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基础

时间:2022-09-25 09:02:49

对话: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基础

摘要:生态美学审美经验的本质是一种家园意识。生态美学的家园意识是人类的一种存在方式,是人类与自我和解的方式。它来源于现象学对人的有限性研究。生态美学将自然视为人的有限性的原因。对话将这一原因内化为此在的意识。对话的基础是对自然构成人类限制性条件的理解。在生态美学的对话中,对话的过程可分为人与人、人与他人及人与自然的对话。对话是解决生态美学困境的方法论基础。

关键词:生态美学;对话;家园意识;生态现象学

中图分类号:B83-06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4283(2012)01-0131-06

收稿日期:2010-03-15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IOFZWOIO)

作者简介:孙丽君,女,山东宁阳人,文学博士,山东财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

随着生态危机的加剧,生态美学逐渐成为当下美学研究的理论热点。在生态美学的视野中,美的本质、美的研究方法和美学的基本范畴等都出现了新的观照视角,但是,在生态美学的研究中,一直存在着一个问题:生态美学的核心方法论是什么?这一问题不仅制约了生态美学的理论建树,也影响了生态美学的接受程度。在生态美学的方法论研究中,国外的现象学界曾提出用现象学方法关注生态问题,并试图构建“生态现象学”方法。在此基础上,国内学者曾繁仁先生曾对构建“生态现象学”方法进行了初步尝试。但是,由于曾先生关注的是生态美学的整个学术构建,其对生态现象学方法的构建仅仅做了一个初步的设想。本文希望沿着现象学的思路,构建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基础,对“生态现象学”方法进行补充。

一、生态美学对方法论基础的要求

生态美学起于当代的生态危机,而生态危机在人类思想上的来源主要表现为认识论哲学。认识论是以“主体形而上学”为基础的哲学,它认为主体有进行主客两分的能力,这一能力是不证自明的,因此,主体可以按照自我的意志对自然进行改变。认识论中主体为自然立法的精神是产生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之一。

自现象学以来,人们开始反思认识论哲学的理论盲点,关注人类主体能力的形成过程,构成了轰轰烈烈的现象学运动。胡塞尔认为事物是在人的意识中建构的,哲学应以在意识中显现的事物为研究对象,以保证哲学的科学性。在探讨人的意识形成的过程中,现象学运动发现了人类的意识并不是先验的,而是生成的,人类意识的形成奠基于他的生活世界之中,而每个人的生活世界都是有限的,因而人类是一种有限的存在。整个现象学运动,都将人的这种有限性存在方式作为研究的中心问题,这一问题至今仍是哲学关注的重点问题之一。简言之,在现象学看来,人们生活在一个世界之中,导致人们都有自己的个人视域。“世界存在着,总是预先就存在着,一种观点(不论是经验的观点还是其它的观点)的任何修正,是以已经存在着的世界为前提的。”“我们和世界的关系决不是主体与客体的关系,而是,我们始终归属于它。

生态运动的出发点在于:它认为自然是人类有限性的来源之一,因此,生态运动也是研究人类的有限性存在的一种方式,从这一角度来讲,生态运动也是现象学运动的一部分,是现象学运动的当展,这就是生态现象学之所以成立的基础。在生态运动中,生态美学的特殊性表现在:生态美学的研究对象是在生态视野中的人类经验。“关于生态美学有狭义和广义两种理解。狭义的生态美学仅研究人与自然处于生态平衡的审美状态,而广义的生态美学则研究人与自然以及人与社会和人自身处于生态平衡的审美状态。”目前,大家普遍认同的是广义的生态美学概念。这一概念的实质是在生态平衡的前提下全面探讨人类的审美状态。生态平衡的基本原则是生态整体主义,而美学的基本原则是人类的肯定性经验。生态美学的使命就在于将两个原则统一起来。由于生态整体主义原则强化自然构成了人的有限性来源,因此,生态美学成立的基础在于:它必须能将人类的有限性经验变成人类的肯定性经验,从而促使人们乐于接受和传播生态基本原则。从这一角度,生态美学具有强烈的实践性。

在认识论美学中,审美经验的本质来自于主体征服客体过程中的自由感,因此,在认识论的哲学视野中,人类有限性的经验是对人类的限制,不可能构成人类的肯定性经验。在生态美学理论中,要使人们在人类的有限性中体验到对自我和人类的肯定感,生态美学就必须发展自己的方法论。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必须能保证生态美学视野中审美经验的实现。具体来讲,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必须能满足如下条件:

