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床下放了蝴蝶钟?

时间:2022-09-26 11:18:46

谁在床下放了蝴蝶钟?

口述/苏 蕊 整理/风为裳

午后两点的阳光渐渐势微,一身烟灰色薄纱裙的我走进那家叫“蝴蝶谷”的特色小店。店里的藤椅上躺着个黑色衣裤的女孩,我眯着眼问:是周喜喜吧?

她点点头,搬了另一把藤椅让我坐下。我看着满屋子的蝴蝶装饰品,艳丽鬼魅,一如妩媚骄人的她。

我正酝酿,周喜喜已经先声夺人:“是你老公施孟主动追我的,他死皮赖脸地缠着我。所以,你最好先回家管教好你的男人再来找我。”

一句话生生把我准备了许久的腹稿噎在了喉咙。我捂了一下心口,说:“你这里有很多钟表?”周喜喜转头瞅了瞅货架,说:“对,你看中了哪款,我送你。”

我站起来,说:“不用了,我心脏不好,不能听钟表走动的声音,听了心慌。”说完,我落荒而逃,来时的优雅一扫而光。

回到家,施孟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我踢掉高跟鞋,径直冲了过去,一脚踢到施孟身上,我骂他:离婚,必须离婚,一分钟都不等了。

意外的是,施孟不同意离婚。他的理由很简单:我还爱你。那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想起周喜喜水嫩水嫩的一张脸,想起周喜喜脸上无所谓的神情,想起周喜喜说是施孟先缠她的。我的恨就“咕嘟咕嘟”往外冒。我像泼妇一样抓住他的衣领,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个跟我一起生活了六年的男人。

可是,倒下的是我,我突然像被钓到岸上的鱼,大声喘着,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却说不出话来。施孟就势把我放在地板上,转身拉开抽屉找药。我不肯吃药,我用眼神说:死比活着好。

施孟把药含在嘴里,用舌撬开我的嘴,把药吐进去。

药微苦,心更苦。我想起了当初。

婚检时,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医生抬头瞅了瞅施孟,然后又瞅了瞅我,说:“有个电影叫《茶》,你们看过吗?”我红了脸,施孟说:“看过,我们一起看的,我们有心理准备。”

是的,施孟对我展开攻势的一个月后,我给了施孟这张《茶》的碟子,当时我红着脸说:“我跟里面的女孩是一样的。”

施孟回去后一口气把那张碟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没什么烟瘾的他抽了两包红塔山,然后他站在了我家门外,说:“我相信我会比电影里的男主人公做得好。”

我的泪唰地流了下来,抱住他,誓同生死。

《茶》里的女孩就是心脏病,医生说她过夫妻生活会很危险,但她和她的爱人创造了奇迹。新婚之晚,施孟又放了一次《茶》,他把药放在床边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趴在我耳边说:“他们能创造的奇迹,我们也能。”我笑了,其实,我的病远没那么严重。那是一次考验,好在,施孟经受住了。

那仿佛就是昨天的事。这么些年来,施孟对我宠爱有加,甚至害怕我吃苦,也不让我要孩子。他说:“有你一个宝贝,此生足矣。”

我由青涩女孩变成了风情万种的,丰腴饱满得像一只水蜜桃,顽皮如不涉世事的孩子,很满足。可是身边的女友一个又一个地婚变,她们说:“你有病,在床上未必能满足他,小心点。”

我就揣了怀疑在心里。凡事还真就怕认真,一认真我便发现了问题。

小区门外“蝴蝶谷”的那个周喜喜就是妖精,我不止一次看到施孟从那家小店出来。说是买火机,谁信啊?事实就这样冷酷无情地摆在了我面前。施孟有了别的女人。一想到这,我就从脚冷到手。开始,我以为这不过是男人的好奇,再加上有狐狸精勾引,才越了线。我相信自己能把施孟拉回来。

可是,周喜喜说是施孟缠她的。而这话施孟也没有反驳。这口气无论如何我也咽不下。

我跟施孟从民政局领了绿证出来,炽热的阳光扑面而来,我有些头晕目眩,扶着近处的路牌站了一会。施孟买了饮料过来,还掏出了药。我的眼神凌厉地飞过去,说:“以后我死活与你都没关系。”

这话先伤了我自己,眼泪汹涌着流了出来,施孟说:“小蕊,我们真的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我的心软了一下,就那么一下,我看见了站在街对面穿着一袭红裙子的周喜喜。我回过头盯住施孟的眼睛,说:“施孟,都到这时候了,能不能别演戏给我看了?”施孟显然也看到了周喜喜,他掏出一支烟,点打火机时手抖得很厉害。我接过打火机,帮他点上烟,说:“你看,我的心脏多坚强。”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往人流深处走去,走得自己无比孤单。

