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有一只眼

时间:2022-09-23 02:58:30

别墅内有一只眼

长江边的冬天干冷干冷的,总让人有种寒颤的感觉。下午回到位于龙庭半岛的别墅,吴雪梅倒头就睡,希望把那些痛苦的记忆,全部在梦里忘却。

周围安静极了,她躺在床上,默默听着自己的呼吸。她不知道现在该干些什么才好,她忙惯了,突然这样闲下来,实在无异于一种折磨。她翻了个身,床吱呀地叫了一声,竟让她的心生出了些许安慰。

突然,吴雪梅感到有点不对劲儿,有一只眼。

是的,就在这屋子里,有一只眼正在看着她,如同一道冰冷的光,射在她残损的右腿上。

那眼神一直跟着她,毫不动摇,默默地,坚定地,一刻不移地。尽管身处黑暗,吴雪梅仍能够强烈地感觉到,有一只眼。

怎么会有一只眼呢?在这房间里除了她,根本没有别人,没有……别的活人。她被这个可怕的感觉攫住了,心跳急剧加快起来,“咚咚”,“咚咚”,在寂静的房间里听来格外清晰。她僵在床上,根本不敢有丝毫动弹,浑身浸满冷汗,大脑在慢慢转动。

吴雪梅猛然想到了:这里,就是那座别墅啊!他们怎么把她送到这座别墅里来了呢?这是她宁下地狱也不愿来到的地方啊!

恐惧已经爬满吴雪梅的整个身体,她张大嘴巴,开始大口呼吸,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她能够感到那只眼还在盯着她,带着满腔的憎恨,毫不留情地想要吞噬她。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怪我,我是迫不得已……”她低低地呼喊着,想伸手去按床头的铃,却怕一旦伸出,就被那眼的主人一把抓住,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里去。

最终,吴雪梅感到自己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恐惧,她大喊一声,意识在瞬间消失殆尽。

别墅的前面是长江水倒灌进来形成的天仙湖,四周没有人烟,吴雪梅当时正是看中了它的环境静谧,才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那时她的名字叫雪娜,是三峡杂技团最红的女明星,经常出访美洲和非洲。电视上经常看得到她的新闻。吴雪梅坐在轮椅上,望着落地窗外冷清的湖水,默默回忆着。房间里挂满了她的照片,巨幅的演出照、写真照,小幅的生活照,放在镜框里,满屋子的眼,盯着她看。

那些风光无限的日子,辉煌灿烂的过去,即便到了现在,她还是经常会产生幻觉,听见门外有影迷激动地喊“雪娜、雪娜”。在以前,她一笑置之,太多的宠爱,太多的崇拜,她被宠坏了,脾气也是圈里有名的大。然而现在,她固执地几次让金姨推她到门外,以为粉丝来看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她已经被遗忘。

那场该死的车祸,夺去了她的右腿。

现在的她,只能在这别墅里过着被囚禁的生活,连生活起居都要靠人,连平常女子也不如。过去的大明星雪娜已经死了,现在她是孤独的残疾女人吴雪梅,青春已逝,无人陪伴,连访客也不曾有。

不看电视。那里面总有些她熟悉的面孔,曾对她笑脸相迎,阿谀奉承,可现在,他们依然在笑着风光着,她却只能坐在电视之外当他们的观众。她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还不如死了好。

只有金姨,照顾着她。只可惜金姨不会说话,连陪她解闷也做不到。大多数的时候吴雪梅都这样默默地坐在落地窗前,凭吊往日的辉煌。

哦不,这个房子里,还有东西陪伴着她――那只眼。

打电话给应玮:“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来?是你的安排吧?你明明知道,我宁死也不愿回到这里来,可你为什么如此对我?”

“雪娜,不,吴小姐,那处别墅是你唯一的房产了,不送你到那里,难道你要露宿街头?你知不知道为了支付你的医药费,公司已经赔进去多少钱了?我们还没有要你负责呢!你倒来怪罪我,要不是我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拼命为你保住这处别墅,你现在恐怕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呢!”应玮听来怒气冲冲,她一时无言,此时电话里传来轻歌笑语,她索性挂断了电话。

真正的世态炎凉。她不禁暗自垂泪。

天色暗了下来,又一天过去了。她呆呆地看着窗外,不开灯,任黑暗将她包围。

金姨进城去采购日用品了,还没有回来。这里距市区有段距离,上午出发,买完东西,往往晚上八九点才能回来。吴雪梅感到肚子有些饿,便推着轮椅,向厨房走去。客厅里太黑,她伸手去摸电灯开关。

