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爱情,还是有关生命

摘要：影片《最爱》上映后取得了不错的票房，也得到了一定的赞誉。但因为其被迫剪掉50分钟的命运，评论界对其略显宽容，多从正面给予肯定，对其存在的不足却未进行更深入的分析。本文对其进行了比较细致的分析和解读，试图找到影片存在的关键问题。生命意识的缺乏才是影片最大的遗憾。

关键词：人性；生命

中图分类号：J9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1）27-0121-02

《最爱》上映之后取得了不错的票房，也赢得了很好的口碑。据悉，影片最初安排了赵齐全和赵得意两条叙事线索，哥哥赵齐全的线索更多地反映了人在利益面前的疯狂和迷失，而弟弟赵得意的线索则反映了人在死亡面前的绝望和挣扎。虽然没有看过最初的版本，但是可以想象影片原本的内容更厚重一些，社会意义也更强一些。而现在赵齐全的线索被剪掉之后，剩下的就只是一部“爱情文艺片”了。影片的分量因此大大减轻，在叙事上也显得有些散乱不够流畅。然而评论界对影片似乎格外宽容，不足之外大多一笔带过，更多地是从正面给予肯定，或者从“被迫删剪”的角度给予谅解。“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它被抽取了血液。骨架尚在，筋肉犹存，但它的脸色变得忽明忽暗，声音有些虚弱和颤抖。出现这种结果不能过多地怪罪导演，驾驭这样的题材，我们还没有足够的经验。” ①

对此，笔者却颇有疑问：影片在艺术上的差强人意全都是因为被剪掉了50分钟造成的吗？难道脱离了对社会现实的影射和表现，脱离了社会性的主题，我们的电影就再也挖掘不到别的主题了吗？这样一个和生死相关的题材真的就只能以煽情的方式讲述成感人的爱情故事吗？在笔者看来，生命意识的缺乏才是影片最大的缺憾。

被浪漫化的生命欲望。“最爱”不是开始于精神的相通，更不是心灵的靠近，而是生理欲望的需要。赵得意是个标准的青壮年，精力、体力正处在旺盛的阶段，虽然患上了“热病”，但身体本能的需求并没有因此减弱，反而在长期的压抑之下变得更加强烈。所以他连又脏、又丑的粮房婶都会去。当年轻漂亮的商琴琴出现时，他男性的荷尔蒙便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刺激。在房顶上他第一次强行摸商琴琴胸部的行为更象是一次式的流氓行为，而后商琴琴主动到仓库间跟他幽会又何尝不是贪恋这种生理上的愉悦呢。特别是最后，当商琴琴和赵得意彼此以“爹娘”相称的时候，更说明了这两个人的结合和相守绝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爱情。他们之间纠缠了太多复杂的情感状态，生理的欲望、心灵的孤独、对病魔的恐惧，对爱人和亲人的气愤和失望等等。对处于绝境的他们来说，身体的慰藉更象是唯一的快乐，也是来得最直接的快乐；身体的慰藉更象是一种最痛快的生命欲望的表达。

其实在世界影坛上有许多影片表现过性与生命的主题，那些优秀的作品往往会给人一种力透纸背的痛快淋漓之感。然而，本片却将赵得意和商琴琴之间的情感表现为“吃饭时勾脚”一类的场景，暖暖的色调和用光进一步加强了浪漫温馨的感觉。这种如偶像剧一般的表现方式却在很大程度上软化了两人之间那种死亡之爱和生命之欲，支持着这对将死之人的刚强的、坚硬的、有力量的东西没有了。所以，最后当商琴琴用自己的身体为赵得意降温的时候便缺少了一种源自生命深处的暴发力，反而更象是一种刻意的煽情。应该说，影片远没有将故事本身所包含的深层意味表现出来，实在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题材。

