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 Ending

老是掉线的晚上

亲爱的小陌：

我在网上和你说话，可是因为寝室里的网络出了故障。我老是突然就不见了。然后，突然又出现了。每每重新登陆，总能看到排在第一个的你的头像亮在那里。

我说是不是我无论跑到多远藏得多深，回过头总能看到你毫无怨言地站在原处安静地等待呢。

你呵呵地笑，说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小孩啊。只是很贪玩。总不会把我晾在原来的地方很久的。

我想告诉你，我现在一点都不贪玩。来了京城那么久，我连长城都还没去过呢。不是好汉的话去到哪儿都是一样的。我经常躲在寝室里，像动物冬眠―样，对着白晃晃的电脑屏幕等着你出现。

可是当我要跟你说这些的时候，线又掉了。这一次好像会断很久很久，怎么也接不上。

我突然担心你会在那里等我出现等很久。可是如果我真的不出现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想到这里，我比你先难过了。

吃晚饭回来的夜里

亲爱的小陌：

刚刚跟你说，我才吃过晚饭呢。你说怎么没人在身边敦促就变得那么放肆呢?好孩子要早睡早起按时就餐不能挑食，怎么可以到九点才去吃晚饭!

然后我脾气就变得不好了，我说我才不是什么小孩子，今年一过我就二十岁了呢。我太公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把爷爷生下来了，他已经承担一家人的生计了。

今天台词课老师让我念《日出》里面李石清的对白。我站在同学面前突然就手足无措了。面红耳赤还是像焦灼的兔子。你知道我是喜欢做那种待在角落里不易被人觉察的人。

念完之后，老师说我太正义，把一个流氓念成了五四的热血青年。全班同学都在笑。老师还说我太单纯，分明是一个还来不及长大的孩子的样子。问我说，是不是全班最小的人。

那个时候我想说，不是的，过了今年我就二十岁了，已经很成熟了。

我的南方口音还是无法适应普通话，说起话来，舌头好像要打结了一样。我在想，连说话的换气语调都搞不定，以后要怎么很豪爽地跟别人吵架呢。

你又说，好孩子不能吵架。

都说我要当剽悍粗犷的熟男了。先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练习随地吐痰好了。

嘿嘿嘿。

表演课下课的上午

亲爱的小陌：

下课时候跑去吃早饭了，因为总是赖着不起床所以总不能按时吃早饭。吃了两个包子，一个烧饼，喝了一碗豆浆。肚子饱饱的，感觉像久违的温柔。以后要努力早点起床，天天感受温柔。

回去的时候，他们在玩心理测试。是这样的：

说出你最喜欢的动物，第二喜欢的动物，第三喜欢的动物，最喜欢的交通工具，还有最喜欢的饮料。

我给的答案是：兔子，狗，猫，自行车，番石榴汁。

他们给我结果：第一个是你在别人眼中的样子，第二个是你希望你在别人眼中的样子，第三个是你真实的样子，第四个是你的人生轨迹，第五个是你向往的感情生活。

在公布结果之后真的有被震撼到。厉害的心理测试总能轻而易举地使人袒露自己，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你看你看，你也在惊叹结果的精准呢。于是你摆出一副心理专家的架势开始解释了：

你在别人面前的样子总是安静赢弱不安颤抖像刚刚开始成长的样子，眼睛里总是布满血丝，走路说话都喜欢蹦来跳去，一不小心就把人带到了不辨真幻的爱丽丝的洞穴里。

可是这样浑蛋的你还老是要摆出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把帮人排忧解难指引方向视为己任。别人跟你说话你只会微笑地点头从来不插话，其实你早就走神了对不对。

事实上你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走自己的步子哼自己的调子，好像世界只有你一样，你才不管别人怎么样呢。你白天规划锦衣夜行。还有，你真的和加菲猫一样的好吃懒做呀。

所以呢，你的人生轨迹肯定不是火箭啦，一定是跟自行车轨一样慢慢然晃悠悠，为了看清某一处的风景能轻松地停下，也不会在希望前进的时候遭遇堵车的郁闷。但是你的轨迹也注定默默无闻毫无特别并且不会走得太远，好在一步一履都是自己踩出来的。喜乐自陶然。哦，对了，你选择自行车是不是还因为它是你目前能承担下来的东西呢?你真真是一个缺乏野心的无比现实的超级梦想家。

至于感情嘛，你要的是青涩自然，还要有怪怪的味道。你的世界里的番石榴好像大牌到要“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的样子呢。我可怜的小单身，什么时候你才能挽起别人的手和影子告别呢?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在生硬地转开话题，我前言不搭后语地回了一句：

今天要去上课的时候同学跟我说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我拿着雨伞走出去后，跟他们说：“在我们那里，这种雨真的只算是毛毛雨啊!”

