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班长(十一)

路过那小小的花园,梁峰总是要停下来,盯着那满园的花儿发会儿呆,然后随手摘下一片紫红色的花瓣,忽而又羞涩地抿嘴一笑,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与人分享的秘密。

今天的早读课英语林老师要检查背诵呢。――想到这,梁峰背着书包快步向学校走去。果然小巧可爱的林老师一早就站在门口迎接每个学生,像往常一样,手里拿着个粗笨的尺子当作教鞭。

安亚与隋泰一同进教室,都争着道早安:“Good morning, Miss Lin!”不过,隋泰的嗓门往往会压过安亚。林老师习惯地拿教鞭拍隋泰一下,笑着教训道:“注意发音。”安亚就笑,隋泰也乐。

同学们都觉得林老师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像个邻家女孩,更像自己的姐姐,所以学生们都不怕她。尤其当林老师笑的时候,弯弯的嘴角像极了青姐姐。安亚常常有这种感觉。

当梁峰进门的时候,铃声就响了。林老师拿尺子轻轻点了点梁峰:“梁峰,下次早点,差点迟到。”梁峰没敢看林老师的眼睛,脸就红了,垂下头匆匆溜走。但是那尺子轻轻的点击让梁峰有麻酥酥的感觉。他突然自责起来:刚刚怎么连道早安的勇气也没了呢,跟她打招呼的情景不是早就演练了千百次了吗?怎么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一天见不到林老师,整个人就得失落。梁峰为自己的怯懦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哪个老师不是特别喜欢刻苦的孩子呢?尤其是自从知道了梁峰的身世后,心地善良的林老师在学习上、生活上就特别地照顾梁峰。虽然林老师才二十多岁,却给了梁峰在家庭生活中从未体验过的温暖,那种温暖时时触动着梁峰的心,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那种像母爱又类似恋爱的感觉。

正沉浸在甜蜜回忆中的梁峰,被同桌小百合重重地戳了一下:“喂,梁峰,你花痴了呀?老师叫你呢!”梁峰“噌”地站起来,却看到周围同学们都注视着自己,不知道林老师让大家干什么呢。

“梁峰,问你Dialogue背熟了没?”梁峰摸摸被小百合戳痛的胳膊,心里慌得像揣了只兔子。昨晚自己干吗去了?梁峰在极力回忆,昨晚又是什么也没有做好,脑子里全是林老师的影子!

同学们都在等着全年级学习成绩拔尖的人物回答呢,林老师也对梁峰最近的表现不满意,作业不是不交,就是错误百出。在林老师心中,这个家境贫寒但志向高远的小男生是她的骄傲啊。越是好学生犯点错,老师越是不能容忍。

“啪”的一声,林老师有点生气了,教鞭打在讲台上,吓得全班一哆嗦。英语林老师实在是和蔼可亲,温和的她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走路也总是精确的匀速直线运动,课讲得也十分透彻和精辟,隋泰形容林老师的课:充满着温柔一刀的魔力。

安亚看林老师动怒了,又看梁峰这头不开口的倔驴,赶紧帮腔:“林老师,别生气,这区区Dialogue的背诵对梁峰不算什么事的,他肯定明白,一会再考他吧。”这话让气氛有点缓和。

隋泰也做做好人:“对对,林老师您别生气,生气会长雀斑的。”转身冲梁峰龇牙咧嘴,小声提示,“你就认了吧,梁峰,要不全班都跟你受连累。找个借口呀,比如说今天早上下雨好大,我来的时候把屁股扭到了。”

全班大笑,林老师本来就是好脾气,“扑哧”乐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严,她又“啪”地敲一下桌子:“下次谁也别想再溜号,老师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

“林老师的眼睛是雪亮牌的呀!” 不知谁在那儿搞笑,反正都知道林老师是很难生气的,总算这次帮梁峰解了围。

课间,柳丝丝喊各组组长收作业。安亚一肚子不满,绕到梁峰座位处:“梁峰,你哑巴了,咋回事?”

小百合拿梁峰开涮:“应该是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吧,一般的孩子到了青春期,感彩丰富的就会产生上述的情况!”

“快快,交作业啦!”柳丝丝喊。梁峰心跳加速。

隋泰先抱怨上了:“感恩节还没到呢,就让写作文,没有亲身体会谁会写呀?”

