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而非迎合:黑泽明影片中东西方文化特征

时间:2022-09-27 05:52:07

融合而非迎合:黑泽明影片中东西方文化特征

摘要:黑泽明的电影享誉国际。生活在东西方文化交融冲突的时代,他的电影不可避免的收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他的作品融合了西方文化,又不失固有的民族特色。

关键词:西方文化 日本文化 武士道 悲喜 内心探索 戏剧

黑泽明的作品在西方得到了极高的评价,被誉为电影届的莎士比亚。在外国人看来,黑泽明的作品充满了浓浓的日本民族气息,一些日本人却认为黑泽明的作品西方的味道太浓,被指责过分的迎合国际观众。

一、乱世中的武士道

黑泽明影片不被当时一些日本观众认可的很大一个因素是因为他的影片中总是强调着一种西方式的个人英雄主义色彩。

日本人有一种“随波逐流”的倾向。“比起强调自我来,更注重保持相互间的心里依存关系和协调的社会关系、人际关系。与先追求个性鲜明的自我主张和奋斗,后才考虑人际关系的西方不同,日本是从一开始就重视考虑他人。”这是因为人们担心微妙的人际关系早到破坏,于是出现了被现代社会学者称为“间人主义”,“相互关系”的人际关系。

但黑泽明的影片中总是有着一些嫉恶如仇的人物。他们并非流于一般苟且偷安的芸芸众生,而是孤独而高傲的活着,用生命守护正义与良知,仿佛是高山上的旗帜,充满了浪漫主义情怀。

黑泽明早期的影片当中充满了武士道的忠勇,拥有着年轻人的昂扬精神。他的处女作《姿三四郎》就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积极向上的人物形象,他刻苦学习柔道,通过不断的求教和磨练,从池中的荷花顿悟了生命的美感与柔道的真谛,从好勇斗狠的鲁莽青年成长为一代成熟的柔道大师。这样的影片,给战败后低落的日本人带来了鼓舞。

中年时期的黑泽明多了一些对社会与人性的思考,加入了对武士生存状态变化以及武士道精神流传的分析。在著名的《七武士》当中,它突出地表现了武士所具备的英雄气质和崇高精神。影片描写了七个性格迥异的武士,不过与以往的武士不同,这七名武士帮助的是比他们低贱的农民阶层,这已经跳脱出了惯常的武士为主人效忠至死的传统,全然是出于一种除暴安民的英雄气概。然而影片中农民,武士,山贼之间错综的关系相互作用将这部影片的矛盾冲突推向极致。正如菊千代所说,农民是卑劣,狡猾的,可造成农民卑鄙、狡猾的根源就是武士,就是这些被大名利用来达到自己私欲的战争棋子让农民流离失所,引得战火不断。从农民对武士的害怕以及他们曾杀死野武士可以看出,农民与武士在阶级上的根本对立。但是以勘兵卫为首的一众武士还在这个没有任何道义可言的时代坚守着武士道的精神。在结尾,勘兵卫悲哀的说出:“胜利者是农民,不是我们。”日本电影评论家认为《七武士》中蕴涵着一种“狡兔死、走狗烹”的哲理。这也是黑泽明对于日渐沦丧的人性与道德的控诉。

二、绝望之美与希望之欢

西方人普遍希望在戏剧小说中看到“大团圆”结局,他们希望看到剧中人物可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最终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日本民族有一种物哀情怀,或者说将悲惨的经历看作是对剧中人物人性的历练,“人们常常经历残酷的痛苦,它使人生艰难坎坷……他们不断地放弃自己并不以为坏的享乐,这需要坚强的意志,这种意志正是日本人最赞扬的美德。”一如日本人所崇尚的樱花的美感,生命中有一次绚烂的绽放就已足够。

黑泽明的电影也绝大部分以悲剧结局,美好善良的人物最后大都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不过黑泽明以他所特有的人道主义精神,又让绝望中充满了人性的希望。也因此,可以被世界更多不同的文化所接受和理解。在黑泽明看来,仁爱是健康人性的标志,而这种仁爱是建立在黑泽明对人性的深刻认识基础之上的,使黑泽明产生了疗救病态人性的强烈愿望。他始终对人性抱有希望,认为病态的人性是可以治疗的。他的影片充满了社会责任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改良这个社会。他通过塑造充满正义感的英雄人物,希望为人们指出一个道德的路标。

无论多么黑暗的世界,总有希望存在,这是黑泽明留给观众的最美好的礼物。而且比起西方电影中,大战之后一场雨水洗掉了一切罪恶,带来了新生这样惯用的喜剧结局桥段,黑泽明的影片明显要深刻和真实了很多。

三、日本化的欧洲戏剧

黑泽明能够做到将商业味和艺术性审美相统一。他的影片中运用了西方电影的拍摄手法,加入了强烈的戏剧冲突与好莱坞的审美趣味,抓住荧屏前得观众饶有兴味的看下去,跟着主人公的命运而心境跌宕起伏。但这些并没有让他失掉日本所特有的民族特点。

他的影片《乱》为例,电影改编自莎士比亚戏剧《李尔王》。黑泽明取西方戏剧冲突的精髓,将之融入日本的社会家族人物关系之中,被称为“迄今为止最成功的改编”。其中无论是在取景或者构图以及蒙太奇剪切上都体现了对西方电影的借鉴。他的蒙太奇干净利落,剪接流畅,极具象征色彩,构图高远而开阔且充满神秘感。但是同时,他的构图又深深的受到日本绘画,或者说是东方绘画的影响。在《乱》中,画面大气洗练而且古朴,仿佛水墨画一样的大量的留白给观众留有瞎想的空间,创造了东方特质的平静而悠远的美感。黑泽明还深爱着日本的古典歌舞剧,能剧。影片开篇毛利元就和儿子们一起谈话的场景,以及人物略显呆板的表情和有板有眼的动作,都让人想到能剧。对话上,黑泽明用狂阿弥的无韵语言代替了莎士比亚作品中的诙谐小调,颇具东方古典诗歌的韵味。音乐上,日本古典的弦乐和管乐始终烘托了一种苍凉凄楚的氛围。于是这部欧洲经典戏剧就被披以日本文化的外衣,又灌注了日本文化孝道为上的内核,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

不同于西方人总是勇于探索外部世界的冒险精神。在日本的人性中,存在着磨练内心的倾向,其实这也是东方文明重视修身养性的一种特征。

从意识到前意识到潜意识,黑泽明对内心的探索从未停止。他渴望探寻人类心灵产生善与恶,勇敢与恐惧的根源。运用现实和超现实的手法,揭开人格面具的表象。例如在《影子武士》的最后,出现了一场现代派绘画艺术的诡异的梦境,内心的怯懦被具象化。再比如影片《生之欲》,探究的就是人对生存以及死亡的态度。更直接的例子就是《梦》,它是黑泽明最自己一生的一次回顾,它围绕着死亡的主题展开了黑泽明对社会、对历史、对战争、对人类环境的多种思考。这种凝视自己内心的姿态,存在于日本的民族文化特性中,存在于“能乐”、茶道、花道中,也存在于黑泽明的影片中。

参考文献:

[1]【日】佐藤忠男著.黑泽明的世界[M].中国电影出版社,1983

[2]【日】源了圆著.日本文化与日本人性格的形成[M].北京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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