被温情化的人性本色。《最爱》绝对是一部具有现实精神的影片，且不说被删掉的赵齐全的叙事线，仅就影片现在的内容来看，也不难发现悲剧背后的“人性”原因。感染了艾滋病的众人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反思，也没有因此而激起向善的心，还是一样地贪财、爱权、狭隘而自私。偷窃，夺权，侵占公共财产，私伐林木，他们像其他人一样受着物质欲念的羁绊，被既有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束缚。四伦叔是因为那个守护了一生的秘密发病身亡，粮房婶则是因为一直看守着的大米发病身亡。两者看似不同，却又何其相似，同样的可悲可叹。

其实就连赵得意和商琴琴也绝非什么善男信女。起初的赵得意就是一个无赖，“得意一天算一天”的口头语透着无所谓的生活态度，一方面不愿妻子改嫁一方面又主动地接近商琴琴，愚昧和自私表露无疑。而商琴琴会去卖血则是为了买一瓶城里人用的洗发水，“这本是对财富和奢侈最原始的冲动和向往。”②这也是一个女人的虚荣和浮夸。就是这样两个人，当那份因为欲望而生的爱情开始以后，竟不知不觉地褪去了各自的“人性色彩”。赵得意成了勇于承担的汉子，商琴琴成了充满爱心的贤妻。爱情真的融化了人性当中那些根深蒂固的欲望吗？这段源于身体欲望的感情什么时候变成了纯情的爱情？于是在那个泛滥着欲望激流的山村，赵得意和商琴琴仿佛成了两朵奇葩，很有一种出污泥而不染的仙气，而他们相互厮守的小窝也有了那么一点儿世外桃源的意思。这就又一次把影片向一般的爱情故事推进了一步。笔者不禁要问：倘若真的想拍一部类型化的爱情片，又何必选取这样沉重的题材？既然怀抱着一种现实关怀的精神选择了这个题材，又何必刻意地进行美化呢？在丑陋人性中挣扎着成长起来的真情不是会更真实、也更有穿透力吗？

由于其他人物在影片中的戏份被大量删减，而赵得意和商琴琴两人身上的“人性”又更多地被温情取代，所以“人性”的主题没有得到更充分的表现。这实乃影片的第二大遗憾。

被戏剧化的生存要求。其实任何人都有过正常生活的要求，这是人类生存的基本特征。不管赵得意和商琴琴的处境怎样艰难，也不管娘娘庙村里有多少人感染了艾滋病，生活都将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那一句“我们结婚吧，趁活着”绝不是戏剧式的做秀，更不是又一次的疯狂和燃烧，而是对疯狂的结束，是回归正常生活秩序的愿望。表面看来他们是希望得到认可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实质是回归平静和有序的本能需求。然而影片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层的意思，而是打破了正常的故事情节，将“领证”的一场戏拿到影片的最后，极力地渲染他们的狂喜和悲从中来的复杂情感。毫无疑问，这种打破时空的处理方式非常具有戏剧性，也增强了影片结尾的煽情效果，可是那种自然、简单的生存要求却被淡化了，那种本真的生命之流也被切断了。真实的生存要求成了感人爱情的点缀和装饰。

其实，生命才是这个故事中最值得我们去品味的东西。在死亡面前，我们才能更容易地看到生命的本相。只有当人类能够自觉而清醒地认识生命的时候，才能自觉地建立更适宜人生存的社会和世界。然而我们的电影似乎总也无法超脱出社会性的意义去观察和表现生命本身。或许与我们“文以载道”的文化传统有关，或许与我们建国后长期的思想禁锢有关，所以我们总也无法触摸到具体的社会性之下那个抽象的生命本质，我们总也咬不破那个束缚着我们的思想之茧。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恰如影片中的四伦叔，到死都紧攥着那个捆绑了自己一辈子的红本本。

期待着中国电影人能够冲破思想束缚，给我们呈现更精彩的作品。

注释：

①陈镭.〈最爱），失血的梦[N].文艺报，2011.

②李蕾.〈最爱），顾长卫的狗肉[N].华夏时报，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