生态美学以人类的有限性为基础,它将其审美经验称为“站立在家中的经验”或“家园意识”,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基础必须保证这种家园意识的实现。具体来讲,生态美学的家园意识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一、人类生存于地球这个家园之中。“在这个太空中,只有一个地球在独自养育着全部生命体系。地球的整个体系由一个巨大的能量来赋予活力。这种能量通过最精密的调节而供给了人类。”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基础必须能让人类意识到自身的有限性,将自然视为人类生存的限制性条件,或者说,将人类视为自然生态环链中的一个结点。二,人类应明确地意识到地球是人类的家园。认识论的问题在于:它并没有明确地意识到地球构成了人类的家园。因为认识论是使用活动为基础的。海德格尔曾对使用活动的本质做了探讨。使用活动的目标是筹划一个使用目的,世界构成了此在筹划的基础,但此在只有忘了这个基础,他有可能顺利地完成这个使用活动。使用活动的本质在于:它以世界和世界的闭锁为基础,这就决定了此在不可能意识到世界对他的构成性,不会产生家园意识。生态美学的基础是自然对人类的构成性,但人类只有明确地意识到自然对人类的构成性,人类才能接受生态原则。因此,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基础必须能让人产生这种明确的意识。第三,生态美学的家园意识本质上是人类与自我的和解状态。认识论的问题就在于不承认人类的有限性,不寻找构成人类有限性的条件和前提。因此,认识论将人类所有的有限性都视为对人类的否定。而生态美学的家园意识则强化自我与构成自我的条件之间达成和解,让人能在自我的有限性中获得对自我的肯定。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基础必须能让人产生这种肯定感或和谐感。

生态运动是现象学运动的当代表现,现象学运动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人的有限性,因此,我们可以在现象学运动中寻找生态美学的基本方法。“既然生态美学的基本范畴是生态存在论审美观,那么其所遵循的主要研究方法就应该是生态现象学方法。”…“现象学追求的是一种科学的哲学,为了保证哲学的科学性,传统现象学的方法论基础有两个特点:一是强化意向性,现象学认为事物都是在人的意识领域中建构的,这是人类接受真理的唯一路径。意向性方法启示了生态美学构建的方法论基础应在人的意识领域内进行,通过人类的意识去接近真理。二是科学性,事物在人的意识领域中的显现构成了现象学研究的主要现象,因此,为了保证“让事物是

其所是”的精神,传统现象学认为哲学应忠实地、不带任何先入之见地描述意识对事物的建构过程,这一方法也被称为“本质直观”。现象学的本质直观使得生态美学悬置人类中心主义,保证生态美学理论的科学性。

尽管传统现象学方法对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基础有着重要的意义。但由于生态美学所关注的基本问题是生态危机下审美经验,生态美学的目的是倡导一种新的生存理念,其理论带有强烈的实践倾向。面对这样一种倾向,传统的现象学方法方法也有着自己的局限性,传统的现象学强化对科学哲学的追求,其理论特色强化对世界的解释,如何在现象学运动的哲学视野中寻求具有实践品格的方法论基础,这就需要我们在现象学运动中寻找一种方法论的突破。

二、生态美学对话的基础

在现象学运动中,随着对主体间性探讨,现象学开始关注对话这一古老的哲学方法。对话方法产生于古希腊。在希腊社会,人们有一个朴素的信仰,那就是: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私人世界之中,有着自己的个人视域,哲学的苏醒就是对这一私人世界的反思,赫拉克里特是这一反思的第一人。“对于赫拉克里特来说,哲学就是这样一种苏醒,它为单个的人开启了一个对所有人而言的共同世界。这同一个世界是存在的,因为局部世界完全是从其他世界中切割下来的;所有视域都各自超出自身而指明着其他的视域,这样,所有这些视域都同属于一个包罗万象的指明联系:这同一个世界。哲学思维的观点便是对于这同一个世界的敞开性,在这个世界之中包含着所有视域。”正是在哲学的反思中,人们意识到私人视域的有限性,开始追求一个公共的视域。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开始了朴素的对话过程。但是,人类能不能通过对话达到一个公共视域,古希腊人并没有进行理论的说明,这就导致了人们开始怀疑公共视域的存在,这一怀疑精神就构成了近代认识论的开端。在认识论看来,人们只能得到自己的主张。可以说,人类的怀疑精神就成了认识论发展的动力,构成了认识论中的主体精神。认识论因此发展了科学理性和逻辑学等方法来保证主体的主张是一种真理。从方法的角度,认识论的方法是一种独白,因为根本它不承认人类公共视域的存在。随着现象学对人类有限性的研究,从本体上证明了人类是由世界所决定的,这一世界构成了人类的个人视域的来源,个人视域因此成为人类存在的本体性前提,也是人类接近真理的惟一路径。为了形成一个公共视域中的真理,人类的视域之间必须形成对话。从这一角度来讲,对话是产生公共视域中真理的方法论基础。

