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嘛嘛香的芝麻酱

芝麻酱只是一种调料，但是我从小就爱吃，记得我小时候只要一拉肚子，妈妈就给我往碗里搁点儿芝麻酱，拌上点儿红糖，团成一块儿：“你吃了吧，吃了就好了。”至于后来肚子好了没有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的芝麻酱拌红糖就别提多好吃了！因为我们小时候那个年代没有那么多小吃，更没有零食。而当时芝麻酱是非常珍贵的，全凭副食本购买，每人只有一两。当时我们家是八口人，一个月能买八两芝麻酱，这八两芝麻酱非常金贵了，我妈妈能用它做出很多好吃的菜来。

春天来了，有了菠菜，我妈就买上一捆儿，用开水给焯了，焯完以后在凉水里一泡，再把它捞出攥干了，切碎了之后放上烂蒜，拌上调好的芝麻酱，别提多香了！我能吃一大碗。特别是当菠菜卖到一二分钱一大捆的时候，家里更要每天吃这个菜了。在我记忆中，如果没有芝麻酱，这些菠菜是万万吃不下去的。夏天，有了豇豆，同样的做法，把豇豆用水焯熟了之后，切成小段，还是拿烂蒜芝麻酱把它拌了，也是特别好吃。还有咱老北京的炉眼儿烧茄子，放到火炉子上，把茄子外边都烤焦了，把里边的瓤挖出来，然后晾凉了，拌成茄泥，也得用芝麻酱拌。再有我们夏天吃的凉粉、粉鱼儿、扒糕，那都是用芝麻酱拌的。

前几天小萝卜刚下来，非常鲜、非常脆，我就跟一家饭店的老板说：“您给我拍几个小萝卜行吗？我要拌着吃，那萝卜缨可别扔，把小萝卜的嫩叶子都给我切到一块儿。”小萝卜是红的，叶子是碧绿碧绿的，再放上点儿盐、醋，又调了点儿芝麻酱这么一拌，就着小酒吃挺舒服。我正吃着呢，有很多顾客看我吃就跟这老板说：“那位吃的是什么啊？给我们也来一盘。”就这样，当天这家小饭馆就卖了十几盘。老板问我：“您说我这个卖多少钱合适啊？”我说：“你这小萝卜两三块钱一把，这一把能配上一到两盘，再加上这调料，你卖8块钱。”他说：“是不是贵了点儿？”“你看看顾客爱不爱吃。”结果大家非常爱吃。老板问：“我这个菜单子上也没这个菜，添上这个叫什么啊？”我看这个盘里的小萝卜是红的，叶是绿的，就说：“咱们这个菜就叫‘红配绿’。”大家伙儿都知道穿衣服颜色搭配有那么一句俗话——“红配绿，赛狗屁”。于是我又说：“要不咱们这个菜叫赛狗屁？”这一说，大家哄堂大笑，后来熟悉这家小饭馆的人一进门就跟老板说：“老板，来一个赛狗屁！”您看，这道“红配绿”后来还就传开了。

其实用芝麻酱做的热菜也不少，比如老北京人爱吃的白水熬冬瓜，最后就要放上芝麻酱。小吃面茶上面也要浇芝麻酱，还有炸豆腐，里面点的也是芝麻酱和香菜。这些年看不见老豆腐了，有人说老豆腐是不是豆腐脑啊？不是，老豆腐是老豆腐，豆腐脑是豆腐脑。老豆腐里的浇头就是芝麻酱跟韭菜花。再有一个小吃在北京也比较少见了，就是炸素丸子。过去离我们家不远就有一个卖炸素丸子的。架着一口大铜锅，铜锅上横放着一块板儿，板上搁着好多调料，调料里必不可少的就是芝麻酱。炸素丸子用的是豆面，把粉条剁碎了跟豆面和在一块儿炸成素丸子，有五香味，煮的都泡泡起来，捞在碗里，就着芝麻酱汤，一吃一喝非常过瘾。

我最爱吃的还是芝麻酱烙糖饼，后来在北京电台做“吃在北京”这个节目的时候，谈到了芝麻酱糖饼，很多朋友就打来电话问：“哪儿能买到芝麻酱糖饼啊？”我也不知道哪儿卖啊，反正在外边吃过几回，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我就在节目里发了一个求救广告：“哪位要是知道哪儿有卖芝麻酱糖饼的赶快告诉我。”您猜怎么着？房山的、通县的、怀柔的、平谷的、顺义的、昌平的、延庆的……都打来电话告诉我：“馋人老孟，我们这里有芝麻酱糖饼！”敢情城里头吃不着，都跑到郊区农家院里去了。后来吃了的朋友都打来电话说：“老孟你这件事做得太好了，我给老爹老妈买回去芝麻酱糖饼，他们吃得别提多高兴了！”

我老母亲八十多岁了，回家我经常跟妈说：“妈，我小时候您给我蒸的‘马蹄’我老忘不了。”我妈说：“你还记得那‘马蹄’呢？”这“马蹄”是我们家的一个家传。把面发了，做成剂子，擀成一个圆饼，在中间放上芝麻酱、红糖，然后把它对折起来，它不就成了一个半圆了嘛，把这个半圆对折就成了一个三角形，把它立起来，就像一个马蹄子的形状了。再用一个宽齿大梳子，在斜坡的面上拿梳子拢出一道一道的印，等蒸熟之后，芝麻酱红糖就从这一道一道的印里露出来了，活生生像一个马蹄子。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妈要蒸“马蹄”，我一看有芝麻酱碗，就拿手指头在芝麻酱里抹一下蘸一下糖往嘴里搁，吃得可高兴了。不知不觉，一碗芝麻酱全让我给吃了。等我妈蒸“马蹄”的时候一找：“芝麻酱哪儿去了？”我说：“我给治肚子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