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捉大鲵的鱼鹰

时间:2022-09-16 04:13:45

孔雀湖周围的村寨,好多人家都养鱼鹰。鱼鹰是老百姓一种通俗的叫法,其实这种鸟跟鹰没有任何瓜葛,它的学名叫鸬鹚,与鹈鹕有亲缘关系。

渔夫在捕鱼前,通常都要用细麻绳在鱼鹰的脖子上打个活扣儿。然后吹一声唿哨,鱼鹰便贴着湖面巡飞,一发现水里有鱼的影子。就敛紧翅膀,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当鱼鹰在捉获较大一点儿的鱼时。被“颈圈”所阻。无法吞咽进肚,只好浮出水面,将鱼吐到渔网里来。

在孔雀湖一带所有的鱼鹰中,要数波农恬豢养的那只名叫铁木儿的雄鱼鹰最为出色。铁木儿年龄5岁,正处在生命的巅峰,它体格健壮,黑色的羽毛油光闪亮,肩胛和翅膀泛着青铜般的金属光泽。嘴像用生铁浇铸出来似的冷凝、坚硬。它不仅是捕鱼的好手,还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它曾替波农恬捕捉到两条大鲵。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波农恬的儿子上山打猎,被一只狗熊一巴掌掴断了3根肋骨,送到州医院治疗,急需一笔昂贵的手术费。波农恬一大早就带着铁木儿泡在湖里,指望它能多捉几条鱼,卖了钱好替儿子缴住院费。遗憾的是,忙碌了整整一天,它只捉到小半筐巴掌大的缅瓜鱼,根本凑不够缴住院费的钱。夕阳西下,月亮从辽阔的湖对岸升起来了,湖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碎银。波农恬忧心如焚,想着躺在医院里等着做手术的儿子,他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铁木儿从船头跳到主人身边,“呀――呀――呀――”发出3声高亢嘹亮的呜叫,振翅朝对岸疾飞。湖对岸是九溪沟,有好几条溪水从山涧流入孔雀湖。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铁木儿飞回来了,让波农恬惊讶的是。它竞衔回来一条半米多长的大鲵!

大鲵因为叫声酷似婴儿的啼哭,又称“娃娃鱼”,是一种生活在山溪间的两栖动物。大鲵数量稀少,内质鲜美,又是治疗小儿羊痫风、疟疾和贫血症等病的特效药。因此价格昂贵。大鲵除觅食外,整天隐匿在溪流旁的暗洞里,极难捕捉。当地养鱼鹰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还从未听说过有哪只鱼鹰捉到过大鲵,

波农恬卖了那条大鲵替儿子治好了份。从那以后,人人都夸铁木儿是只神奇的鱼鹰。

那天,我和波农恬一起划一条独木舟进湖捕鱼。太阳快下山时,波农恬叹了口气说:“唉。捉10筐猫鱼,也抵不上半条‘娃娃鱼’!”我说:“你的铁木儿不是能捉‘娃娃鱼’吗?何不叫它再给你捉一条呢?”他苦笑一声:

“我好几次把船划到对岸的九溪沟前,指望它去捉‘娃娃鱼’。可它每次飞到九溪沟上空,盘旋几圈,就又折回湖心去了。”我说:“它大概要等你特别伤心的时候,才肯帮你去捉‘娃娃鱼’吧。”波农恬眼睛一亮,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儿,连声说:“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年轻人的脑子开窍啊!”

我俩在进行这番对话时。铁木儿正伫立在船头,用嘴从尾根部油脂腺里啄起黄色的油脂,均匀地涂抹在自己身上。这是所有的游禽都非常热衷的一项工作,为的是使自己的羽毛光滑柔软,在游水时不被水浸湿。

波农・陪瞄了铁木儿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就像演员进入角色前要酝酿感情一样。然后,他坐在船中央,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开始是小声抽泣,后来声音逐渐放大,越哭越悲伤,肩膀痉挛,好像快哭晕过去了。我坐在船尾注意观察。随着波农恬的哭泣,铁木儿显得焦躁不安,在船头急得团团转。当波农恬越哭越厉害时,它也越来越激动,浑身颤抖,羽毛蓬松,嘴巴微张。看得出来,它的情绪处于高度亢奋中。突然,它“呀――呀――”轻声叫着,好像在劝慰主人不要太伤心了,又好像在为自己未能给主人捕到更多的鱼表示歉意。波农恬愈加哭得天昏地暗,铁木儿的神态渐渐严峻起来,它抬起头,