用新杯子喝完水的傍晚

亲爱的小陌：

你说真的有“前世因后世果”么?

那么我的前世是什么。会不会是一个脾气很不好的大富翁，动不动就摔掉手里的杯子。所以我今生才会那么喜欢杯子。

跟你说，我又有两个新的杯子了，而且是免费的。有一个网站到我们学校办活动送杯子，我同学刚好是负责人，我就走了后门拿到了两个。一个黑色一个红色，偎依在一起很恩爱的样子。于是我就给它们一个取名叫做志明一个叫春娇。书柜上有一格全部用来放杯子的，大家族其乐融融很热闹。我知道它们会在我睡去以后开宴会。

家长是矮胖的苹果印花玻璃杯阿里郎同志，脾气暴躁爱摆谱；女主人是高高的黄色塑料杯朱利亚，精明能干风情万种。还有大儿子方正的威士忌杯奋斗，不过他嫌名字太土气都要大家叫他斗斗；二儿子和三女儿是双生的咖啡色奶茶杯若思和婉霜(好琼瑶的feel)。现在小女儿春娇领着男朋友志明回家，整家人都炸开了锅。

总觉得一个物品有了名字就有了灵魂，于是我很专制地开始给所有的东西取名字。白色的折骨伞叫和彦，很符合它温和的性格；淘气的nokia手机叫光光；电脑叫老浮，偷偷冠上我喜欢的人的名字，因为我每天都要注视它很久(想起来都脸红)；橙色封面的本子被我喊成了蛋挞，不理会它的埋怨；白色的converse鞋自己要叫做若愚……而我老早就看中的那个兔子布偶，等我赚够钱买下它就要立马叫它――娇花。嘿嘿。

这样一来，感觉我和世间万物就更亲近了。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排遣掉内心积聚很久的孤独感了呢?

用黑杯子感觉喝什么都在喝咖啡。

用红杯子则感觉喝什么都在喝草莓汁。

突然想起我家门口那片很大的草莓田。不知道四月份的它们过得可好。

我要去给妈妈打一个电话，叫她帮我去问候那片草莓田。

我听到你在后面说：其实，想妈妈了是不需要找借口来掩饰的。

花光稿费的中午

亲爱的小陌：

地球打个喷嚏，就要刮大风下大雨。

不过当我疯狂起来的时候，地球会不会也被吓一跳。

不准笑我是半坡氏族，我是在很 认真地跟你讲我直到昨天才知道互联网上有“淘宝”这样的地方。

那真真是一个琳琅诱人的地方，全国上下的好东西全都冒出来。

看到那些好看的衣服和杯子，我就控制不了自己了。什么艰苦朴素什么传统美德通通都没有说服力，倒是心里坚定地觉得这么多好东西没有人买简直是暴殄天物。它们那样好看，肯定很自负，没有人理它们它们一定会很伤心的。

算是我给自己找借口也好，反正我是挺高兴自己变成了一个挺物质的人。一个人心里有了牵绊和渴望就会有动力，就会去努力。不会无所事事，不管这种渴望高不高级。

其实我对衣服是有自己的看法的。比如我不喜欢牛仔裤，昨天上课的时候分心，发现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没穿牛仔裤呢。常常是第一感觉控制了一切，比如说第一次听到“con-verse”这样的名字，心里就像被撞击了一下，立马飞扑过去。而像“nike”、“adidas”这样的名字一点都无法激起我的购买欲。

我是一个多么没有理智的人啊。

一个早上就把上个月的所有稿费都花光的感觉真的特别好。不过虽然我很物质，但是爸爸给的生活费我一分钱也不会花在买奢侈品上的。我是自律的疯癫物质主义者么。你说，矛盾从来都是对立统一的。

还帮爸爸看中一个钱包帮妈妈看中一条裙子。不过价钱是很吓人的，我要写很多很多字才能买下来的。但是我一定要买下来送给他们的。没关系没关系，虽然我不会飞，但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超人哦，没有什么办不了。

还有一些衣服，很好看，但因为我个子太小，穿起来是肯定不好看的。我就会想，如果我小说里面那些安静温和的男主角穿上这些衣服一定会倾国倾城的。

每次我写小说，总会不自禁地相信里面的人物是真实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的。那么他或者她，也会上“淘宝”么。呵呵。

说起个子，我发现我好像是学校里最小的男孩子呢。上学期要进校门，前面的人都是大摇大摆就晃进去了，我进去的时候，却被保安拦住了询问我进去干什么。我说我是这里的学生，他还很狐疑地问我是哪个系的。我郁闷地想难道老子就一点都不像当代大学生么……

不管是在操场，教室，食堂，迎面劈头盖脸地总是站着那些比我高好多大好多的人(北方人就是长得粗壮啊TAT)，我像一角凹进去的盆地，常年湿润。那个时候，我竟然涌现了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天塌下来也是砸在他们的头上。

