“(火巴)耳朵”悲情笑“春晚

时间:2022-09-27 05:07:32

“(火巴)耳朵”悲情笑“春晚

因为方言小品《(火巴)耳朵》,巴蜀笑星张德高在2006年“春晚”上“一笑成名”。

然而,张德高的身后却有着一个让他“把泪水都哭干了”的病老婆。张德高含泪告诉记者:“我有今天离不开她,我是为了实现我老婆的三个愿望,才一步一步走到“春晚”的……”

一笑牵手

2006年2月21日,在获悉《(火巴)耳朵》顺利通过中央电视台“春晚”节目终审的消息后,记者紧急赶赴四川泸州张德高的老家,在泸州医学院附属医院血液净化中心,见到了正在做血液透析的张德高妻子陈玉兰。

中午1点24分,透析完毕,一直等候在透析室外的张德高母亲和岳母拿着衣服,搀扶着陈玉兰走下台阶。说是“走”,准确点说是一寸一寸地挪,出门上出租车,她身子软绵绵的,差点栽出车外。就是这样,她还是坚持更正了记者的一句话:“昨天是张德高的生日,是37岁不是你说的38岁,我和他算的是农历,昨天他在北京彩排把生日又忘了,我提醒他犒劳自己一下……”

1969年1月,张德高出生在四川省泸州地区泸县云锦镇奇龙村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泸县是四川省靠近重庆的一个偏远地区,当地流行一种群众性文娱活动“说言子”,就是民间方言喜剧。很多吃这种饭搭草台班子的民间艺人,走乡串户,被称为“唱青春”。张德高18岁时就靠“唱青春”吃饭,成为班子里的台柱子,许多爱好文艺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给他塞条子,大胆点的还堵住他约会。张德高偏盯上了漂亮、内向、喜欢唱歌的陈玉兰。陈玉兰居住在离张家几里路远的一个村子,她对人真诚,用张德高的话说属于典型的四川“辣妹子”,刀子嘴,豆腐心,他喜欢跟她在一起那种轻松的感觉。

陈玉兰不做农活,跟着张德高“唱青春”。张家穷,后来闹分家,张德高只分得半间破灶屋,不要说彩礼,连结婚的酒席也无力操办,但陈母还是催张家托媒人,把女儿嫁了。成家时,岳母送来一张钢丝床,张德高竟然找不到地方放,他的半间房靠近畜舍,只好暂时把新房安在二哥的房里。对于这一切,陈玉兰没有任何怨言。

贫贱夫妻路漫漫

1992年初,张德高遇到了人生道路上的一次重大机遇:四川峨眉电影学院表演系面向全国招生,才气照人的张德高一试即过。

真到要走时,张德高却犹豫了。第一,他弟弟也考上了西南财经大学,张家的经济条件供不起两人同时读书;第二,陈玉兰怎么办……

让张德高做出决断的,恰恰是陈玉兰劝他的一句话:“张三,你去嘛,你去了,我到广州找钱供你读书!”由于没有准生证,那个时候陈玉兰已经打过两次胎了,再没有文化的女人也明白,没扯结婚证,男人进城不认账了哪个有办法?可陈玉兰却巴心巴肝地希望张德高出息。张德高心里一热,眼睛一湿:不走了!照他看来,做很多当地人眼里带点贬义的“(火巴)耳朵”没什么丢脸,什么是“(火巴)”,就是要对自己的女人负责任!

生活考验着这对苦命夫妻。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农村里电视、录像开始普及,这对“唱青春”班子冲击很大。张德高所在的团生意清淡,300元工资经常发不出来。

陈玉兰一个远房姨妈在广州,让侄女过去打工,张德高不同意,两人发生了矛盾。“演员不是人干的,我就是当农民,也不愿意再当什么演员了!”陈玉兰说走就走,两人断了联系。

不久张德高辞了职,投奔到另一个准备去广东演出的剧团。戏班子到了揭阳,张德高一连找了3天,老乡转老乡,熟人问熟人,鞋都走烂了,终于把陈玉兰“刨”了出来:“幺妹,你跟我回家吧!”