梁峰故意支开话题:“太岁,你也没写作文?”

隋泰坏笑道:“我是替你说的,凉风习习。”

梁峰心里一惊:“太岁,你什么意思?”

隋泰继续使坏:“梁天才,谁都知道你是故意不写作文的!别人不写很正常,你若不写就很反常喽。”

梁峰听此言,内心的秘密又好似被人一箭刺穿,立刻又涨红了脸:“太岁,你……”

“古人云,冲冠一怒为红颜。梁峰,你为谁呀?”隋泰开玩笑从来不看火候。

“冲你个头!”安亚使劲踩了隋泰的脚,隋泰抱脚大叫:“梁峰,别以为你学习好,就是免检产品。”

“我……我没有写完,我自己去交吧。”梁峰支支吾吾地夺路而逃。这让安亚感觉意外,要是说别人没有写完作业还可以理解,梁峰这个学习标兵居然屡次不写作业,还竟然自告奋勇亲自去交作业……看着梁峰离去的背影,安亚脑袋里冒了好几个大问号。

轻轻敲开办公室,林老师不在,梁峰既失望又兴奋,双手把作业本轻轻放在桌上,还用一本书偷偷压住,一眼看到了那张压在玻璃下面的照片,那是为梁峰过生日的照片,勾起了梁峰甜蜜的回忆――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每当看到同学们过生日时,梁峰眼中的羡慕就像火苗一样燃烧,那种众星捧月的温暖在他心底默默复习多少次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就什么欲望都没有了,谁让自己是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呢?

但是有一个人没有忽略梁峰的失落!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正当同学们准备放学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正是《生日快乐》歌。

“嗯?谁过生日?”同学们都探头探脑的,林老师一手托着个蛋糕,另一手拿着个精美包装的礼物,走进了教室。

“今天不是林老师的生日呀!”柳丝丝纳闷。好多男生只看见了蛋糕。

“同学们,知道今天是谁的生日吗?”林老师神秘兮兮。

每个人都摇头,除了梁峰。当老师笑眯眯地望向梁峰时,全班的目光都投向梁峰!当傲宇和隋泰推着梁峰机械地来到讲台前时,梁峰还没有缓过神来。

“梁峰的爸爸曾经说过今天是梁峰的生日。同学们,我们一起祝梁峰生日快乐!”全班响起了豪放的歌声,有同学赶紧拿手机拍照。梁峰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淹没了……

回忆被林老师的进门打断:“梁峰,有事吗?”梁峰的心怦怦跳着,结结巴巴地说来交作业,就赶紧逃走了。

梁峰逃出办公室后,心乱得更厉害了:以前都是作业里只夹玫瑰花瓣,林老师不会乱想的,但是这次万一林老师看到那张字条,拒绝了我怎么办?万一她对别的老师说了怎么办?万一同学们都知道了怎么办……想着想着,梁峰后背冒出了冷汗,一颗火热的心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17岁,花一样的年龄,草一样的心事丛生,当同学们还在无忧无虑的时候,梁峰却开始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烦恼。这种成长的感觉很是委屈,那种盼望带着一些焦急,一些兴奋,一些膨胀的酸痛和细密的微痒。而每看林老师一眼,梁峰的心就又会甜一下,那种感觉是很特别,醉了一般。

真是度秒如年呀!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三节课,英语课。林老师抱着一叠试卷,紧蹙眉头、忧心忡忡地走进教室。梁峰就担心:林老师一定是看到字条了。林老师既生气又疼爱地瞪了全班一眼:“考试内容很多都是见过的,我都强调N次了。但是有的同学还考这么差,尤其是原来很优秀的同学。”林老师的特指,梁峰再明白不过了。

柳丝丝帮老师发试卷的时候,林老师拿着一份打满红叉的试卷,走到梁峰身旁很失望地说:“梁峰,这几次都是怎么搞的?你看看,你考出这样的成绩对得起谁呀?”梁峰心跳加速脸发烧。

紧接着梁峰被各科老师轮流“召见”了一遍,尤其是班主任声色俱厉的打击,让安亚都替梁峰害臊。但是,梁峰同学的意志坚强无比,什么也撬不开他的“铁嘴钢牙”,什么打击也不能让他轻易低头!

