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缝之间有片海

时间:2022-09-16 11:45:56

2013年5月17日,天气晴,轻度污染。

此时,黄夕正在厨房里做着刘展最爱吃的蒜蓉花椰菜。“啪”,蒜汁溅进了黄夕的眼睛,刘展递过来一条毛巾,忽然,他说了一句:“雀屏回来了,昨天下午我们在新世界的门口碰上了,互相留了电话,她还是老样子。”

此后黄夕抬起头,睁着被辣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刘展,心一沉,但还是故作镇定,说:“那我们要不要请她吃个饭?”

刘展笑着说:“好。”

黄夕的眼睛就再也没有舒服过,酸酸的,总是想流泪。那晚,约过孔雀屏之后,刘展想要搂着黄夕睡,但黄夕很抗拒,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龟裂,她很害怕刘展来拥抱她或者亲吻她,因为猛然间中间隔着多年不提的旧事孔雀屏,黄夕会觉得,他只是在故意安慰她,这会让她心碎。

他们就这样一个面向东,一个面向西,各怀心事地睁着眼睛睡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刻意打扮过的刘展坐在沙发上等着黄夕换衣服,忽然间说了一句:“你说我穿那件浅蓝色的衬衫会不会更好一点?我觉得和这件外套会更搭一些。”

黄夕点头说好。

那件浅蓝色的衬衫是孔雀屏早年送给刘展的诀别礼物,这些年被刘展视若心尖上的宝贝,旁人谁也动不得,欲盖弥彰地强调了孔雀屏在他心里的位置。多年相隔,旧人相见,是该留些线索,证明曾经牵扯过。

2009年,风情万种的孔雀屏在刘展和一个画家之间做出了选择,她是浪漫至情的女子,不愿意继续和相恋3年的刘展柴米油盐下去,她说现实让她有些烦躁,想出去冷静一段时间,但她没说不回来。因此,刘展便坚信,总有一天,在外面漂累了的孔雀屏,终会收起她那无处安放的情怀,回到他的身边,安于朴素。

黄夕,算是乘虚而入的一个替代品。这些年,黄夕一直努力保持着乐观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不堪的事实。她只是简简单单地爱着刘展这个英俊的、稍有些木讷的男人。她很想和他一起走完下半生。她以为孔雀屏是不会回来的。“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吧?”黄夕说。话说至此,刘展再也没有理由拒绝黄夕了。

刘展把地点定在一家川味火锅店,有些不合时宜,但麻辣火锅是孔雀屏的最爱。孔雀屏着一身印花长裙,栗色的头发烫了些风情的大卷,眉目之间不见激扬的神采,倒多了些落寞的风情,反而更显美丽。众所周知,那个画家活在审美世界里,只是贪恋她的美貌,并不多爱她,可是,画家的不爱也未曾使她的魅力减分。同为留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边挣扎的女人,黄夕逐渐向怨妇的方向靠拢,但孔雀屏她却把她的寂寞、风情、无奈拿捏得恰到好处。

从一落座开始,刘展的眼睛里便全是对面那个有故事的女人,全然忘了身边的黄夕。

刘展小心翼翼地问:“这次回来还走吗?以后怎样打算的?”

孔雀屏姿态良好地流露些许的无奈和随遇而安的达观:“不知道,没想好,一切看心情。”她看刘展的眼神里藏着一把钩,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没办法,漂亮的女子,总是多些优渥感。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把孔雀屏送回了酒店。在回来的路上,谁也没有心情打破沉默。

第二天是周末,黄夕要去加班。在公司里,孔雀屏的面容一直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她很清楚,现在她和刘展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黄夕最清楚刘展如今有多矛盾。这些年,他们之间习惯了彼此,他不想伤害她,抑或对她有一些依赖,而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能留住孔雀屏。

如此,与其被动地等待选择,倒不如主动离开来得潇洒。这些年,黄夕虽过得卑微,但从不善于在等待中承受惶恐。

黄夕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和上司请了假,匆匆赶回家。

一推门,场面有些香艳,那件大花裙子绽放在地板上,屋子里飘着的味道。黄夕虽然伤心却也没有失了姿态,破败地想想,这些年,说不定刘展把床上的她一直当做孔雀屏,他的激烈和亲吻,也许从来就不是给她的。她哽咽着说:“我本来就是回来要你做一个选择的,这样也省得我发问了。”

等两人穿好衣服,黄夕便去屋里收拾行李。

2009年,刘展被远走的孔雀屏抽干了三魂七魄, 整日醉醺醺且神经兮兮,没了工作没了意志,是黄夕整天陪在这个木讷的男人身边,陪他喝酒,听他牢骚。她为他做了许多事,有一天,刘展望着正在为他洗臭袜子的黄夕,感动地说:“你何苦这样,你是知道的,我会一直等孔雀屏,我心里只有她一个。”

黄夕问:“那她一直不回来,你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我吗?”

