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片就像过日子

时间:2022-09-09 12:35:08

有位朋友告诉我,纪录片导演应如一位孕育生命的母亲,这个生命是你与摄影师共同创造。但你得独自怀胎十月,然后再与剪辑师共同让孩子出生……导演比不来母亲的伟大,我作为男性,却也有幸体验了一回“孕育”的过程——制作的过程及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是充满幸福的。这样的感受,只有身为“母亲”,才能真切地体验。

片子能完成,都爱说机缘,我也讲这个。

初恋

我曾经一度不想上学,无奈之下,父亲只好送我到矿区“劳教”,但在他们眼中的“地狱”,却是我眼中的“天堂”。懵懂之间的选择似乎就是为了想再去表现、再现当时的震撼。

在雨果摄影学院到大二的时候,我带着相机又在矿区住了7天。近了,却觉得自己用图片表达和再现的无力。在柏雨果老师的指导和帮助下,我将这次拍摄的成果制作成了组照。大三,我带着摄像机去了,又是一周,10小时素材囫囵地记录着一切有声触动事物。在李亚明老师的悉心指导下制作了《造云的山》23分钟版。至今我都认为那是一部非常个人的版本。

热恋

这次创作完成大半年时间,曾盲目地向各种相关机构送DVD光碟,虽偶有收获,但久了就有一种疲倦感。一天,电话响了,是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制片人韩蕾打来的。

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每年都有“真实中国—导演计划”对一些年轻导演给予帮助。我在撒网捕鱼一样地投递稿件时,也给她投过。韩蕾说她每天都会收到相关方面的DVD光碟、邮件近百封,根本看不过来,那天却不知怎么顺手抽张到我那张。

次日,我就收到一封邮件及预订好的机票。

在专业化方面,我一切都是外行。韩蕾一点一点地教给我如何提案,如何在现场控制时间,如何做PPT,在哪一个阶段放片花,甚至哪些字眼是评委反感的。

婚姻

提案通过后,创作提上日程。

无尽的文字稿:导演阐述、拍摄大纲、拍摄计划、日期、分镜头……在未知面前一遍遍写着预想的事。后来在拍片现场,郭静告诉我说不要理会大纲,遇到什么拍什么。等完成影片后再看当时写的拍摄大纲,倒也十分相似,且有意外收获——用韩蕾的话说,拍摄中的意外收获是纪录片导演最大的福份。

拍片永远离不开预算。《造云的山》全部前期预算共68000元(不计后期精剪、校色调音)。但拿到钱后才发现自己的预算漏洞百出。最后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及摄影师的酬劳。

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要求使用HDV以上格式,且后期必须用Final Cut剪辑,从未接触的我只得在短时间内狂补。幸好有韩蕾这样的专业人士帮忙指导我。

孕育:在矿区的22天

整个拍摄行程36天,矿区过程中下山3次,去除路上的颠簸,再掐头去尾,在矿区完完整整地呆了22天。

初到山上时雨季刚刚结束,一切都重新开始。

我带着机器跟摄影师刘治峰到处寻摸人选,但不久就发现一个重要问题——我和刘治峰都没有在高海拔地区工作过的经历(矿区平均海拔4000多米,我们拍摄的山窝海拔3700米左右,水源处接近4500米。从后山望去就可以看到甘肃最高峰——5798米的阿尔金山)。没有适应的我们变得非常容易累,眼看着几百米的路程,扛着机器走好久走不到跟前。这还是在机器未大面积开工的时候没有戴口罩的情况下(同工人一样,戴口罩来防止粉尘侵袭),后来在漫天粉尘的时候,戴着口罩扛着机器走有很多的上下坡的山路,胸口憋得厉害,只好走走歇歇。海拔成了一个让人很不爽的因素,每天晚上睡觉到半夜总是会有被人卡住脖子慢慢无法呼吸的感觉,醒来好几次,大口喘气。再后来几天天气渐渐变热,日夜温差巨大,中午的时候穿着早上的穿的棉衣再套上雨衣(防尘用)、裹着围巾戴着口罩走山路真是一种折磨,拍摄的中后期这种折磨大部分都由摄影师刘治峰受了,对不住呀!我们睡在工人们空出来的床铺上,东拉西凑的被褥在晚上冷得要死,后来有工人请假下山,我们就蹭他的电褥子,好几次跟刘治峰争抢靠近火炉子的床铺。