“啪”,房间里依旧一片黑暗。停电了。吴雪梅的心猛地一沉。

离金姨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此时此刻,吴雪梅多么希望身边能有一个人,对她说说话,安抚一下她不住颤抖的心。她实在太害怕了,因为,她感到那只眼又出现了。

是的,在某一个角落,它就那么睁着,不曾眨动一下,紧紧盯着她,默默欣赏着她的恐惧。它跟随着她,仿佛带着些许笑意,以她的恐惧为乐,还源源不断地摆出各种恐怖的表情来吓她。

“不!”吴雪梅大喊着,摸索着驱动轮椅冲向门外,门被反锁上了。她用力地拽动门把,却怎么也打不开。她能感到那眼凶狠地狞笑着,像风一样紧随而至,紧贴着她的后背盯着她,企图将她吞噬。“哈哈,哈哈哈……”她听见那只眼笑了,一只眼怎么会笑呢?可她明明听见了,不用转头,她也可以想象出那只正在狞笑的眼的可怖。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吴雪梅的脸庞布满泪水,鼻涕也流进了嘴里,她根本顾不得擦。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打开门,逃出这个囚笼一样的鬼地方!

这时,门“砰”一声开了,强大的作用力将她一下子打翻在地,她像乌龟一样四脚朝天,仰望着来人。

金姨那对死人似的眼,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夜很深了,吴雪梅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现在已经到了不吃安定就无法入睡的地步。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在想那只眼。

其实,她过去很习惯这种被偷窥的感觉,无数小报记者等在她家门外,等待偷拍一些有价值的照片。这几乎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最红的那几年,她根本都忘了一个人生活的感觉。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那只眼简直无处不在,而且,吴雪梅能够强烈地感觉到,这是一只有感情的眼,或许,这就是那个人的眼!

那个人,吴雪梅清楚地记得那个人充血的眼,圆睁着盯着她,紧紧盯着她,充满恨意和难以置信,还有临死前的不甘,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无法入睡,她害怕极了。她想找个人来陪她,可是自从出事,那些以前的朋友全都跑得无影无踪。没办法,她拉开床头的抽屉想找药片。

“啊!”吴雪梅惨叫一声,险些从床上滚下来,她赶紧打开灯,想让灯光驱散刚刚的错觉。

然而却不是错觉,灯光让她看得更真切了。“那个人”的照片静静躺在抽屉里,正冲她微笑。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鬼啊!有鬼啊!”吴雪梅紧紧抱住闻声赶来的金姨,嘴里不停地喊。

天亮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应玮。“我很忙。”应玮在那头不耐烦地说。

“是……关于‘那件事’。”她低声说道,生怕金姨听见。

“那好吧。”应玮迟疑了一下,说道。

傍晚的时候,他如约而至,看到她憔悴的面庞和黑眼圈不禁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

“这别墅里,有一只眼,我感觉真切,就像那时候的感觉。请你想想办法吧。我再也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我宁可进精神病院。”

“我能想什么办法?吴小姐,你只是一个已经过气的明星,没有什么价值了。没人记得你,你还指望我为你付出什么?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雪娜?”

“呜……我都知道,可是……”吴雪梅哭红了双眼,突然她抬起头看着应玮,“可是别忘了,那件事,可都是你做的,我只是在旁边帮忙而已。不错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名誉对我无足轻重,但是,”她的手摸上应玮的衣领,双眼紧紧盯着他的脸,“你还是个有名的经纪人呢,如果我把这事捅出去了,现在而言,损失比较大的又是谁呢?”

应玮一时愕然。片刻,他摸摸汗涔涔的额头,说:“好吧。我再替你另觅新屋,但是,这事你千万不可再对别人说。”说罢,悻悻地走了。

又是难熬的夜晚。吴雪梅吃了比平时多两倍的安定,打开所有的灯,才能安睡。她相信,再过不久,应玮就可以帮她找到新的住处,到那时,她就可以远离这个鬼地方,远离那只眼了。

她竟然做梦了。梦里面,那只眼浮现了出来,慢慢地,慢慢地扩大,那眼睛充血。续而,那个人的脸出现,他满脸血污,厉声问她:“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她惊醒过来,浑身汗涔涔的。

突然,一个黑洞洞的东西跃入她的视线,那么深邃,却又反射着强烈的光。那只眼终于出现了!就在今夜!