如今,黄夕终于明白,爱情是不能强求的。有些人,牵了他的手,代表着两个人要一起走,看得到50年后的光景,让人安心;有些人,牵了他的手,意味着要在无际的海面上漂流,所有看起来很美好的希望,不过都是海市蜃楼,真的噬心。

刘展说:“不如你继续住这里吧,我搬出去。”

黄夕说:“不,还是你留在这里吧,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远,每天上班要耗费一个半小时,而你只需要步行20分钟,还是我换住处吧。”

好在,她的行李很少,不至于太过狼狈。4年时间,为了他,她每天都在长途跋涉。想起这,她坐在出租车后座流下了冰凉的泪。

司机问她,要去哪里。

她想了想,才发觉这个城市于她而言有多么陌生。最后,她给一直喜欢她的上司罗浩打电话:“我无家可归了。你能不能收留我?”

罗浩说:“能。但我前妻出国了,女儿在我家,你能接受吗?”

4个月后,黄夕决定和罗浩结婚。他就是那种牵了手便能看到50年后光景的人,唯有那些不让自己落寞漂流的人,才是值得拥有的人。这一点,黄夕和孔雀屏大抵都明白了。

黄夕并没打算把自己要结婚的事情告诉刘展,如果有可能,她最好能与这个吞噬了自己4年青春的男人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在婚礼的前一周,刘展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她新换的手机号,他想要见见她。

他说只是想送一份贺礼。

这样一说,黄夕便觉得见见也没什么不可以。

刘展瘦了些,他问黄夕过得可好。

黄夕说:“好极了,罗浩对我极好。你看,我和他在一起从未下过厨房,可以做美甲了。”

黄夕举起自己的双手展示,十指不沾阳春水,才能沾染无限风华。

刘展说:“想不到你能这么快就结婚。”

这话让黄夕有些生气,怎么?难不成还要陪着你验证与旧爱是否契合,随时做好备胎的准备冲上去保你此生不一败涂地吗?

黄夕反讥道:“谁还没有个把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人,当初不过是因为太爱你才甘心被你欺负而已。”

刘展再也无话可说,递给黄夕一份贺礼,然后落寞地走了。

也许,他们今后再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再遇孔雀屏是在黄夕和罗浩度蜜月的时候,孔雀屏是导游,穿着简单T恤,戴着旅行社的小红帽,黄夕几乎认不出,这时再看孔雀屏,普通的漂亮女子一个,也并未有多么让人放不下的风情万种。

孔雀屏说,她与刘展早不在一起了。

末了她苦笑说:“刘展说他不爱我了,这些年的等待,耗光了他的爱。我原本以为,刘展会一直爱我。他是我这些年来肆意流浪的全部动力。如今,我只能一人面对生活。”

如今想来,那次见面,刘展是想要挽回黄夕的吧。

看来,在爱情的世界里,谁都是经不起消磨的。

多情如孔雀屏,也经不起和画家一起流浪;深情如刘展,多几年等待便灰心不爱;黄夕再执念不改,到底能恍悟爱自己的重要性;也许,再求而不得,罗浩便会选择其他女人做妻子。

可是,爱情确是最经得起消磨的东西。

明知不爱,孔雀屏却陪了画家那么久;即便同床异梦,黄夕也不肯醒过来;现在的罗浩,又何尝不知自己是黄夕最现实的选择;而以后的刘展,大概要陪伴甚于要爱吧。

没有人能为海市蜃楼放弃被爱的自由。

在回来的路上,黄夕很想对罗浩说,我们都经历过太多的故事,我不确定在彼此的指缝之间是否有片海,但无论如何,我愿意和你一起等未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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