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拾平:另类的出版理想

时间:2022-09-24 10:40:48

2007年《文化创意产业的思考技术:我的120道出版经营练习题》在台湾出版后,简体版随即在2008年初也上市。这本《练习题》在出版界里称为:所有出版人案头应备工具书。许多人对苏拾平先生这本书的呈现方式感到好奇,没有答案,只有一连串的问题,究竟苏拾平的《练习题》卖的是什么出版灵药?

出版练习题

苏公(苏拾平雅号)一开始就直辣辣的说:“《练习题》的来历其实很简单。”2005年初,苏公转任城邦出版集团

经营顾问,曾思考自己是否可能不再从事出版,因而有个想法,把自己在出版工作上的一些经验和个人的时间,转化为公共财,自己也在未来扮演一个出版专业知识公共财的理想创见者的角色。确实,台湾媒体曾报导过苏公即将退出出版界的消息,当时还引起出版界一阵讨论。是年4月,苏拾平受聘为台湾图书发行协进会咨询顾问,并在该会推出了“出版经营的十二堂课”,每月进行一讲,讲题包括出版营运、营销、通路、 经销、定价、策略、编辑、管理等诸多方面,整整做了一年。苏公说,《练习题》是他把在出版界这些年的经验,用一年的时间和十二堂课作为纲目整理,样子很不像书,跟出版课程的安排有些关系。

在书中提出的都是开放性的问题,没有给出答案,通过这本书和这些问题,苏公想分享给读者的是“思索”:思索是在问题与答案之间的过程,不是完全没有答案,也不是纯粹的问题。苏公以《练习题》试图描述思索有关出版相关问题的过程。苏公进一步解释:“所谓练习题的说法,并不是每一个都是问题,譬如要办书展你会想什么?要通过想什么你才会去承担,我只是把我会怎么想和我曾经怎么想告诉读者。你也可以想想看,你可能有这样想法,也可能没有。我只是提示一下,把我走过的路呈现出来。”苏公把问题与答案之间的过程叫做思索,在练习自问自答,才能思考出适合自己情境的出版解决方式。因此,对于《练习题》被大陆出版界指为案头必备工具,苏公提醒读者,必须自己思索一遍,找出属于自己的思路。

除了书中许多问题没有结论外,苏公在《练习题》附录上又提到许多下一个阶段延伸思索的问题,用许多下一个串起未来出版的想象。苏公对此的解释充满哲学意味,他说,“我不敢下结论,因为下结论是怪怪的,我重视的是怎么去‘想’那个事。”

有人质疑本书中不举例和没有结论,显得不够务实。苏公表明原本他就不是要写答案,每位读者应该依状态得到不同的答案,绝不可用一个答案和一个实例概括,让读者误解事情只有一种可能。因为,出版就是这么回事,几年前的例子,现在通常完全不能用,不合时宜的情况太多,可是思索的问题是永远存在的。

詹宏志对《练习题》的评论是“回到本质的思考力”。苏公谦虚不敢自承,但他确实藉由了思考力来显现他想表达的,因为“思考比较能够穿透的,不是只有作者一条思考,你也有可能一样的思考,或可能有更多的思考,作为作者只是小心的提醒你,对照一下你曾思考过的问题以及为何要这样做”。

际遇成就出版视野

在两岸的出版界中,有很多出版社都指定编辑一定要阅读此书,也有业者说这本书非常适合出版社高层领导来

读,如社长、总编辑;对于适合出版高层阅读一说,他觉得是一个错误的对位。“我是做出版的人,我从来不敢说这本书应该要给谁看。我只想要交代一下我的思路和心路历程。在出版事业中,我是比较幸运的,什么环节都做过,而且通常没有指导原则,一路摸索过来,我的经历就是这样构成的”。苏公对《练习题》被指为案头工具书,提出他的一点点担心,“我也不敢想同业是不是都能看懂,我不能确定这书大家都能看懂,对大家也都有用。不小心买这本书,我还会为他们担心,怕他们会骂我搞什么?”书里面提到的问题,比方策略,对有些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碰上,要能理解和思考那情境是很困难的。苏公知道有总编辑将这本书作为指定参考,博客上也看到这种说法,还有些人在博客上贴阅读后的感想,他显得有点惊讶:“读者到底读得怎样,我哪会知道,我做出版,知道这不是那么神的。”

