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燕:精神生活一种

时间:2022-09-19 11:59:15

陈丹燕:精神生活一种

我们无法反抗自然规律,但是我们仍旧可创造有价值的精神生活。

第一次看到陈丹燕的书已经是在懵懂的高中,当我在中部小镇的书店里拿起她的欧洲游记时,立即被字里行间丰富的情感所震撼。时至今日,具体是哪段文字或哪张图片打动了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让我记住了这位极富情趣的畅销书女作家。

事实上,陈丹燕对于中国的80后,尤其是上海人并不陌生。自1997年作家出版社推出她的《上海的风花雪月》、《上海的金枝玉叶》、《上海的红颜遗事》、《上海色拉》上海系列以来,因写出了上海的精神颇受读者欢迎,被誉为上海滩的“小资教母”。在上海系列中,陈丹燕至今最受欢迎的散文集是出版于1998年的《上海的风花雪月》,发行量达十六万册,这至今在文学界依然不是小数。书中写了老上海的沧桑与风情,陈丹燕以其一贯的感性笔调写上海的咖啡馆、街道以及人群。从爱尔兰酒馆、张爱玲的公寓到的房间等各种老式建筑,构建出属于海派文化独有的精神空间。

在创作上海系列期间及其后,陈丹燕不停地尝试延伸各类题材。在之后创作的欧洲游记系列同样创造了不菲的销量。当然任何一本畅销书的暴得大名都离不开精美的包装与精准的读者定位,陈丹燕的两大系列中漂亮的插图与阴柔的情感格调客观上符合作为“小资”或“伪小资”追随的精神对象。但事实上,这种追随更深刻之处在于,但十几年来在她作品中依然存在着一条依稀可循的线索贯穿创作的始终,即对于精神生活的价值寻根。

2011年初陈丹燕的《莲生与阿玉》再一次跨出了上海与欧洲的视域,将审视的目光延展到父亲莲生的家乡广西平乐,这个对她来说熟悉又陌生的祖籍所在地。陈丹燕在书的引言中谈到了自己的创作因缘:“八十五岁时,莲生开始为我们几个孩子写回忆录,或者说,是我们怂恿他写,他那时开始就长住医院,生活充满局限。……于是,他终日握着一支红蓝铅笔阅读。他的回忆录断断续续写了六年,得六万字。”她坦诚要是没有莲生的回忆录,她不会来到平乐。通过父亲莲生与姑妈阿玉,陈丹燕在这个亚热带的南国县城开始了奇妙的精神之旅。

没有心理上的故乡

易:您的父亲及姑姑似乎对您“心血来潮”般的寻根之旅不以为然。我觉得您的寻根行为与莲生与阿玉的反应都相当真实。他们对故乡的态度与您大不相同,也似乎与我们惯常所理解的“安土重迁”“叶落归根”等传统心理大不相同,您认为这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陈:我以为他们从自己的生活经历中感受到太多的痛苦,不想再回到那样的情形之中。这是一。第二点,是他们都是清苦但富有教养的家庭出生长大的人,没有衣锦还乡的习气。我去姑妈小时候皈依的庙抽签,抽到一个“秀才出门状元归”的签文,拿回来给父亲看,他很不以为然,吩咐我不能相信,也不能自以为是。

易:我记得在一篇访谈中您说欧洲是您的精神故乡,如果现在回过头看平乐之行,您认为它对您的精神世界起一种什么样的作用?

陈:不以为有什么明显的作用,它对我到底还是陌生的地方。我能通过它更多地理解了自己的父辈。

易:祖籍广西,在北京出生,于上海长大,对您而言,您最后的故乡在哪里?

陈:我想自己没有心理上的故乡,即使在户籍上有平乐作为祖籍。

易:您如何理解上海给人带来的精神力量,以及上海赋予市民的生活品格?

陈:开放而精明。

易:您怎么看“小资教母”这个称号?

陈:媒体炒作,与我自己没有关系。

有价值的精神生活

易:在《莲生与阿玉》中,您依然在延续以一种淡雅的笔触娓娓道来的风格。您如何看待自己的这种风格化写作?

陈:性格和审美使这种风格自然形成,如果将来要变化,也是生活的变化带来的,这是种自然状态。写作是非常漫长,孤独和辛苦的创造,所以一个作家能长期做这样工作,一定是自己建立起了一种令自己能安顿其间的精神空间,这反映的是这个人作为一个人的趣味和对世界的客观认识以及主观希望。所以,在写作风格上,作家们只能顺其自然。我也是。

易:成功的作家需要建立自己的风格,但同时又需要突破“不断重复自己”的矛盾状态。您如何理解及解决这个问题?

陈:顺其自然仍旧是最好的。

易:接下来您有什么出书的计划?

陈:继续整理我父亲的回忆录。他的回忆录从1995年开始动手,陆续整理了好几稿。他现在是病弱之身,在感情上开始依赖亲人,他一生忙碌于工作,已无私奉献为自己的生活理想,我小时候,过年过节他从来都是去慰问同事,不在家里。后来,我常年做长途旅行,也忙碌于自己的写作,还是相处时间很少。现在是我们相处最多的时间,我开始停止每年的长途旅行,改做短途的旅行,是想能够多陪父亲,照顾他的精神。我也想过,如何和他一起度过这段最后的时光,去过广西以后,我感受到,我父亲一生都希望自己过有意义的生活,注重精神,他从不在乎物质享受,而且一直都以超越物质享受为荣。所以我想,现在我作为他最小,在感情上最亲近的孩子,能做的,大概是要帮助他继续他的精神生活。这时候,再次校正他的回忆录,大概是好办法。我们无法反抗自然规律,但是我们仍旧可创造有价值的精神生活。他原先一直去医院里老人们组织的时事学习小组,现在他几乎不能下楼去了,所以才需要我的帮助。

说这是我的写作计划似乎更得当。

要是放在十年前,我和我哥哥刚刚开始帮助他整理回忆录的时代,也许我还没有这样的心理和知识准备,能做这件事,现在,通过《莲生与阿玉》这本书,我想我准备好了,可以做了。

结语

《莲生与阿玉:关于信仰的事》是一部两代人对话之书,父亲莲生及姑姑阿玉,在当年从桂林走上革命之路后,再也没有回故乡。他们的孩子,则怀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向往探访这里,两代人的态度和观念产生了奇妙的张力,故事和思考就从这里展开。副标题是“关于信仰的事”。这种信仰的动力来源于创造一种意义,而信仰对于个体的最终指向则在于创造一种有价值的精神生活,为灵魂寻找安顿之所。就像书中的阿玉,尽管莲生提供了一个家,可终生未嫁的阿玉依然不能得到内心的安宁,这种不平静就在于追求精神生活的价值的欲求。我想,这大概一直也是陈丹燕的创作意旨,也是被誉为“小资教母”的她受读者认可的最根本原因。

上一篇:气象指数之殇 下一篇:你怎样看待“清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