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缺席语境中的幻想游戏

时间:2022-09-14 04:33:26

父亲缺席语境中的幻想游戏

内容摘要:尼尔・盖曼是英美文坛新一代幻想文学代表,他创作的图画书《那天,我用爸爸换了两条金鱼》也具有幻想小说的特点。其幻想叙事模式中并没有创造另一个幻想世界,而是采用了日常生活的行为对立游戏语境,同时,幻想的产生动机来自于父亲的缺席,孩子通过幻想游戏召唤父亲的回归。

关键词:尼尔・盖曼 幻想 游戏 缺席

尼尔・盖曼是欧美文坛新一代幻想文学代表,其写作领域跨及奇科幻长短篇小说、视觉文学、漫画及剧本编写,被认为是继罗琳之后的成功的幻想文学作家,恐怖小说大师斯蒂芬・金称赞他是一个“装满了故事的宝库”。图画书并不是尼尔・盖曼专注的领域,但他也以其才气完成了极具想象力的幻想故事,本文将从幻想的叙事模式和幻想的动机两方面来谈谈《那天,我用爸爸换了两条金鱼》这本图画书中的幻想。从叙事模式上看,故事采用了日常生活的行为对立游戏语境;从幻想的动机来看,孩子的幻想来自于父亲的缺席,孩子在通过幻想游戏召唤父亲的回归。

一.日常生活的行为对立游戏语境

幻想文学是一个大类,包括了幻想小说,还有童话、寓言等,尼尔・盖曼的很多作品都是幻想小说。在《中国幻想小说论》中,朱自强认为,幻想小说有三个特点,即表现超自然的幻想的世界、采取“小说式的展开“方式和具有”二次元性“的复杂组织结构。就文字文本来看,《那天,我用爸爸换了两条金鱼》也是一篇幻想小小说。

尼尔・盖曼的很多作品都具有以上所说的幻想小说的特点。尼尔・盖曼是个穿越大师,他能自由穿越于现实和幻想的两个世界。有时候,可以通过“门”穿越,《星尘》中,一道墙的缺口连接起了两个世界,《卡萝兰》中,第十四道门连接起了两个世界,《镜子面具》中,画上的门连接起了两个世界。有时候,也并不需要特定的“门”,《美国众神》中,古代现代、梦境现实、前台后台之间都可以自由穿梭,《坟场之书》中,伯蒂在生人和死人的两个世界自由行走。《那天,我用爸爸换了两条金鱼》是尼尔・盖曼在创作剧本时,以余力创作的,这篇以余力完成的游戏之作中,并没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尼尔・盖曼创造了一个与日常生活的行为对立的游戏语境,这是一个幻想游戏。朱自强认为,日常生活的行为对立游戏语境并不去重建另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对隔离的游戏空间,而是通过对现实人生中的身体、外貌、生活习惯、生活环境的幻想处理,来为平淡庸常的世俗人生增添不同的色彩。看起来,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但是在这个看起来现实的世界里,却有着与现实世界不同的逻辑,“爸爸”是可以用来交换的,“爸爸”被物化了。“交换”,这个尼尔・盖曼从自己孩子那里得来的灵感,是孩子式的神奇幻想,这个幻想因素是推动情节发展的关键成分,可以说是处于叙事的主要功能层面,支撑起了整个故事。我们认识事物的方式,我们提出基本假定的根据所应当依赖和遵循的原则影响着幻想小说,它的叙事情境、它的角色形象。它的情节设置等等。在故事中,除了妈妈和妹妹对交换表示了惊讶,其他人都对此事处之泰然。而且,妈妈和妹妹的惊讶,并不来自于“交换”本身,而是来自于“爸爸”的被交换。换句话说,“交换”在这个故事中是被承认了的逻辑。其他的孩子都先后用“爸爸”换了其他东西,最后换到“爸爸”的芭蒂还真的将爸爸当作兔子关在了兔子笼里,芭蒂认为“他可算不上一只好兔子”。没有“交换”,也就没有这个故事,“交换”确立了与日常生活的行为对立的游戏语境。

同时,这个故事的写作遵循了“小说式的展开”的叙事模式,其描写有现实性特点。童话中的描写是非写实性的,小红帽说起被狼吞掉时只是觉得狼肚子里很黑;白雪公主的后母穿上烧红的舞鞋时,童话里也没有描写残忍的场面;甚至创作童话《海的女儿》中也没有细写小人鱼舌头被割掉时的痛苦。相反,幻想小说中的描写是写实性的,会有细腻的心理、语言和动作的描写,这使得幻想小说更有感染力,人物形象也更有个性。比如,尼尔・盖曼的另一小说《坟场之书》,开篇就对杰克之一的刀、手套,以及杰克之一的动作做了非常细致的描写,在小说一开篇就营造出了恐怖的气氛。《那天,我用爸爸换了两条金鱼》中有很多写实性的细节,如孩子对自己房间里玩具的一一列举,如拿到吉他孩子就觉得自己是摇滚巨星,如喝了姜汁啤酒觉得鼻子痒痒的,如妹妹会学着兔子抽鼻子玩……这都使得故事更加真实。特别是最后,当他们找到爸爸时,“那儿有个小兔笼,兔笼外面围着一圈细密的铁丝网,我爸爸坐在草地上,在铁丝网圈里一边读着他的报纸一边啃着胡萝卜,他看起来有点孤独,裤子上都粘着草。”这是一个很有情境感的描述。一场寻找爸爸的兴奋旅行,在路过的美拉尼西亚女王也跟着欢呼后达到了高潮,至此,情绪开始略有回落,“爸爸”看起来有些孤独落寞,物化的爸爸由此变成了有情感的爸爸,孩子开始准备让爸爸回家了。情感上的细腻描写增加了这一游戏语境的真实感。

