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传的碗 第7期

最近回老家，找到一只我婴儿时期就开始用的勺子，那只磨损得很旧的勺子上有一只红灯标记，带着鲜明的时代特色。勺子倒没有多么精致，但对我无疑是有不同意义的。一点点家传的物件儿，也代表着以前的生活，好像西方人结婚习俗中新娘子必须要穿戴一件旧的一样，提醒看你已经拥有的幸福。家传的仓物方子和家传的碗无不如此，都是家庭、家族温暖生活的载体。

私房菜谱，可是个大事儿

食物的方子，也就是私房菜谱，这在国外可是个大事儿。如果带食物去参加个聚餐或者请别人到自己家里做客而没有人问：“你的蛋糕是怎么做的?”“这个菜的配方是什么?”简直就可以说是失败。当然了，正是由于询问配方的非常含义，有些他人也会出于礼貌而向别人请教配方。

美国电视连续剧《绝望主妇》里，争强好胜、厨艺一流的完美主妇Bree，好几次想从邻居Catherine那里套出其特制的柠檬蛋糕配方而未果，居然铤而走险，悄悄潜入Catherine的房子，打算偷出其柠檬蛋糕的配方。没想到的是，Bree即使偷偷溜进了Catherine的房子，却依然没有偷到蛋糕的方子，方子居然被Catherine单独锁在一个盒子里。

的确，很多西方主妇都像剧中的Catherine那样，把配方抄在小卡片上，再把小卡片一张一张慢慢累积起来。有些人还会从自己的妈妈婆婆、奶奶外婆那里收集、继承很多的私房菜谱卡片。假以时日，也是―笔不小的财富。

我―个闺密，她老公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闰密的老公一直念念不忘自己妈妈做的菜，闺密有时候就半开玩笑半气愤地说：“真是懒得他做饭，反正怎么做，都没他妈做得好吃。”

我老公也一直念叨他奶奶做过的土豆红烧肉和黄豆酱，但奶奶已经去世了，又没有留下方子。想吃的时候只能给亲戚打电话打听做法，有时候甚至打给好几个亲戚也未必能确定最准确的做法，只能估摸着做了。黄豆酱的做法很特别，是将肉皮和黄豆再加上很多调料慢慢煨。如果把奶奶自己的方子完整记录下来的话，就能按方子烧出带着奶奶特有味道的土豆红烧肉和黄豆酱了。

家传的老碗，承载着家族的精神

还有，如果更幸运一点的话，能保留下几只奶奶用过的老碗，将按奶奶的方子烧出来的土豆红烧肉装在奶奶留下来的老粗碗里，大家吃的时候，都会想起奶奶当年给大家做饭的样子来，温暖而具体。其实，想念都是具体的，怀念也可以是具体的。

写到这里，想起了顺德菜。据说粗菜细作是顺德菜菜的特色，顺德自古以来是富庶之地，民众喜用本地物产精心烹调菜肴，互相品评，整体厨艺颇高。顺德当地，家里大厨―般会买来物美价廉的当令当地食材，怀着对家人的爱，尽自己的能力，仔细烧出好吃的家常菜，而那往往是家族好几代人传承的口味。于是大家吃下肚的，不单是美妙家常的食物，还有家族的历史和记忆呢。

我们这一代，能够拥有妈妈、姥姥、奶奶甚至祖奶奶用过的漂亮器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够老、够好的就更少了。闰密蓉把她妈妈年轻时用过的浅棕色玻璃糖罐儿，不远千里从武汉带到深圳，又不远万里从中国带到加拿大，现在又不远千里带到美国去了。那种糖罐儿，在蓉妈妈年轻时代，也不是每个家庭都有的物件，蓉的妈妈和蓉都是爱美、也爱美器的女人。糖罐儿传承的就是蓉和她妈妈两代女人的审美。

看过一本杂志介绍一个叫Lydia的中法混血女人，她目前生活在中国，她的器皿几乎全是从德国带过来的，家族留下来的，很多器皿都已达300岁高龄。有300年的纯手工锡质容器、她太姥姥送给婆婆的香料瓶、180年前工匠精心雕刻的花纹水晶瓶子等等。Lydia说这些家族传承下来的物品，只有使用才能真正体现它们的生命力。她德国婆婆的家里有个超大的地下室，在长长的古董桌子上摆放着数百件各种器皿和生活用具，都是家族的收藏与礼物，并且每个物品下面都会有一张“身份证”，记载着这件物品的出处与年代。那是Lydia每次拜访婆婆必去“参观”的去处，令她觉得在和这些器皿对视、对话时也感受、继承了家族的精神。可以说，与马未都说的“人的生命是个肉体，物的生命是个精神”有异曲同工之妙。

器皿的温润绝对需要时光的打磨，一代一代人温柔的手在这些美丽的器皿上擦拭、清洁、抚摸和婆娑，器皿携带过亲人的体温，热过，也冷过。唯其如此，这些老旧器皿才有一种新器皿所没有的温润气质。这些老旧器皿放在厨房的角落、柜子、灶台和餐桌上，也把过去的时光带到了厨房的角落、柜子、灶台和餐桌上。

即使没有家传的方子和家传的碗，至少，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就像英文谚语说的那样：DO something late 1s better thann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