吴雪梅紧紧盯着床对面柜子上一只照相机的镜头,全身汗毛倒竖。这……这不是那个人的照相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真的变成鬼,从泥土里爬了出来吗?这相机镜头就是监视着她的那只“眼”吗?

吴雪梅的记忆回到大概两年前。

那时候当红女明星雪娜和经纪人应玮的绯闻炒得沸沸扬扬,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喜欢的谈资。但公司却严禁两人公开关系,怕影响了雪娜的形象。应玮有家有室,雪娜却任性地介入,她看上的男人,哪里有跑得掉的?

于是只有偷偷地约会,雪娜买下这处僻静的别墅,他们常常到这里来,共度周末。没有人知道这别墅,尤其房外还有大片的花丛掩映,监视系统也都一流,他们放心约会,甜蜜如同情侣。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被一个小报的记者发现了。他们在客厅拥吻,被拍到了他的相机里面。幸亏发现及时,雪娜果断地关上了大门,应玮将那记者抓住。

雪娜恨死了狗仔队,两人先将他痛打一顿,然后索要胶卷,那记者死也不给。争执中,应玮失手将他掐死。

他们吓坏了,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好想办法弥补。趁着茫茫夜色,他们将他埋入花园当中,连同那架相机。

只是,死者的眼睛怎么也闭不上,死死盯着雪娜。

现在回想起来,吴雪梅仍旧不寒而栗,那双充血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里,脊背上,耳朵边,眼睛前,看着她,诅咒她,嘲笑她。而现在,那死者的相机竟又出现在她的卧房里,像只眼睛一样地盯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鬼来复仇了吗?

第二天晚上应玮来的时候,金姨将他带到吴雪梅的床前。她吓得生起了病。

她一见到他,猛一下子坐起来,手指着前方,给他看那死者诡异的遗物。

应玮也吓了一大跳,不过颤抖了片刻,他还是走过去,一把将相机拍落在地,“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那相机应声落地,镜头从机身上断落,滚到一边,仿佛一颗人头,那镜头深不见底,默默地望着恐惧到了极点的两人。

这一切,“眼”都看见了。

吴雪梅再次从黑暗中醒来,即便吃了安定,她也总是被噩梦惊醒。这样的生活,让她想到了死。

是不是死了,那眼就不再纠缠我了?她这样想着,手伸向床头的抽屉。

突然,一个白影从她眼前飘过,眼光清亮,让吴雪梅着实打了一个寒战。

终于,“眼”的主人出现了。“是你吗?求求你,别再逼我了!我已经受够了!”她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声音凄厉,划破夜的寂静。

吴雪梅看见,那白影越逼越进,满头蓬乱的黑发,看不清楚样貌,但能感觉到一双眼睛凄厉无比,狠狠凝视着她。

她觉得神经承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她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呼吸越来越急促,浑身颤抖,脑中一片空白,原来世上真的有鬼,真的有鬼!

那鬼猛地跳到床前,死死抓住吴雪梅的双手,拼命摇晃着,嘴里喊着:“还我儿子,你们还我儿子!”

吴雪梅定定看着哑巴金姨因疯狂而扭曲的可怕的脸,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失踪以后,我去过报社无数次,可是每一次人家都把我这个乡下女人拒之门外。说不知道、不负责。我无处可去,也无法可想,天天坐在报社门前等消息。后来,我儿子的一个同事悄悄告诉我,说他自从来到你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可是没有证据,你们又是大明星,仗着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这些老百姓控告无门。我等啊等啊,老天终于让我等到了。我来伺候你,就是为了弄清我儿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我只是怀疑,把电闸关掉,在你抽屉里放他的照片,都只是为了吓吓你,逼你说出一点线索。直到那天我在花园里发现了那台相机,并且听到了你和那个男人的谈话,我才证实了所有的一切。我要你们……我要你们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吴雪梅看着金姨声泪俱下地说完了一切,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半晌,她拖着残缺的肢体,用剩下的一条腿跪在地上,对着金姨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天终于亮了。

几天后,警方根据犯罪嫌疑人吴雪梅提供的线索,在别墅花园中挖出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男尸,经确认为《万市都市报》记者程和平,警方已将犯罪嫌疑人范应玮和吴雪梅拘押候审。C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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