图画书是用文字和图画共同叙事的,除了尼尔・盖曼的文字,戴夫・麦基恩的配图也很精彩,有梦境一般的破碎感。图画中的金鱼、墙上的孩子照片、邮票等都是真实的照片形式,这与其他绘图交织在一起运用,产生拼接的感觉。封面孩子的眼睛慢慢由鱼幻化成胡萝卜;爸爸椅子的椅背上时而是小鱼时而是圆圈,待换完金鱼后又变成了一只大鱼;结尾处晾着的衣服中间晾着爸爸吃了一半的胡萝卜。这些细节的幻想处理,证明了幻想次元本身的存在,体现了日常生活的行为对立游戏语境中日常和幻想的两个方面。

二.幻想是对缺席的召唤

仅仅从幻想角度理解幻想文学还远远不够,要更进一步地理解幻想文学,还需要理解为什么要幻想这样一个世界,以及这样的幻想操作方式意义何在。在这个故事中,“交换”是其幻想世界运作的方式,不断被交换的是“爸爸”这一客体。幻想是具有补偿性的作用的,常常是在客体缺席时,幻想就产生了。显而易见,故事中缺席的客体是父亲。“我爸爸坐在电视面前读报纸。我爸爸读报纸的时候对什么都不管。”孩子是需要父亲的,需要父亲的陪伴和游戏,需要父亲的规则。有研究表明,父亲跟孩子的游戏与母亲是不一样的,父亲跟孩子的游戏更多的是身体的、运动式的,孩子在跟父亲的游戏中学习尊重自己和别人的边界,学习遵守社会活动中的规则。可是,今天,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父亲都正在缺席。父亲缺席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没有做什么,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说。父亲消失在工作中,消失在电脑和报纸后,变成了只是一个提供金钱养家糊口的人。

孩子是需要陪伴和游戏的,“我和妹妹在花园里玩。她玩芭比,我玩的是把泥土从她衣领后面倒进去。”把泥土放进妹妹的衣领后面,不是有规则的游戏,是在捣乱,孩子捣乱常常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孩子需要有规则的游戏,这是父亲的工作,可是父亲在报纸的背后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孩子在新奇的金鱼的诱惑下,想到了“改变世界”的了不起的点子,用爸爸换金鱼!“爸爸”这个角色被动地参与了这场游戏,被动地承担了其本来应该主动承担的责任。由于这一换,还引来了一次寻找的父亲的离家之旅,妈妈要求孩子们将爸爸带回家,妈妈在这里承担了制定规则的责任。继金鱼之后,“爸爸”先后被换成了吉他、猩猩面具和兔子,都因为“爸爸”无法主动行使其被期待的功能,“爸爸”还算安静,但他只是一直看报纸。换到了“爸爸”的孩子们都用他来换了自己觉得更加有趣的东西。“我”也觉得这些东西有趣,而且寻找的过程也变得越来越有趣:“我”拿着吉他说“我说不定会是摇滚巨星”;“我”和妹妹戴上猩猩面具玩,扮演情景剧,甚至招来了警察;在布令奇家,“我”和妹妹喝到了让鼻子发痒的姜汁啤酒;在去佩蒂家的路上,“我”感觉走了这辈子最远的路,兔子坐在“我”的臂弯里鼻子动啊动,妹妹学着抽鼻子玩;当兔子到家时,路过的美拉尼西亚女王也跟着一起欢呼,寻找游戏的快乐达到了顶点。在芭蒂的家里最终找到爸爸是有理由的,这个家庭跟之前的家庭不一样,这个家庭里的父母会跟孩子们一起欢呼参与他们的快乐,他们爱自己的兔子,同时也不像对待无生命的玩具一样对待“爸爸”,“我”可以温柔地跟芭蒂交流,“(爸爸)他也不想当兔子,他是个很不错的老爸。”也许在游戏和陪伴之外,这真是个不错的老爸吧,孩子在呼唤父亲的回归。不过,给孩子制定规则的还是妈妈,爸爸被妈妈打发去清洗,妈妈让“我”在胸口划十字保证永远永远不再用我爸爸换任何东西了。可是“爸爸”带来的乐趣正在于“换”,通过的父亲的缺席,孩子得到了游戏的乐趣,父亲通过自己的缺席获得了存在的价值。所以,在故事的结尾,“我”会想,“但我没保证不会拿妹妹……”,游戏的诱惑力一直存在,如果“爸爸”不能参与游戏,那只好自己创造出游戏,自己创作出游戏的规则,纵使这个规则不是现实社会的规则。

这样的故事,荒唐中还是有些悲哀的,不过还好,这个故事是由一位父亲创作的,而且是在与孩子的互动中产生的灵感。尼尔・盖曼在《后记》中提到,有一次他的儿子在听了他的老生常谈后,恼怒地说:“我希望我从来没有爸爸!我希望我有……我希望我有一条金鱼!”尼尔・盖曼因此写下了的这个故事,这是种自嘲式的表达,但这个表达恰好是父亲在场的证明!

参考文献

[1]朱自强,何卫青.中国幻想小说论[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06

[2]鲁伊基・肇嘉.父性[M].张敏,王锦霞,米卫文,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3]唐Z・啬峥继Donald. W. Winnicott.游戏与现实[M].朱恩伶,译.台北:心`工坊文化事I股份有限公司,2009

(作者介绍:石英,苏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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