不是那么神!苏公的出版专业的形成,应该还是令许多人感到有点神的。苏公侃侃谈到他的出版经验与专业视野的养成。

“从我的出版经验发现,在出版这条路上完全没有前面引导的对象,完全是摸索前进,所以思索特别重要。思索也是不断的、中断的、困顿的,但是没有一个指导原则。《练习题》不是教科书,就是强调练习题,每次练习都可以有不同的答案,也许可以有更进一步。”

苏公进入出版这一行,曾先待在牛顿担任营销企划经理半年,然后到远流,那是苏公正式进入出版的开端。苏公也有个师父,就是詹宏志。“但他不会承认他是我师父的”。苏公笑说:“我看着他怎么做,我也就跟着做。每个人的际遇不同,碰上好老板,愿意让你学习,你就能接触到比较多的出版工作;但即使有好老板,却认为你不必要学这些东西,你也就不会有机会碰上相关的事务。”在远流,苏公获得充分的自主学习机会,当时总经理詹宏志领着大家去国际书展、东京神保町旧书街,告诉同仁全球各类书、欧美市场的情况,让苏公有机会了解所有出版与书的面貌,同时感染了出版人的理想。有幸遇上远流开展最快速的那两三年,也培养出苏公在出版专业的视野。在他认为,出版人不是只在某一块小范围中做的很好,赚钱就可以,那并不完全等同于出版,或有些人会认为那等同出版,有用、做的通就可以,无疑如瞎子摸象。

未知中培养专业

至于出版专业部分,苏公引用大前研一的说法“专业就是在未知中找路。专业是一种能力一种心态,不是一种知识。专业和专家不一样,过去知识与技术的累积是专家,专业是一种态度和能力,一种在未知中间找到路子,在摸黑中前进的能力,有人在没路的状态下,有能力和办法找出出路,能解决问题的就是专家”。苏公的出版际遇似乎一路都在找出路,在没有上过一天出版的课,也没人告诉他出版是什么,更不是学新闻专业的情况下,苏公从经验里思索出应有的专业。专业是没有一定的,专业知识要拿来用、拿来想,以确定你知道的东西,如果不懂,听了不去想也是没用。苏公不吝惜传授这些专业,希望别人从他处有所得,但也不期望所有读者都能马上就懂、就会用。

如果是新手,该如何使用《练习题》一书来充实专业?又该如何累积出大量的专业知识?对这问题的答案,苏公答案就像《练习题》一样,没有答案。苏公说每个人出版机遇不同,他只能把自己的机遇与思考分享给大家,把自己当公共财提供他曾有的思考路径。但对现今的出版环境,苏公提出他对两岸编辑未来机会的看法。他表示,台湾编辑的机会,可能不在台湾,台湾只是个工作点和可能的挑战,机会应该是在大陆;大陆的编辑则拥有最好的机会,因为大陆将迎接世界最大的一个中产阶级时代的来临。当然大陆的编辑也将面临挑战,这个挑战是编辑对过去出版的认知有问题,过去的技术与才能不足以应付未来,或者编辑以为他能,其实不然。或者说,大部分被看好的人,都被高估了他们的能力,而使大陆出版的机会充满挑战。

苏公举出他上课的例子。

“KPI营运指标,究竟是标准、是限制、还是工具?我认为最高境界是工具,有人听不懂,问为何是工具?毛利为何是工具?成本为何是工具?”苏公指出这是经验的境界差异,初学的编辑会认为KPI是法则、是限制,工作时间长了、做多了才能了解它最高的功能。这就是经验思索的差异,因此,他无法确保让《练习题》的所有读者都能懂、都能用。

有时人家随便讲些话,直到有一天才忽然悟出原来是这道理,因为事情实际发生的时候,才能理解也才会有相似的感觉。从过来人的角度,苏公颇能体会这种感受,他再次强调,不敢说《练习题》一书是给出版高层来看,倒是期望读者能从经营管理的角度来思考,假设自己是经营者,而不是编辑或是营销人员。虽然出版人未必是经营者,但是从经营的视野角度去看出版的每个环节,而非用案头小范围工作的方式去思考,就如《练习题》书上所述,每个人都需要用高角度去思维,即使是编辑也需要跳到高角度来进行出版工作。

