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眼》中的异化人际关系解读

时间:2022-09-26 12:09:08

《风暴眼》中的异化人际关系解读

[摘要]电影《风暴眼》改编于澳大利亚著名作家帕特里克・怀特的同名长篇小说。故事的枝蔓从弥留之际的富孀亨特太太的病床前漾开,向人们展示了一场为了争夺遗产而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闹剧。本文旨在从人性异化的角度,通过分析《风暴眼》中的各种人际关系,剖析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以及人与社会的疏离,揭示隐藏于表象下人性的黑暗与自私,从而希望人们在隔阂与疏离中去寻求人生的意义与真谛。

[关键词]《风暴眼》;帕特里克・怀特;人际关系;异化

电影《风暴眼》改编于澳大利亚现代主义作家帕特里克・怀特的同名长篇小说。故事以悉尼一座奢华别墅里的病床为中心。大农场主遗孀伊莉莎白・亨特终日躺在雕花镶银的花梨木床上,浑浑噩噩、垂垂老矣。生活对于她来说已经变成绵绵的梦境。梦组成了她的生活。在缥缈绵长的梦境中,亨特太太的意识在过去与现在、梦境与现实中流转,恍惚回顾了自己庸碌、迷茫、历经风雨沧桑的一生。故事情节在病床前如枝蔓般向四周铺展开来,形形的人来往于亨特太太的病榻前,或关心地照顾,或虚伪地问候,或为了争夺财产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人性的自私、冷漠、异化在亨特太太的病床边无限地暴露,人内心世界的黑暗、孤独、丑陋在人与人的交往中展露无疑。普遍存在的精神危机和情感缺失使每个人成了大海中冷峻的孤岛,无法向彼此靠近。人们迷惘得不知如何向彼此真诚地表达自我,如何消除人与人之间冷漠的隔阂,如何去追求生活的真谛和人生的价值。

一、人性异化释义

异化一词最早来源于拉丁文“alienation”,有疏远、脱离之意。18世纪,黑格尔首次把异化纳入到哲学范畴。他认为存在的一切都来源于“自我意识”,并指出绝对理念经过逻辑路径的自我否定和发展,抛弃了自身的抽象性外化为自己的对立面――自然领域和人类社会,然后精神又抛弃了自然界的束缚,通过人的意识之否定形成了自我意识,并逐渐认识了自然、社会的本质,从而主观精神和客观精神统一结合为绝对精神。黑格尔的异化理论可以说是精神的异化论。马克思进一步发展了异化理论,提出了异化劳动的观点。异化劳动将自主劳动异化为非自愿的维持基本生活的手段,劳动产品也变为劳动者的异己物。人与人相互利用,追求利益最大化。弗洛姆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在他看来,异化渗透到了从生产消费到政治经济的人类社会的各个领域。同时,对利益的追求剥夺了人类最基本的情感――爱。人丧失了本真的生活状态,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不惜出卖自己的人格、情感,与自身分离异化。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在现代社会中被扭曲、异化,情感的联系变为裸的利益买卖。

哲学家、社会学家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对异化做出了不同的界定,但西方现代派文学对异化的解释则相对一致:人类在异己力量的作用下,丧失了与生俱来的自我属性,成为泯灭内在本质的物质和社会的附属品。侯维瑞精辟地概括了文学中的异化主题:“现代派文学中的异化一般说来是指在高度物化的世界里人的孤独感与被遗弃感、人与人之间感情上的冷漠疏远与隔绝以及人在社会上孤立无依、失去归宿。”①高度物质化的社会中,人背离了原有的善良、朴实的自我本性,成为物质的奴隶。人与人之间唯一的连接纽带是物质利益,人与人逐渐疏远、冷漠,内心是无尽的孤独和虚无。

《风暴眼》以伊丽莎白・亨特为中心,刻画了她以及她周围人之间的事件与情感。亨特太太的精神危机源于她处于一个异化的社会。与丈夫、儿女、朋友之间的疏离使她产生了强烈的虚无感和孤立感。她恍惚的梦境和病榻前的人来人往,交织出了种种复杂而又疏远的人际关系。故事中的每个人都像大海中漂移的孤岛,谁也不会向谁靠近。人际关系是人与人在交往过程中形成和发展的认知、情感和行为的心理关系,表明人与人之间的融洽和亲密程度。人性的异化打破了以传统道德情感为依托的人际关系的原则,使家庭不再是人们情感的寄托,也使人与人之间形同陌路、分崩离析。

