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嘉丽的浓与淡

时间:2022-09-10 03:33:01

与丁嘉丽相识,是在电视连续剧《走戈壁的女人》拍摄中,我是该剧的编剧,丁嘉丽是主演,可以说,我们联手打造了田寡妇这样一个令人敬佩又让人心酸的母亲形象。也正是因为这部电视剧的拍摄,让我对丁嘉丽有了比较深的了解,知道了在当今影视圈中,还有这么一位演戏和做人都堪称一流的好演员。

我之所以称丁嘉丽为演员,是因为如今“明星”这个词已被人用滥了,用俗了,已经失去了人们对它的崇敬,而成了金钱交易和媒体恶炒生出的“怪胎”。作为演员的丁嘉丽,无疑有着极高的艺术天赋、艺术修养和艺术表现力。一个演员的素质高下,并不体现在上镜率和媒体曝光率上,而是体现在你的内涵。

丁嘉丽恰恰就属于那种极有内涵的演员,正是因为这种内涵,使她的整个艺术生命有了一个强有力的支点,她不会昙花一现,更不会面对荣誉而失去平衡。对媒体,她一贯持一种平常心态。在接触中我发现,似乎只有演戏可以让丁嘉丽真正兴奋和激动起来。她是个戏痴,只要撞上一个自己喜欢的角色,没有谁能比她更加上心。她几乎是在用自己的心血在琢磨、在塑造。

早都听演艺界的朋友们说,丁嘉丽的舞台戏极棒,可以说令人叫绝。去年4月的一天,我在北京有幸观赏了由丁嘉丽主演的话剧《居里夫妇》,那确实是一台好戏,也是一部考验演员真功夫的戏。一个场景贯穿全剧。而就在这样一个单一的场景中,丁嘉丽要把居里夫人从一个踌躇满志的小姑娘到大名鼎鼎的科学家的内心世界诠释出来,这对任何一个话剧演员都是一场严峻的考验。整整两个多小时,丁嘉丽用极具穿透力的台词和丰富的形体动作紧紧攫住了观众的心,把一个活生生的居里夫人呈现在人们面前。她那有张有弛,收放自如的表演征服了观众,也让我第一次领略到话剧的魅力。

没想到后来我们竟然合作了,20集电视连续剧《走戈壁的女人》几经周折,终于要由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和中国青年艺术剧院投拍。这是一部描写三十年代中国西部荒原上发生的母亲的故事。在北影旁的一个部队工厂招待所里,我和北影著名女导演王君正以及主演丁嘉丽一起,开始没日没夜地修改剧本。

修改剧本本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但那一段日子却成了我生活中十分惬意和难忘的时光。由于对剧本的稔熟,我们在讨论如何修改时几乎从来不拿剧本,所有的情节都装在心中。跟他们在一起,我体会到了为什么艺术创作需要激情,因为激情是点燃灵感的火炬。

我们谈论得最多的还是田寡妇。这恐怕是迄今为止国内电视剧中还没有出现过的一个母亲角色。正因为她的特殊,要将其形象塑造得有力度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田寡妇是一位西部母亲,因此我们摒弃了以往所说的“寡妇门前事非多”“寡妇做人低着头”的模式,偏偏将这样一个人物放在男性旋涡里去,放在生死一线的风口浪尖上去。她敢跟着驼队上驼道拉骆驼;敢女扮男装混进金矿当淘金汉;敢在戈壁滩上盖客栈;敢拿枪打死十恶不赦的骆驼王……原剧本在描写田寡妇九死一生的经历时,我是倾注了许多的情感和泪水的。但在讨论修改时,丁嘉丽则不同意田寡妇太多的流泪。她说,这样一个女人是轻易不会哭的,要哭,她就要哭得惊天动地。当时我还有点不太同意,以为女人的泪水应该像大地红河一样天经地义。可等片子拍完后我突然明白,丁嘉丽是对的。她扮演的田寡妇是一位坚强的母亲,为了生存,她更多的是在奔波,在拼搏,但当她一旦流泪的时候,就像有一样无形的东西一下子揪住你的心。

通过接触我知道,丁嘉丽是个受过磨难的演员。不论在艺术上还是在情感上,她都有过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也许正是这些经历,使丁嘉丽无论演戏还是做人,都进入了一个很高的境界。听一位在青艺做临时工的小辛讲,在拍电视电影《小巷深处的阳光》(编剧也是本人)时,正值北京寒冷的冬季,丁嘉丽见小辛穿着单薄,竟不声不响地到商场花了60元为他买回一件棉大衣。这一件事让小辛至今感动不已,一个知名的大演员,竟能关注一个场工,实在不可多得。

丁嘉丽信佛,而且十分虔诚。尽管她也是性情中人,但经过佛学的熏陶,便有了许多令人敬佩的品德。认识丁嘉丽的朋友都说,嘉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只要你有困难,她是极乐意帮忙的。在北京改剧本时,我家儿子不学习、贪玩得无法收拾。妻子打电话到北京,我更是坐卧不宁。万般无奈之下,竟产生了求神拜佛的想法。丁嘉丽知道后,主动联系了北影厂几个人,花了大半天时间陪我一起去了一趟郊外潭柘寺。也许求佛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当时对我的心里却是一个极大的安慰。对演艺圈我已不太陌生,但其中能有几个像丁嘉丽这样,如此真诚地对待每一个朋友呢?