“呀――”发出一声悲壮的鸣叫,然后,一蹬腿飞上天空,绕船三匝,呀呀叫着向对岸的九溪沟飞去。

我俩在独木舟上等了约半个小时,天快擦黑时,发现九溪沟方向的天空中出现一个小黑点,然后逐渐放大。嘿,是铁木儿回来了,它嘴里叼着一条和它身体差不多长的“娃娃鱼”!它飞得十分艰难,就像一架出现了严重机械故障的飞机,一会儿沉落到湖面,一会儿又拔高到半空,侧侧歪歪,扭扭斜斜,翅膀大幅度地摇扇着,老远就听得见它羽翼振动的呼呼声。飞临我们头顸时,它几乎是从空中笔直地栽落到船舱里的。“娃娃鱼”额顶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被啄瞎了,但还活着,我和波农恬赶紧将它关进竹筐里。

铁木儿蹲在船头。呀呀着,痛苦地扭动着。波农恬按住它仔细看了看,它大嘴壳上有横一道竖一道的抓痕,眼睑下方白色的下巴也被撕得稀巴烂。翅膀凌乱不堪,几十根尾羽几乎都掉光了,一只脚也在下降跌落时扭伤,一瘸一拐的。大鲵有一张巨大的嘴,有一条强有力的大尾巴,还有4只虽谈不上锋利却也绝非没有用的爪子。一只鱼鹰要想成功地捉住大鲵,谈何容易啊!从铁木儿身上的伤痕和它惊魂未定的表情分析,它经历了一次九死一生的搏斗。完全可以想象,当铁木儿从空中发现泡在溪流里捕食的大鲵后,一次又一次地俯冲下去啄咬,它不像老鹰或金雕那样有尖利的爪子可以抓扯,它唯一的武器就是那张大嘴壳:双方激烈打斗,铁木儿的大嘴壳瞄准大鲵的眼睛拼命啄咬,大鲵张开巨嘴几次险些咬断铁木儿的脖子。经过好几十个回合的较量,铁木儿终于啄瞎了大鲵的眼睛。当它用大嘴壳夹住大鲵的脖子,试图将大鲵带上天空时,大鲵的4只爪子紧紧抠住溪流里的石头,怎么也不肯离开水面;双方拔河比赛似的互相拉扯着。突然,大鲵一甩尾巴,打在铁木儿的尾部,黑色的羽毛凋零飘落,铁木儿狼狈地逃回空中。想放弃这场对它来说力不能胜的捕猎。可它一想到主人悲恸的哭声和滚滚的泪珠,就又鼓起勇气奋不顾身地再次俯冲下去……终于,它凭借着为主人分忧解愁的巨大精神力量,把沉重的大鲵衔到了空中。

铁木儿精疲力竭地瘫倒在船头。波农恬笑嘻嘻地掬一捧湖水,洗去脸上陈旧的泪痕。愉快地对我说:“它伤得不重,调养几天就会好的。即使一只鱼鹰换一条‘娃娃鱼’,我也大赚了。嘿嘿,到底是畜生,真的假的它分不清。我以后就用假哭的办法,让它每天为我捉条‘娃娃鱼’。”他越说越得意,眉开眼笑,笑得合不拢嘴。

在波农恬的欢笑声中,我看见铁木儿直愣愣望着它的主人,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迷茫、困惑、惊讶、失望、愤慨。它慢慢站了起来。全身的羽毛激动得像风中的树叶一样瑟瑟发抖。它当然听不懂波农恬究竟在说些什么。但它从波农恬的油滑腔调、轻浮的笑声和眉眼间狡黠的神情中,感觉到了圈套、陷阱和骗局。它凄厉地长啸一声,一蹬腿,飞进暮色苍茫的天空,振翅向远方飞去。

“铁木儿,回来!铁木儿:回来!”波农恬扯起喉咙焦急地呼喊着。

可是,铁木儿头也没回,越飞越远,很快就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里。它永远离开了波农恬,也永远离开了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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