夜里,我抱着枕头,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暖气里不知哪漏水,我心慌得厉害。我是不能听这种单一节奏的声音的。比如石英钟很细微的“脚步声”,比如学校里孩子打鼓的声音,比如水管里嘀嗒嘀嗒的水声。从前,这些声音都被施孟很细心地消灭掉了。就是有,也还有施孟的怀抱,把脸贴到他的胸口,奇怪的是,他的心跳也是这种单一节奏的,我听了却心安。可是现在,床空了半边,怀抱空着,耳朵醒着。

起身打电话给好友,好友一个接一个地数落我,你傻呀,那狐狸精明摆着就是气你呢。你家施孟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就算他有了外心,你也还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啊,干吗你就让了位?

我又哭,说:“你不知道那女孩长得跟一根小葱似的,若我是男的,我也会喜欢……”

女友叹了口气:“你都做雷锋了,还哭啥?”

我说:“我后悔了,离开他,我活不了……”

活不了也得活,我很多次都想打施孟的电话。可是,打了又怎么样呢,现在那死鬼恐怕跟妖精一起缠绵着,谁还理弃妇的眼泪?

这样想着,我的恨又深了一层。

半夜一点,我拨通了施孟的电话。我喘得厉害,心像要从胸膛跳出来:“施孟,来救我!”

施孟飞车赶到时,我已经不能自己开门了。幸好施孟还有钥匙,他打开门时,我的脸已经像白纸了。

施孟轻车熟路开了抽屉拿药喂我,然后开车送我去医院。住院的那些天,都是施孟在照顾我。偶尔他会出去接电话,我知道一定是周喜喜在追他回去。他们在准备婚礼了。男人的话最信不得的,这样想着我的心又凉了一截。我咬着牙,心想:不管怎样,自己总要赢一局,哪怕赢的不是幸福,也还有面子。

出院那天,我很虚弱,说:“可以陪我一晚吗?我怕我会死在家里……”眼泪是最好的说服剂,施孟留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家里有那种可以乱我心率的声音。我找了,找不到……”

施孟仔细听了一下,说:“没有啊!”我没说话,房间里异常安静。突然,我猛地睁开眼睛,抓过施孟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看,我的心跳得多快?”

施孟摸了摸,也觉得不对劲,在医院时还好好的,难道真的有什么动静乱了我的心?

施孟侧着耳朵开始在房间里找。因为我的心脏,家里是不用石英钟的,房间也做了很好的隔音。

施孟一无所获地站在卧室的床前,我满头是汗,拦腰抱住施孟,说:我梦见自己从悬崖上掉下去,你没有拉我……

就是那一刻,施孟听到了细微的声音,他伸手拉开我床头的枕头,枕下面是一本我常看的书。施孟索性把我抱到沙发上,把被子和枕头一一扔到地上,在床垫与床的缝隙里,他找出了一只小小的蝴蝶形状的石英钟,它正敬业地一分一秒不差地走着,就是它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突然哭了起来,说:“施孟,我都把你让给周喜喜了,她还想怎么样?”

施孟抱住我,他说:“宝贝,不怕不怕,找到了,就都好了。”

每晚,我又可以抱着施孟睡觉了。在他的怀里真安稳,只是,我总爱不停地问:“你是可怜我,还是爱我?”施孟像哄孩子一样温言细语,说:“爱,当然是爱。可是,你要答应我,乖乖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

我点点头,一会眼睛里又写满恐惧,说:“那药周喜喜会不会下了毒?”施孟用嘴含了药,喂到我嘴里,我的脸红了,幸福地说:“还要。这回要的是缠绵。”

缠绵里,施孟轻轻叹息。我伏在他怀里问:“我们复婚吧!”施孟轻声说:“好。”

周喜喜果然追了来,质问施孟什么意思。施孟把蝴蝶钟甩到她面前:“这是什么?这种蝴蝶形的钟表全市只有你有!”周喜喜盯了我半天,没说一句话,转身走了。

一年后,我和施孟散步。路过小区边上的“蝴蝶谷”特色店时,我扭头瞅着施孟的脸,任性地说:“我要一枚蝴蝶发卡。”施孟说:“好。”我挽了施孟的手臂大摇大摆地走进小店,周喜喜不在。

我喜滋滋地挑了红色蝴蝶发卡,让施孟帮我别到头上。对着镜子,我笑得很甜。

绕了一圈,我终于从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周喜喜手上抢回了施孟,只是施孟不知道,那个蝴蝶石英钟是我第一次找周喜喜时,从她店里偷偷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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