矿区没有条件洗澡,有段时间我们的手指根本插不进头发里。是灶上做的饭全部以面食为主,馒头包子还都好吃,但大部分时候吃面条,没有高压锅来下面条,这样面条就变得软乎乎的但又有没熟透的感觉,加上菜很少,之前几天吃的还是很不错的,香甜可口,后来就是因为越发的感觉油水少、营养不良没有食欲了,这也让我下决心限定了拍摄结束的日期,因为实在太想吃肉了。

去矿山前有大量文字准备,但在起初拍摄的时候仍然各种问题,刚开始就是撒大网一把抓,见啥拍啥。只有一台机器,跟摄影师还有所争执,我听到工人们在说很有意思的事情,着急地想拍下来,他却在另一个地方全神贯注地拍他看到的认为好的事情。这样持续了几天,我们觉得这样不科学,俩人都太累,于是开始分工:刘治峰听不太懂当地的方言,所以户外、景物方面由他来拍摄,我主要寻找故事、线索,拍摄室内。如此,我们以平均每天4盘磁带的速度在进行,几天后就出现了严重重复:每天如同上班一样,早上8点起床吃饭、扛机器去工棚拍,拍工人们反反复复的工作,中午回来吃饭,下午继续……这个时候非常焦虑,自己计划的东西似乎都拍到了,但没有任何令人兴奋的内容,身心疲惫,恍惚得不得了,我焦虑地跟刘治峰商量怎么没有更好的故事,没有我想要的冲突。我抱怨着谁谁谁要是怎么怎么就多好啊……但他总是平静一些(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样的工作)。刘治峰告诉我,我们拍的是纪录片,不能太强求戏剧冲突……后来我就一直拿这个来宽慰自己。这个时候也是不愿寻求谁的帮助,可能任何一个人的一句话都能让我崩溃或者在山上待半年。慢慢的,或许也是时间呆地够长了,这个时候跟工人们的关系非常近了,可以跟小伙们递着烟屁股抽两口,也能接过女工手里的手机看看她的私密短信。渐渐地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两、三个工人上,他们成了片子的主人公。有了焦点以后事情变得比较顺利,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我在房间考虑故事发展,其实不少时候只是在看电影听音乐罢了,刘治峰气喘吁吁地扛着机器跑回来拿出卡插到电脑里指着刚才的镜头让我看,确实,在拍摄过程中没有比拍摄到一个美妙的镜头更让人兴奋的事情了,而且一个美妙的镜头就足以让你在这里再继续坚持下去。

制片人、监制都嘱咐有问题随时联系。当我们把带去的62盘磁带全部拍完的时候我跟监制郭静通电话,汇报了拍摄的情况,当时我认为我需要的东西都到手了,可她希望可以再拍摄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就遇到了前面说到的吃饭的问题,我跟刘治峰实在太想吃肉了……于是作出决定,再拍三天。

整整三天之后我们回到敦煌,各种羊肉、啤酒……

当时在矿区因为海拔问题我们经常地不戴口罩,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想起来后怕:山间多风,可能一不小心吹进嘴里吸进器官的就是满满一堆石棉纤维。

出生:反复修改

8月中旬,拍摄完成。尽管现场每拍一盘磁带都会在当天晚上浏览一遍,但没做任何文字记录。剪辑前开始补场记。

两个月的时间,73小时的素材,5000多条镜头,一个一个看下来并做记录,敲下了超过10万个字符。一遍下来,让我对素材非常熟悉。

剪辑每次开始不超过两个小时便放弃——实在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如此断断续续两个月后,仍无任何进展。直到除夕的前三天,终于输出了第一版。

春节过后,收到郭静的短信:“感谢你制作的影片!”当时的那句话比后来获的哪一个奖都让我兴奋。

第一版90分钟,非常的粗糙,无数的错别字、夹帧、声音错位……,在这个基础上改进了第二版、第三版、第四版,3月份在上海纪实频道,好几位老师一起看了第四版,然后开始精剪。15天的昼伏夜出,韩蕾与我一帧一帧把90分钟变成了85分钟。这也是我站在巨人肩膀上的15天。

成长:获奖

此时完成的第五版参加了第18届白玉兰国际电视节。

电视节结束后又陆续做了画面和声音,由于拍摄时候太过随意,画面问题严重,找商业的校色中心制作花了很长时间及金钱。

至此,影片已经逐渐地在不少电影节上竞赛、放映。在莱比锡主放映厅里,700座位几乎坐满,当《造云的山》照射到巨大的荧幕的时候,我知道了纪录片的美妙之处。

感谢为影片给予帮助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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