有时候看到大四的师哥，走路有款有型，衣着成熟得体，就会想，四年后，我会不会也变得这么牛逼闪闪呢。

喝完汽水般的冲剂的下午

亲爱的小陌：

鼻子真的是世界上最娇气的东西。

其实我应该为自己的免疫能力而自豪的。每次流行感冒泛滥成灾的时候我总是能坚持到最后。可是为什么不是坚持到结束呢。在流感的尾巴上，我终于成了后知后觉的“潮人”。

每次都是，只差一点点。明明都已经看到胜利了。这样的我，应该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然后鼻子就要发芽开花了，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痒，松动。眼泪就跑出来滋润灌溉――如果鼻涕是最后的果实的话。你感慨了一下生病的林小炫同学想法还是那么乱七八糟。

身边老早就感冒了的同学纷纷去校医室开药。都是些西药，有着无比漫长的拗口学名。吃过药他们就趴在教室里睡觉，有人甚至把枕头也带过来了。老师的讲课是最好的安眠曲。

不过我没有去校医室。我有自己用converse鞋盒做成的药箱，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药，全都是从南方带过来的中药。菖蒲，银翘，板蓝根，紫花地丁……比起那些名字破长的西药，我更愿意喝掉这些诗意名字混在一起盼怪味黑水。

我刚刚就喝掉了一大杯夏桑菊冲剂。杯子是高个子透明脸的那种。夏枯草，桑叶，野。体贴的厂家把它做得无比甜腻，使我感觉自己在喝气都跑光了的可乐。

夏枯草夏枯草，我念念叨叨。草木在夏天死掉会不会格外悲凉?

于是开始怀念南方的凉茶铺和糖水店。脸上冒豆的时候，走进任意一家凉茶铺，坐下来喝一碗安稳的凉茶，第二天皮肤就会光洁如初。回家时候不刻意就拐进糖水店，在潮湿的暮色里粗糙地饕餮一杯的红豆双皮奶。可是在北京，他们不喝凉茶也不爱吃甜食。

在北京待久了，真的会觉得这座城市无比枯燥。虽然它有举世闻名的胡同，可是都显得拘谨严肃。哪像我的南方恣意生长的小巷子，跟蜿蜒的寻宝地图一样，每次穿梭都跟历险一样。刺破屋顶的榕树是指示，遍布墙角的青苔是暗号，我们活蹦乱跳。刻有洛可可图案的民国老宅上打呼噜的大白猫，还有躲在巷尾阴暗音像店里淘到的CD是不是就是我们寻找到的宝藏。

西药的药效让人发困。中药是不是能让人陷到记忆里。

南方南方南方，铿锵有力的音节。明明离开你是我坚决的选择，可是为什么思念还会泛滥。

我发现，“南方”在我心里的地位在直线上升，简直要和“家”平起平坐了。

于是就想要住到北极去。因为在那里，往哪里走都是在往南――都是在回家么……

感冒中的林小炫同学就是有着乱七八糟的想法。

刷牙洗脸要睡觉的午夜

亲爱的小陌：

有时候觉得咬文嚼字是非常好玩的事情。

比如说，你是叫小陌而不是叫小漠。就算我们是陌生人，也不会觉得冷漠啊。

小陌，我还喜欢叫你小M，“M”多么像一双笑得很好看的眼睛，让人觉得温暖。

我跟很多人说起你。他们都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知道你喜欢上蹿下跳，怎么可能有人知道你具体的位置呢。不过还好我希望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像变魔术一样冒出来了。

我总是跟你絮絮叨叨很多陈年旧事或者生活上的琐碎小事。你总是呵呵乐意地听。没有觉得厌烦。

你对我好像无所不知，我对你好像一无所知。这样很不公平。

呵呵。你说，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全名好了。

M-E-M-O-R-Y，Memory。

就是记忆啊。我寄居在你的影子里跟在你的身后，靠吸食你的思念为生。然后回报给你温暖以及爱。你弱小的生命也就开始茁壮成长了。

原来是这样。我们是在相互给养么。因为都是很孤独的个体，于是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结伴同行。我转过身就能看到你，你随着我的脚步就能找到我。

是很秘密的交流。亲密到容不下第三个人来参与。

别人看不到，还以为孤寂的我们在自言自语，以为我们站在舞台上演独角戏。其实我们正朝着对方开心地笑呢。别人看到我们手握空气，其实我们是在牵着彼此的手呢。

就算观众会全部跑光，就算到最后已经无戏可演。我们也不要让这出戏落幕好不好。永远没有结局，我们就永远不会是一无所有的。

就当做是平等互利的交易也好，我给你思念，你给我温暖与爱。

签名，盖章，这份合约的期限是一世，不可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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