生态美学以人的有限性为基础,本质上也以个人视域为出发点,同时,生态美学希望将生态原则变成人类信奉的公共原则,从方法的角度,生态美学也必须寻找到由个人视域通往公共视域的方法论基础。本质上来讲,只要承认个人视域的存在,并追求公共视域中的真理,就需要关注视域之间的融合,而视域之间的融合就需要来自于不同视域间的对话。从这一角度来讲,对话也是构成生态美学方法论基础的必要前提。

生态美学的审美经验要求人类能意识到地球构成了人类生存的家园,并将地球对人类的限制看成一种肯定性经验。对话有助于这种肯定性经验的产生。在现象学看来,对话的本质首先是一种倾听,倾听的本质则是一种归属感。海德格尔认为:“当我们归属于被传呼者时,我们就听到了。”这里,倾听首先就意味着对共属于一个语言世界的确认,而语言世界就是此在生存于其中的本体,是构成人类有限性的根本前提。因此,倾听本质上就是以这种有限性为基础的。可以说,倾听保证了对话者的谦逊,在倾听中,人们意识到自我归属感。简言之,对话理论的基础是:人们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这一世界构成了人们视域和能力的来源。正是由于此在意识到自我视域中真理的有限性,此在开始寻求公共视域中的真理。

那么,我们如何得到一个公共视域中的真理呢?可以说,此在对自我有限性的理解构成了此在一种开放性的态度,此在向所有外在于我的他者开放自身,在这个开放过程中,此在理解了其他的此在也是被一个世界构成的,其视域和能力也是被一个世界所决定的,因此,另外一个此在也需要开放自身。对自我有限性的理解及其在此基础上的开放构成了对话的基础。为了寻求自我与他人共同认可的真理,此在们展开了对话,最终形成了视域上的融合。这一融合的过程就是公共视域中真理形成的过程。

因此,对话理论所依据的核心在于对自我有限性的理解。而这一理解的本质就是一种站立在家中的感觉,是一种自我与构成自我的因素和解的状态。因此,对话理论的基础同生态美学家园意识是相似的。现象学的对话理论克服了单子式的认识论主体并以人类的有限性作为理论基础,其哲学本质就在于论证人类家园的形成及其对这个家园的意识。这实际上已经是一种生态意识。现象学对人类有限性的研究是生态美学中站立在家中的审美经验的基础。

在现象学的基础上,生态美学对家园意识的推进包含着两个维度:一、家园意识是人与人的对话;二、家园意识是人类与自然的对话。在这两个维度上,人与人的对话本质上同现象学的对话是一样的,只是生态美学更为强调自然构成了现象学的前生活世界。生态美学对对话理论的推进主要在于第二个维度:人与自然的对话。即认为自然也构成了对话的一方。在现象学的对话中,对话的双方都是被构成的、有意向的此在。在许多人眼里,自然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自然能不能作为一个与人类相似的存在进入对话?生态美学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生态美学借助自然的复魅这样的概念,论证了自然作为对话一方的权力。“所谓自然的复魅,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是回复到人类用‘人的形象看待一切’这样一种看问题的方式。”复魅与祛魅坚密相连,生态美学认为:认识论的思维方式本质上是自然的祛魅过程。这也就是生态美学不停地回到古代思想中寻求理论资源的原因。在古希腊思想和中国古代的思想中,自然本身还具有一种“类似于人类”的精神。尤其是在中国的古代哲学如《周易》《庄子》中,生态美学发现了自然还具有与人类对话的能力。“生态美学在承认自然对象特有的神圣性、部分的神秘性和潜在的审美价值的基础上,从人与自然平等共生的关系中来探索自然美问题,这显然是美学领域的一种突破。”