二、《风暴眼》中的人际关系异化

(一)疏离的夫妻关系

人类通过婚姻缔结长久的契约关系,并在这种关系中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但是在高度物化的社会,物质生活的丰富带来了道德观念和意识形态的变化。夫妻关系间本应有的关怀、温暖被尔虞我诈、金钱至上的社会风气所影响。人们享受物质的欲望横扫一切,人心为物欲所蔽,失其灵明。电影中伊丽莎白与亨特的结合并不是基于双方缠绵悱恻的感情。在开初的那些岁月,亨特对伊丽莎白一往情深,而伊丽莎白却只是为了物质享受而勉强接受丈夫。她迷恋熠熠生辉、如瀑布般垂下的珠宝首饰,陶醉于莫里顿大道用金钱堆砌起来的金碧辉煌的浮华房屋。随后的日子,伊丽莎白就开始找各种理由刻意疏远回避他,把内心禁锢在自己的世界中,不陪丈夫做喜欢做的事,更不向他展露心扉,诉说自己的忧愁离殇。她的行为越来越乖戾、嚣张,甚至远离丈夫的农场,带着孩子移居悉尼。她的婚姻依靠丈夫给予的奢华昂贵之物维系,她给不了丈夫所期待的真挚爱情和温暖体贴。亨特对于妻子的疏远是悲痛的,但他也并不理解她,因为他认为衣食无忧的妻子是不可能孤独、绝望的。婚姻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夫妻之间形同陌路。爱已经被资本化,甚至可以用金钱来交换、衡量。

直到丈夫的最后岁月,伊丽莎白才赶回库杰里去照顾他。陌生的拥抱让他们感受到彼此都需要从对方那里抚慰自己孤独寂寥的灵魂。他们发现彼此是如此的生疏,竟然如此缺乏了解。她首次在丈夫身上发现从未了解的善良质朴,相互之间有了微微的灵魂的共鸣。她对丈夫的需求一直仅仅是因为物质享受的需要,只有在失去丈夫时才知道珍惜。一辈子夫妻,一生陌路。可见伊丽莎白的婚姻是隐藏在充足物质后的悲凉。她脱离了自我的本质,和丈夫的结合只是裸的物化关系。她的家庭氛围冷漠、凉薄,维系夫妻关系的纽带不是爱,而是隐藏在家庭背后的私有利益。而亨特也丧失了自己的个性特征,沦为养家糊口的工具,生命早已没了意义和活力。

(二)冷漠的母子关系

自古以来,母亲在家庭里承担着养儿育女的重要责任。母亲理应是儿女道德的楷模、心灵的港湾。然而作为母亲,亨特太太与子女的关系却无比冰冷、疏远。在她的眼里,金钱远胜于人与人之间莫测的情感。她残忍、贪婪、自私,在利益面前也和儿女之间锱铢必较。她的一双儿女多萝茜和巴兹尔,从小在母亲的潜移默化中变得自私自利,不愿意付出,只知道索取。在多萝茜的眼中,母亲是个心狠手辣、奴役父亲的人。她甚至克制着自己,不愿意想起自己的母亲。她所能回忆起的童年记忆充斥着尿布的臭气和皮疹的刺痛。巴兹尔从小和父亲交流很少,而对于母亲,也是陌生疏远的。在亨特太太躺在病榻上的时候,多萝茜和巴兹尔并没有来探望她,而只是写来了两封让人心寒的虚情假意的信。而当她病入膏肓时,多萝茜和巴兹尔才各自心怀鬼胎地回来,一心盘算着如何攫取母亲的财产。而亨特太太心中也如明镜般知晓这对姐弟亲自前来的真正企图就是得到一大笔可观的遗产。他们密谋将母亲送到慈善机构,将她置于死地。甚至在他们得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时,巴兹尔表现的不是忧伤,而是怀疑;多萝茜也只是摆出一副悲哀相,没有失去亲人撕心裂肺的痛苦,有的只是内心暗暗的窃喜和对母亲遗产的觊觎。亲人之间为了利益钩心斗角,互相算计。家庭成员之间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冷漠无情,疏远敌视。人性由于物质的腐蚀而异化、泯灭。