陈玉兰先是兴奋,跟着一把辛酸泪上来:“回家,我们有家么?张三,我们在一起几年了,再穷再苦我不怕,可我至今不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张德高的眼睛红了:“幺妹,你等着我,我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我会给你一个自己的家,不让你受欺负。”

两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还没商量出结果,陈玉兰要上夜班,匆匆走了。张德高一腔柔肠,给陈玉兰写了一封催人泪下的信:“老婆,再苦你在我身边,我也幸福,我会在演员道路上干出名堂,我们要好一辈子……”

陈玉兰最终被打动了,她辞了制衣厂的工作,跟着张德高到了揭阳,重新开始了跑团生涯。

情到深处哀绝泪

1995年,张德高终于兑现了给妻子的承诺,带着30万元钱和陈玉兰回到了泸州老家。正式结婚第二年,女儿张银月出世,两人筹备成立自己的戏班子“川南明珠歌舞团”。他们商量,不能把歌舞团定位于“跑青春”那类草台班子了,要搞舞台,搞设计,搞灯光、乐队,带动整个地方的群众文娱活动,做成品牌。

老板不是那么好当的,张德高主外,组织能力颇强的陈玉兰主内,除了一大堆演出事宜,演员的生活也要她来打理。她什么都干,饱一顿饿一顿,等演员都吃上饭了,她才动筷子;有时,她存了点私心,怕饭菜不够给丈夫悄悄留下一份,张德高知道了就骂,从小在外面跑团,他最见不得亏待演员。陈玉兰经常站在台上饿得手脚发麻,有一次唱“山路十八弯”,她竟然一头栽了下来,吓坏了的弟弟背着她就往医院跑。还有一次,夫妻俩带着团在云南演出,汽车坏了,20多号人困在山上,大米和干粮都吃完了,好不容易等来修车师傅,已经没有钱再付修理费了,只好让人家跟着团,表演完了再结账……

张德高夫妇创作的内容大多取材于农民耳熟能详的身边琐事家长里短,演农民自己的事。农村里吵嘴打架多,有的丈夫觉得打老婆天经地义,他们就在作品中生动地宣传女人苦,劝戒丈夫体谅,男人家耳朵根子外硬内炽,就该在家里对老婆礼让三分……夫妻和谐、相亲相爱,成了他们很多作品的主题,如《娇生惯养》、《谁来供我》、《张三娘的烦恼》等等,“(火巴)耳朵”系列产品就是这样不断推敲出来的。

长期的艰苦人生,透支了陈玉兰的健康,病魔向她扑来了。

张德高记不清楚自己人生中的很多日子,包括他的生日,惟有一个日子让他刻骨铭心,2003年6月6日。

这天,表演团一行正在四川井盐县演出,张德高的师傅巴蜀笑星李伯清也要赶来助兴,张德高很兴奋,忙着布置广告条幅。上午,陈玉兰在连续几天便血的情况下去县医院看病,到中午,陈玉兰没回来,医生打来电话让张德高亲自去一趟。

在县医院内科,医生告诉张德高,“你妻子得的是直肠癌,晚期,你要有思想准备。”

犹如晴天霹雳,张德高险些站不住。妻子推门进来,他连忙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敷衍道:“没事的,医生说你是痔疮,养一下就好了,我们拿点药。”

张德高第二天就宣布全团放假,然后把妻子紧急送往泸州医学院附属医院,他劝说不愿做手术的妻子:“你的痔疮已经发展成了瘤子,现在肠子里面长瘤子了,不做手术不行了!”

6月18日,手术结束,然而手术情

况很不理想。医生摇头说他们也没料到病情这么严重,病灶取不下来,已经转移了:“没有手术价值,我们只能做个改道手术,尽力而为吧。依她的情况,少则3-5个月,最多两年的寿命……”

雪上加霜,陈玉兰身上又出现了慢性肾衰竭尿毒症病状,要活命,必须做透析。朋友劝张德高:“她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华佗再世都没有办法了。一般家庭是得不起这种病的,你还要这样烧钱下去吗?这可是个无底洞,你不能把一生都押在一个绝症病人身上啊!”

很快,几万元钱花出去了。由于精力都放在了老婆身上,歌舞团开始亏损,张德高把车卖了,手头的钱还是不够,就找朋友借;还不够,他一跺脚卖房子――那是他和陈玉兰还不曾住过的“新房”,几年前在家乡花6万元钱买的……

张德高痛哭失声:“老婆啊,咱们的房子,你还没有住上一天啊,没有了你,我还拿房子干啥子,砸锅卖铁我也要救你……”