三、生态美学的对话过程

对话基于在自我有限性理解中形成的开放态度。生态美学的对话过程包含着三个基本层次,有三种不同类型的对话。

生态美学第一个层次的对话是自我与自我的对话。在上文中,我们已经分析了生态美学的基础来自于对自我有限性的理解。如果说,在此在的日常生活中,由于日常活动以使用为目的,而使用活动的本质是以世界的闭锁为基础的,这就使得人类并不能看清自己,理解到自我的有限性,那么,在生态美学的审美经验中,由于审美活动本质上是一种不以使用为目的的活动,在审美活动中,世界能显现出来,在世界显现的过程中,人类不仅意识到自我的有

限性存在,同时也意识到自我的有限性是人类不可逾越的存在方式。在这个自我与自我对话中,自我将其视野倒转到那些构成他的条件上,正是这样一个倒转结构,让自我意识到:自然是构成自我的条件,而自我不过是自然的一个结点。认识论那种为自然立法的主体是一个狂妄和虚幻的主体,是没有看清自我生存的基础。生态美学的自我观是一种真正的谦逊。而这一谦逊态度就来自于自我与构成自我条件的和解。

生态美学对话的第二个层次就是自我与他人的

对话。这一过程中,自我意识到他人也是由一定的限制性条件构成,进而意识到他人也需要开放自身并与另一个他者构成对话。自我与他者的对话动力在于:自我将对自我的理解扩大为对他人的理解,认为他人的视域也是有限的,也需要开放自身,这是由他人的存在方式所决定的。这样,在双方共同的开放过程中,形成个人与他者的对话过程。最终,一个相对公共的视域产生了。这些相对的公共视域经过多次对话,最后形成人类整体公共视域中的真理。

生态美学对话的第三个层次来自于人类与自然的对话。传统现象学在人类整体的公共视域中停了下来,只追求不同的人类社会之间所形成的共识,而生态美学则由此起步,发现了人类整体的真理:作为一个整体,人类的存在方式也是有限的,自然构成了对人类整体的限制性条件。“我们不可能回避将决定我们命运的共同体,犹如不可能通过低头躲闪就希望雷电不加害于某个人一样。”而这个决定我们命运的共同体就是自然。如果人们只关注于人类自身的视域,并不能保证人类的生存。因此,人类有必要继续同自然对话,关注自然的视域,倾听自然的呼声,与自然的视域融合。在关注自然视域的过程中,形成了人类的和谐存在的状态。与自然生存在一起的含义就是与自然中的所有物种共同生存。这样,人类就在自己的思维里构建自然的视域:在自然的视域中,人类仅仅是自然生态环链的一个结点,是自然所承载的许多物种中的一个。而生态环链的本质在于:只有作为一个环链,它才是能够持续的。物种之间只有和谐共存,自然才能承载这些生态环链。反过来说,在人类意识中所构建的自然的视域,是在生态美学的对话过程中形成的,而自然视域的形成,是生态美学得以成立的关键。从这个角度来讲,对话是构成生态美学方法论的基础。

因此,在上述生态美学的对话过程中,通过人与自我、人与他者、人与自然的对话,生态美学就构建了“生态自我”。生态自我能“在所有存在物中看到自我,并在自我中看到所有存在物。”对话正是构建生态自我的方法论基础。通过对话,人类就在自我意识内部理解了自我、他者、人类的视域,并最终构建出自然的视域,从而理解了那些从自然视域出发的一些基本原则。这一过程既是将自我的视域扩大为他者视域的过程,也是将他者视域内化为自我意识的过程。通过这一过程,人们就可在自我的意识领域中接受“生态平等”的基本原则。

生态美学的对话过程就是将生态原则与人类意识相结合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生态美学不停地将自我对有限性存在方式的理解扩大为对他人、自然及自然中的其它物种的理解。这一思维方式的所依据的就是一种“生态同情”。“生态同情”纵贯了生态美学的全过程。“所谓‘生态同情’即指深层生态学的生态智慧中所包含的对万物生命所怀有的一种仁爱精神。”在生态美学中,个体与他者的对话、人类与自然的对话过程充满了这种生态同情。尤其是在人与自然对话的层面,起关键作用的就是这种生态同情。人们将对人类的理解扩大对自然的理解,认为自然具有视域,本身也是一种有限性存在,如果不限制人类的行为,自然的有限性存在方式根本无法维持下去,这就是生态存在论,生态存在论是对人类生存的保证。这时,在人类的意识中,生态原则就演变对人类的肯定。也就是说,当人类怀有生态同情时,人类就有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为生态环链中的一种,并为这样的想象而自豪,并将这样的想象视为对人类的肯定,在这种肯定性的态度中,人们接受了生态的基本原则并乐意传播这些原则,因此,对话这一理论保证了生态美学的实践品格。