(三)畸形的姐弟关系

家庭是基于婚姻关系、血缘关系上的社会基本单位。家庭环境直接影响着孩子的心理发展、情感发育和社会认知能力。作为家庭核心的母亲更担负着给孩子提供健康成长环境的重任。然而,亨特太太与子女关系的异化使这对姐弟从母亲那里得不到应有的关爱和鼓励,他们在冷漠、疏离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生性凉薄、心理扭曲。姐弟俩从小耳濡目染,没有从母亲那里学会如何去爱,各自的婚姻并不幸福美满。姐姐多萝茜生来就不对生活和他人抱有幻想。她曾经希望借助于婚姻,远离母亲的束缚,摆脱从小养成的澳大利亚习气,远嫁法国。她从来没有爱过她的丈夫,陶醉的只是他的气质、他的头衔。交流障碍和互不欣赏让这段婚姻最终土崩瓦解。弟弟巴兹尔具有演戏的天赋,期待在舞台上找到成功和自我。他与西拉因为共同的梦想结合,而随着西拉灵感的消逝而分开。在巴兹尔结束第一段婚姻后,他和伊尼德的结合也找不到多少令人信服的原因。他们几乎没有共同点,没有共同语言,暂时的不离婚变成了永久的拖延。他们的内心深处是孤独、空虚的。他们与周围的环境逐渐失去缔结的纽带,失去了依赖感、安全感,剩下的唯有孤独、寂寥。姐弟俩本应是彼此不可逾越界限的血缘亲情,相互体贴、相互关心。然而,在这个异化的家庭,多萝茜和巴兹尔却形同陌路、相互对立。在亨特太太弥留之际,他们才为了共同的利益勾结在一起,不择手段地将自己的金钱与物质利益最大化。在他们一起回库杰里的时候,姐弟俩竟然在父母的卧榻上赤身,相互抚摸,发生了关系。他们长久地生活在冰冷、孤独、缺少爱的自我世界,没有他人的慰藉,没有爱人的关怀,不知道自己的归属,不清楚自我的身份。他们极度渴求他人的认可和理解,希望与他人发生关联,让和煦的阳光照进自己孤独、绝望的阴影。在这个特殊的社会中,曾经怀揣梦想、渴求温暖的人都只能是异化的失落者。

(四)寂寞的情人关系

是人的本能自然属性之一,受到社会相关道德观念、情感规范的约束和控制。然而当一切都沦为金钱的同谋,当欲望成为人类的追求时,所谓的道德观念便不复存在。“人同他在其中生活的环境的分离,人与人之间的隔绝,人失去了相爱和友善的能力及其结果――绝望、丧失信心以及道德上的虚无主义,从而使人到性生活、乖戾反常、麻醉剂和毫无意力的暴行行为中寻求安慰。”②欲望被扭曲为人类的交易物,孤独、空虚、得不到感情依靠的人们在失控的中寻找微妙的精神慰藉。然而这样不可告人的经历并不能带给需求者渴求的心灵港湾,反而将他们转变为精神的漂泊者。在电影中,亨特太太的周围没有可以倾诉衷肠的人,没有人真正了解她心底的孤独和落寞。从物质上来讲,亨特太太获得了成功。她在悉尼有漂亮的别墅,豪华的衣橱,流光溢彩的珠宝,但是她的精神世界是空虚、无助的。生活曾给予她极大的权利和荣耀,可这权利和荣耀越大,她承受的孤独与寂寞也越强烈。她向政客、律师、学者们投怀送抱,与情人们逢场作戏,通过的释放寻求心灵慰藉。她与情人们的感情不是爱情,只是互相满足。亨特太太游离于物质与精神重合的边缘世界,孤独如同触摸不到的冷空气,萦绕在她的身边,渗入她的内心,让她窒息。她渴望释放,渴望交流,渴望理解,渴望与人进入彼此的生活,填补自己孤寂的心。然而,世态炎凉,人性冷漠,尽管亨特太太的物质财富富足,精神世界却极其空洞。她是孤独的生存者,老无所依,孤独最终伴随了亨特太太的一生。

三、结语

在物欲横流的世界中,精神理想的失败和沦丧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日趋冷漠,人与社会开始疏离,人与人之间产生隔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失了那种坦率的、符合人性的特征,而是渗透着互相利用、互相操纵的精神。”③临终的日子,伊丽莎白・亨特以一种近似复制的模式每天渴求着满足自己空虚、无助的灵魂,却发现世态炎凉、铜臭遮天。她目睹了为了争夺财产泯灭的人性,体会了毫无亲情、温暖可言的家庭关系。人们希望自彼此间找到有意义的联系,借助于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感受到心理的慰藉与安抚,却发现徒劳无功。异化的人际关系造成了亨特太太最后在便桶上孤寂、凄凉地死去。亨特太太在等待死亡的日子中找到了自我,也否定了自我,她在荒凉、孤寂的墓地里远离了冰冷、敌视、丑陋的异化社会。

[基金项目] 本文系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指导项目“帕特里克・怀特小说的艺术特色研究”(项目编号:2015SJD465);徐州工程学院科研项目“帕特里克・怀特小说的主题和叙事艺术研究”(项目编号:XKY2013308)研究成果。

注释:

① 侯维瑞:《现代英国小说史》,上海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第19页。

② 《美国作家论文学》,刘保瑞译,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51页。

③ [美]艾瑞克・弗洛姆:《逃避自由》,工人出版社,1987年版,第149页。

[参考文献]

[1] 黄源深,彭青龙.澳大利亚文学简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2] [澳]帕特里克・怀特.风暴眼[M ].朱炯强,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9.

[作者简介] 邓瑶(1983―),女,江苏徐州人,硕士,徐州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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