未来继续思索

此时的苏公,显然自己已融入了公共财的角色里,他说他愿意做更多的出版培训,让两岸出版人准备好自己的能力,培养出经营的视野。苏公愿意教、愿意给,只要对大家有用,能替两岸出版嫁接搭好桥,就是他现在最想做的工作。落实之后情况会如何?苏公说:“不知道,这需要过程,要思考找对出路。”《练习题》没有答案,给出版人的只有思索。苏公也曾思索要不要为《练习题》示范实例,若要举例,那就会变成十二本书;若要就出版工作类别或对象来写,那又可粗分出四本书了。读者可能会乐见苏公的“出版的十二堂课、12本书”出版,更期待着苏公的“出版私塾”的开设,因为出版需要更多的视野,需要有适应不同出版情境的能力,不断思索,不停前进。

后记

在今年台北国际书展上,我和苏公在两个会场之间的路上碰到面打招呼,他说:“筱燕,我们到北京见。”他没跟我说嗨,而是跟我约了下次见面地点。

过去在台湾工作时,苏拾平先生恰担任我任职公司的顾问,有好几次机会聆听苏先生对同仁讲话与分析出版,他在台湾的几场主题演讲我也听过几次,去年因博士论文曾采访过苏先生。我们平常习惯都称他为苏公,不全是因为年纪的缘故,而是他在出版经验上的辈分。

苏公这一两年常常往来两岸,每次来总是行程满满,采访前两天苏公趁隙联系了我,当时时间并不充裕,苏公允诺我下次来京时再采访,或者以书信往返方式完成。但第三天,苏公又跟我联系,问我半小时后是否有空,想让我这次完成采访。我立马说好,出门跳上出租车到相约的咖啡厅。苏公,坐在阳光斜照入窗的咖啡厅一角,翻阅着一本书。

接到《书香两岸》交派我针对《文化创意产业的思考技术:我的120道出版经营练习题》一书采访苏公的任务,因为上面种种原因,想这是个很简单的任务。当我整理起采访内容时,顺便上网找一下苏公的介绍:两岸出版培训第一人。这让我不得不小心思忖该如何呈现苏公的言表。苏公2005年受台湾图书发行协进会的邀请,在台开设“出版经营的十二堂课”,2008年3月北京新六感也邀请苏公来大陆,为大陆出版界开办为期三天的“中国书业营运企业化实战演练培训营”,都受到出版界极大的回响和好评,这也让苏公华文出版出版培训的历史任务正式启航。每每听过采访录音后,我都觉又再经历一次出版洗礼,苏公每一句话我都不想错过给读者,因此,我尽量采取全文照录呈现,希望读者也能感受我的感受。

苏拾平出版小课堂:出版KPI

营运指标KPI(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是中性的、客观的、计量的,可对应出版活动运行的状态,可简化经营思索,以免漫无边际,对出版的内容、趋势、市场、读者等,营运指标固然无法直接解读,却是发生变化时的最佳温度计。

KPI在出版蓝图上、在出版地图上,也在蓝图与地图之间,KPI是想象(计划、目标),是现实(成果、进度),也是技术(手段、工具)。换句话说KPI一方面可作为经营目标,二方面是重要信息依据,三方面也可作为经营工具。只要指标一移动,就像是个温度计,表示市场变了,可能读者变了。KPI有很多用途而不是口号,不是标准,作为标准是最没用,是一种限制。一些人很难理解为何最好不要把KPI当作控管标准,很多老板就是拿KPI要求员工绩效。例如老板说规定毛利要4%,若是将这规定当成硬梆梆的数据,那完全无助于经营。从经营的立场,出版人应该去思考和判断:当毛利出现变化不同于所计划的4%时,该采取哪种出书策略?是积极,还是保守?KPI作为工具时,可借为自我检视、调整和寻找可能性的作用,让出版活动更贴近于运作的事实。

苏拾平

现任大雁出版基地董事长

1978年起,苏拾平在台湾工商时报任新闻编辑、副刊主编及主任近10年;1988年8月,任牛顿出版公司企划经理及日本商情中心总经理;1989年2月,任远流出版公司副总编辑;1992年1月,与陈雨航一同集资设立麦田出版公司,担任发行人;1996年10月,受詹宏志之邀,将麦田、猫头鹰及商周三家出版社合并,成立台湾城邦出版集团,担任总经理;1999年3月,升任副董事长;2005年2月至2006年1月,转任城邦出版集团经营顾问,仍担任书虫公司总经理,并督导海外业务;2006年2月,正式离开城邦出版集团,创设大雁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担任董事长及如果、橡实、猫巴士等品牌的发行人。

近年苏拾平在中国大陆、台湾、新加坡、香港、马来西亚进行出版专业高端培训与主题演讲,在台湾出版界被称为“出版培训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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