在上戏时,丁嘉丽是班里最不漂亮的女生,但她却是全班最早成名的演员。她拍电影,但更钟情于话剧舞台。前些年在拍《居里夫妇》时,有一件事情令丁嘉丽刻骨铭心。那是一次由领导观摩的彩排。当他们演完时,台下竟没有一点掌声。那一刻她感到寒冷和孤独,泪水也禁不住地流了下来。后来,这台戏演红了大江南北,各种赞誉铺天盖地而来,但最让丁嘉丽忘不了的,却是那个彩排的夜晚,那个冷冷清清的舞台。

在情感生活中,丁嘉丽也一样经历了磨难。她总是付出真情又总是为情所累。在家里,她有一对年迈的父母,还有一双年幼的儿女。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她不能垮,她要撑着。为了自己的亲人,丁嘉丽要接戏演戏,要给他们创造一个好的生存环境。圈里人都知道丁嘉丽的戏非常好,但丁嘉丽却苦于碰不到那种让她演着过瘾,让她能酣畅淋漓发挥出来的好角色。

去年10月,在北京郊区燕山脚下一个叫碓臼峪的山沟里,《走戈壁的女人》开机了,当所有的主创人员手持鞭炮在山谷里炸响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燕山的秋天是非常美的。每一缕秋风,每一片红叶都让人赏心悦目。但我们的剧组却在这里吃着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苦。几乎每天都要拍到夜里两三点钟,有时候甚至通宵达旦。看到丁嘉丽一直穿着脏衣服,蓬乱着头发的样子,我都觉得过意不去了。因为是男装,每天天不亮丁嘉丽就要起床化装,而且一化就是差不多两个小时,有时候丁嘉丽化好了装,剧组的其他人都已吃过饭,她只是胡乱扒拉几口便匆匆赶往拍摄现场。

后来剧组转到宁夏中卫外景地,全是戈壁沙漠的戏,一直拍到雪花飘飞的冬天,更苦。为了再现那个年代的真实情景,剧组在腾格里沙漠边上搭了一条小街,作为剧中的“黑戈壁镇”。初冬的沙漠边上寒风凛冽,但丁嘉丽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旺盛的创作激情,她把田寡妇与三个男人间的情感过程演绎得淋漓尽致:对驼队葛老人的信任;对金矿邱哥的炽爱;对小兄弟旺叔的呵护。同时,在处理与其他人物的关系上,她也把握得很有分寸,对三个女儿无私的爱;对那些患难与共的兄弟的侠肝义胆;对阴险狡诈的骆驼王的刻骨仇恨。可以说,田寡妇用自己的爱恨情仇演绎了一部西部母亲的传奇故事,丁嘉丽则用精湛的演技非常到位地诠释了田寡妇这个戈壁女人丰富的内心世界。

尽管丁嘉丽几乎拿遍了中国影视界大大小小的奖,但她始终不把这些作为自己的资本。她说:“奖算不了什么,咱要想搞一部好戏,就得一切从头开始。”据说,丁嘉丽从上戏毕业后拍的第一部电影《山林中头一个女人》便是出自王君正导演的手。王导说,开拍前她去青艺选演员,一进大院便看到了从图书室走出的丁嘉丽,并一眼认定她就是大力神。后来令王导感到意外的是,一个刚刚从艺术院校毕业的学生,竟能把大力神这个角色诠释得如此到位,实在是有点令人惊喜不已。影片中有一个备受专家称赞的大力神出场的镜头:大力神端着长烟袋,用烟袋将门帘轻轻一挑走了出来。这个镜头就是丁嘉丽自己设计的。凭着她的精彩表演,丁嘉丽获得了当年金鸡奖的最佳女配角奖。有专家当时就评价说,丁嘉丽不属于那种漂亮得惊人的女演员,但她恰恰会成为一个可以一直演下去的好演员和艺术家。

《山林中的头一个女人》对于丁嘉丽来说,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从此,丁嘉丽隔三差五地总会让人们眼前一亮。《女人TAXI女人》中的出租车司机;《过年》里的大儿媳妇;《没事偷着乐》中的大女儿;《渴望激情》和《黑洞》里的妻子;《有爱的日子》里的母亲。最近,她又频频活跃在银屏上,拍完《走戈壁的女人》后,她又接拍了《干部》《卡拉是条狗》等影视剧。

看丁嘉丽演戏,有一种十分过瘾的感觉,她很有激情和爆发力,豪放时如山洪爆发,细腻时如涓涓细流。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经过精心雕凿,但看上去又是那样的自然流畅,这就是真功夫。而戏外的丁嘉丽却淡如春菊,没有一丝一毫所谓“大牌”的脾气。她待人谦和,为人实在。尽管她的生活也很坎坷,但她从不怨天尤人。在相处中,她总是以一颗平常心对待所有的人和事,因此你可以放心地把她当作朋友。

有记者采访完丁嘉丽后说她不会化妆,不会穿着,不会遮掩。其实这正是丁嘉丽的本色。怎么样才算大演员?与那些扭捏作态,喜欢作秀的所谓“明星”比起来,丁嘉丽确实是普通和实在的多,而这种东西正是我们久违和怀念的。在丁嘉丽身上,你很难看见当今有些“明星”那种一到剧组就要高价带保姆耍大牌的矫情,也很难看到那些这辈子做了回明星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腕”们的狂傲。她总是踏一双旅游鞋,背一个挎包,不施粉黛、清清爽爽地来到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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