梁峰的巨变让安亚觉得这事不一般,一定潜藏着什么秘密。班主任安排安亚做卧底,林老师也秘密召见了安亚……

当安亚从办公室出来时,一缕阳光照在胸前的蓝色水晶蝴蝶上,闪映着美丽的光……

感恩节那天,高一二班的英语课上,黑板上写着大大的“Thanksgiving Day”。

柳丝丝正在发言:“今天是感恩节,我们不仅仅要感谢我们的爸爸妈妈,还要感谢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感恩节赐给了我们的最好机会,说出你心中的感谢吧!”同学们听了,兴奋地叽叽喳喳议论。

当林老师微笑着面对全体学生的时候,安亚“噌”地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在教室炸响:“林老师,我喜欢你!这话我都憋了好久了。”此话一出,教室就炸了锅,有的惊讶,有的兴奋,有期待看好戏的,更有坏笑者……神色各异,但都开怀大笑。梁峰更是被平地一声惊雷震呆了!

林老师脸色一红,微笑着边向安亚走去边说:“谢谢你,安亚。这是老师听到的最好的赞美,没有哪个老师不和我一样渴望和期待得到学生的认可。学生爱老师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这种情感是世界上最纯洁、最深厚、最不带功利性的。我会好好珍惜这份对我的特别的爱,尤其是安亚你给我的特别爱。我也会一如既往地给予我们班的每位同学尽可能多的关怀与照顾,把我最好的教学带给同学们,这也是我对你们的爱的最好回报!” 说着,一脸灿烂的林老师环顾全班,“大家能给我和安亚一些掌声吗?不多,只要十秒钟!”此刻,教室掌声与笑声如潮。

梁峰听得一腔热血直往上涌,他也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勇敢地面对林老师,面对全班同学:“林老师,我也暗恋您。” 梁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老师,我喜欢您恬静的微笑,喜欢您的善良,喜欢您的睿智和机敏,喜欢您的坦诚、学识和才华。我最喜欢的是老师身上的那种温柔的气质,给我很温暖的感觉,您就像我的妈妈 ……”说到这里,梁峰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梁峰的话深深打动着班里的每个人,“有时候感觉您像我的妈妈,有时候感觉您像我的亲姐姐,有时候感觉您更象我一生要找的那个人 ……以前我对老师有所冒犯,我希望老师原谅我,本来我想把这个秘密一直藏下去。但是今天我决定告诉您,告诉大家,林老师,我打心眼里喜欢您!”掌声再次响起,都是送给梁峰的,因为他的真诚。

“世界上对女性再好的赞美也比不过暗恋了!”林老师顽皮地冲同学们做个鬼脸,全班大笑,“也谢谢你,梁峰同学!我会用一辈子珍藏这些美丽的情感的!”林老师把梁峰的作业本打开说:“梁峰同学不仅有语言,还有行动,他送给了老师一篇赞美的作文,还有一片美丽的玫瑰花瓣!”林老师好骄傲地展览。梁峰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隋泰恍然大悟,大叫天才!

林老师的话太具有鼓动性了。隋泰也冲过来,激动得语无伦次:“林老师,还有我!我不暗恋,我明恋您!”

“林老师,我们喜欢您!”在小百合的带动下,同学们都向林老师扑了过去。

那天下午,梁峰终于鼓起勇气踏进了办公室,脸红得和西红柿似的:“林老师,把纸条还给我吧。”

林老师愣了一下:“什么字条?”

这下轮到梁峰愣了:“您没有看到上次作业本里的那张字条?”

林老师认真地问;“什么字条?没有啊。”

梁峰一下子释然,长长出了口气,喜悦跃上眉梢:“没事没事,林老师!这是我改的试卷!”梁峰塞到林老师手里就急忙跑开了。

看着梁峰青春的背影远去,林老师翻开试卷,看到了一张新字条:“亲爱的林老师,我现在才知道,那么多同学都喜欢您、暗恋您,我现在一点都不吃醋,因为林老师不只属于我,林老师是大家心中的林老师。谢谢您曾经给我的温暖!喜欢您,没道理!永远喜欢您!您是我一生中最美的玫瑰花瓣!”

林老师舒心一笑,风儿正吹上树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