陈玉兰住院之初,张德高没有向妻子透露她的真实病情。可是不久,细心的陈玉兰嗅出了蛛丝马迹,医生老让她吃好耍好,没有玩过的地方多玩玩,没有吃过的多尝尝。

陈玉兰开始无端地发脾气,夜里经常不睡:“老公,你跟我说老实话,是不是我一觉睡下去,会再也醒不来了?”张德高给愁眉苦脸的妻子唱歌,搜肠刮肚地讲笑话,回忆谈恋爱、生孩子时的趣事……除了大型演出,他把所有的演出活动都推了:“她活到哪一天我就陪到哪一天,不管治得好治不好,倾家荡产也要治下去……”

癌症病人需要用品,要到县卫生局办特制“本本”,发“本本”的医生提醒张德高:“到我这里的癌症病人,基本上都是没有用完一个:本本’就死了……可是,张德高硬是用完了3个本子。发“本本”的医生不信,怕他贩毒,把电话打到了泸州医学院……

陈玉兰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情况,反而想开了,她告诉丈夫:“我有三个愿望。第一,当年我们穷,没结婚我就嫁给了你,我想披一下新娘婚纱;第二,你也要像那些明星一样,出一盘个人专辑,这是你成为‘艺术家’的标志;第三,你不是一直说你不比那些上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的人差吗,你到那上面露‘两刷子’给我看看,你要成功了,我就是眼睛闭了,也满足了!”

践诺妻子三愿

张德高和妻子的凄美故事,感动了社会各界。2005年6月30日,泸州电视合演播厅,“张德高个人喜剧小品专场”表演结束后,一场特殊的“绝症婚礼”拉开了帷幕:虽然是婚礼,一个个笑星却眼含热泪,主持婚礼的李伯清情不自禁;“我主持了很多婚礼,今天最为特殊。当年他们穷,10多年前的婚礼,拖到今天来举行……妻子还得了绝症,活不了几天了……”李伯清说不下去了,台下空气凝固,一片泪海。张德高单膝跪地,举起玫瑰花向爱妻求婚……

不久,由一家文化公司推出的《张德高喜剧精品专辑》如愿挂在了陈玉兰的床头,更让她高兴的是,专辑一面世就卖了6万多张。在湖南卫视“喜剧之王全国邀请赛”上,张德高以经典节目《张三娘相亲》夺得金奖,通过《华西都市报》举办的“巴蜀笑星擂台赛”,携小品《(火巴)耳朵正传》闯入了专程来川为“春晚”挑选节目的何庆魁的视线。

陈玉兰帮助丈夫全力排练节目。张德高的很多精品,像《嫁妈》、《(火巴)耳朵正传》都是她帮着排出来的。后来她站都站不起了,还硬撑着来到泸州电视台排练厅,坐在凳子上看排练,寻找点子,推敲细节,深化主题。每逢这时,张德高的眼睛都是湿润的:“妻子演戏能演出灵魂,她如果不是得病,我的配角应该是她啊!”

张德高从泸州一路冲刺到了北京。与此同时,陈玉兰的病情危在旦夕,2005年12月25日,她被紧急送往泸州医学院附属医院抢救,一个月的时间里,“病危通知”下达了3次。尽管中央电视台“春晚”彩排极为紧张,张德高还是在这一月之内从北京赶回泸州3次……丈夫回到北京后,每天一个电话打到医院,陈玉兰有时不接,告诉母亲:“叫他少打点电话,不要分他的心……”。

2005年1月5日,中央电视台“春晚”喜剧节目终审,“闯关”成功当晚,张德高前去看望恩师何庆魁,两个人有太多的相似:农民,农村基层文化工作者,早早入道多年磨难中年出名;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中年不幸……不用言语,两人像是有默契,拿起了葫芦丝,何庆魁吹起《回家》,然后张德高也和进来,《敖包相会》、《傣乡风情》,他们吹了一首又一首……

2月14日情人节,因为妻子喜欢汽车,张德高借了一笔钱,买了一辆二手车作为情人节的礼物。那天,张德高开着车子来医院告诉陈玉兰时,她像一个孩子一样笑得天真无邪。张德高几次询问医生能否让妻子坐一坐自己的车子,哪怕一秒钟也行,但是因为陈玉兰身体的原因,最终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2月17日凌晨3时,陈玉兰感觉疼痛难忍,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说:“妈妈,我可能不行了,我走了,请你帮我管好两个孩子!”母亲马上给张德高打电话,当张德高从泸州赶到家里时,陈玉兰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张德高扑到妻子身上失声痛哭!

送走了爱妻,张德高的心里空空的。为了准备“四川笑星闹京城”的新小品《相亲》,他一直忙着看剧本,他知道妻子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在喜剧事业上有所成就,他要让自己静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到节目中,让妻子的在天之灵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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