四、对话是克服生态美学困境的方法论基础

尽管生态危机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为严重的危机之一,但生态美学的理论建构仍有着许多困境。对话作为生态美学方法论基础,在不同程度上对这些困境提供了一种解决的方向。目前,生态美学的逻辑困境主要来自于如下几个方面:第一,生态美学认为人类中心主义导致了当下的生态危机,因此,必须克服人类中心主义。但是,生态美学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本身必须在人类的思维过程中解决,这构成了生态美学的根本矛盾。要解决这样一个基本的矛盾,重新构建人类的思维方式极其重要。在重新构建人类思维方式的过程中,人类本身不可能重新回到蒙昧未分的时代,人类的生存过程离不开人类的思维过程,因此,在人类思维中将外在于人的事物上升为能与人对话的一方,保证自然作为对话方的权力,是当下推动生态观念的现实路径。在对话中,由于人类不可能舍弃自我的概念,因此,如何将对自我的理解扩大为对自然万物的理解,是解决生态美学逻辑困境的关键。对话的方法禀赋的基本路径就是这样一种方向。生态对话的基本动力来自于生态同情,而生态同情本质上就是一种隐喻式思维方式,这一思维方式使自然具有一种与人类相似的地位。通过这样一种地位,生态美学就在人类思维中构建了对话的双方,并真正进入生态的对话过程,在人类思维中构建了反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力量。因此,对话作为生态美学方法论的基础,保证了生态美学的反人类中心主义能在人类的思维或意识领域中推行下去。

生态美学的第二个困境来自于如何构建人与自然的“生态整体关系”。这一关系依赖于构建一种新的自然概念。西方当代哲学告诉我们,所有的语言,都是人类的一种建构。因此,人们对自然概念的建构都是人类历史的产物。在认识论中,人与自然的概念是一个二元的概念,自然构成了外在于人的事物。而在生态美学的对话过程中,这一对话的基础是人对自我有限性的理解,而自然就是构成自我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在上文生态美学对话的过程中,它强调对话的基础是对自我的反思,反思的结果是自然整体主义精神,这一精神使得人们不停地在意识中构建个人与他者、个人与自然的对话,意识到自然构成了人类的家园。因此,即使人类面临着荒芜的自然,仍能将这一自然视为生态环链的一部分和对自我的构成因素,并从中获得对自我的肯定。生态美学所倡导的参与美学,需要将参与的双方构建为一种意识对象,对话是这种构建的方法论基础。从这一角度来讲,由于生态美学的根本特点就是将生态原则与人类学原则结合起来,而生态对话可以在意识中构建对话的双方并形成具体的对话实践,因此,对话是生态美学作为一种理论能够成立的方法论基础。

生态美学的第三个困境来自于理论与实践之间的距离。生态美学起源于人类的生存现状,希望人们能接受生态的原则来改变这一现状。这就决定了

生态美学的两个基本原则:生态原则与美学原则。生态原则着眼于人类对自我和整个文明的反思,而美学原则则倡导一种新的自我肯定的方式。但在实践层面,生态美学的生态原则与美学原则却发生了奇特的悖论:生态原则要求以自然整体为本体,人是这个整体环链的一环;其美学原则又要求在对这个环链的反思中把握到美,而一旦进入反思状态,人类就不是一种纯生物意义上的生态环链结点,就离开了这样一种环链。因此,如何构建生态的人类学美学?这个极具矛盾性的名称本身就象征了生态美学理论与实践的困境。在生态美学的对话过程中,一方面,生态美学的对话论将自我看作为自然的生成物,自然构成了所有事物由之出发的限制性条件;另一方面,生态美学的对话论又将自然内化为自我的内在宇宙,在人类的内在意识中,强化自然对自我的构成性,这个过程形成了生态美学的基础。由此可见,对话是解决生态美学理论与实践困境重要的方法论基础。

总之,作为一种理论,生态美学不能仅仅提出一系列的观念,它必须提出特定的践行理论的方法。本文仅仅是对生态美学的方法论基础进行的初步思考,希望对生态美学的理论与实践能发挥一定的作用。随着生态美学观念的推行,相信这一问题会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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