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虚谷学医心路初探

时间:2022-09-08 08:31:49

关键词:章虚谷;学医方法;医门棒喝

章楠,字虚谷,古越会稽人(今浙江绍兴),是清乾隆后期、道光年间一位很有学术成就又很有个性的医家。他给人们留下了不同凡响的三部著作:《医门棒喝》(初集);《医门棒喝》(二集),又名《伤寒论本旨》、《活人新书》;《灵素节注类编・医门棒喝三集》。张仲景是辨证论治的创导者和实践者,但明确提出“辨证论治”一词的第一人是章虚谷。“可知景岳先生不明六气变化之理,辨证论治岂能善哉?”(《初集・卷二・论景岳书》)。《内经》奠定了中医体质学说的基础,但集中医体质学说大成的第一人也是章虚谷。他明确提出:“以人体质不一,受邪虽同而病变不同”(《初集・卷一・条例》);并首次将人分为阳旺阴虚之质、阴阳俱盛之质、阴盛阳虚之质、阴阳两弱之质四种类型。至于评河间、丹溪、景岳、鞠通之得失,辨温病、伤寒之异同,详火湿二气合而为暑的致病特点,亦大有补于杏林。《医门棒喝》初、二、三集,不但全面反映了章虚谷的学术思想和学术经验,也记载了其学医、从医的许多信息。

1、学医目的――尽吾心力

虚谷自述向因多病,究心医理,曾远走粤、燕、京、苏等地,南北足迹所涉,凡同业绩学者,莫不咨访就正。他笃嗜性命之学,于医溯流穷源,力究十余年,未得其绪,而志益锐;又潜心十余年,始有左右逢源之乐。虚谷学医的目的是“尽吾心力”,他把学医比作是以竹筏济人。“譬如春雨山溪骤涨,行人趑趄,余适有竹数竿,急为作筏,虽不能济多人,亦尽吾心力而已”(《初集・卷一自题》)。同时,他把学医看作是自己的所好,不觉其苦。“当其好也,无不发愤忘食,乐而忘疲,不知老之将至者,余好在此,自觉可乐,未见劳苦也”(《初集・卷一・自题》)。虚谷学医的目的,与仲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养全”(《伤寒论・自序》)、孙思邈“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千金要方・卷一》)有相似也有不似之处,但更实在更能打动人。以虚谷“尽吾心力”、“余好在此,自觉可乐”的心态励人自励,是大有现实意义的。目前医学院校只重视医学知识之传授,忽视励志教育的现况,应引起高度重视。

2、学医方法――通医之理

虚谷以为“天地之大,事物之变,莫可涯矣。究之,一理而已。见其理,则触处皆通;昧其理,则动多窒碍。”(《初集・卷一・自序》)。提出“非格致诚正之功,不能通医之理”(《初集・卷一・自序》)。虚谷尊《灵》《素》发明天人合一之理,以卫身心性命为医经之源,认为仲景绍圣轩岐、本《灵》《素》,作《伤寒杂病论》为方书之祖,其下最服膺的是叶天土,赞美叶氏“临证之顷,随病设施,揭其理蕴而因时制宜,无法不备。如造化生物,无迹可求,各得自然之用,与千百年前之仲景心心相印而得其真传”(《初集・卷一・自序》)。因此,虚谷认为学医之方法,于诸家之说“要在读者因流溯源,知其理之所归”(《初集・卷一・自序》),当“舍其短而用其长,随时取益,变化无方而理无不合矣”(《初集・卷一・自序》)。简言之,通其理而已。欲通医之理,先需明白以下几个理。

其一,明阴阳关系之理。《易》曰:“一阴一阳之为道。”阴阳学说是中医理论的基础,当年余云岫欲废止中医就是从批阴阳学说开始的。阴阳学说其实,却是看不见摸不着;说其虚,临床上辨证处方却无处离不开它。因此,如何认识阴阳关系,是阐释中医之理、运用中医之理的基础和关键。虚谷将阴阳之间的关系表述为“夫阳昌阴随,为造化自然之道。故阳能帅阴,而阴赖阳之煦通以生长;阴能和阳,而阳藉阴之翕合以固密。此阴阳自然之性能,所以经言阳强不能密,阴气乃绝;阴平阳秘,精神乃治也”(《初集・卷三・平心论》)。因此,临床所见病证,或当扶阳,或当抑阴,惟随宜而施,不能执一定之法。

其二,治病之理,贵在辨证论治。虚谷认为“理有一定而法无定;法有定而方无定;方有定而病无定也”(《初集・卷一》)。赞赏仲景有是证用是药,必详辨脉证而后始立一方,又反复辨其疑似异同,则方药随宜变换。“治病制方固难,而辨证尤难也”(《初集・卷三・平心论》)。认为后世医家则不然,不详脉证,但题病名,如云伤寒者用某方,伤暑者用某方,兼某病用某方。导致后学不知辨证,记诵方歌若干,每临一病,遍试其方,如此,能幸中者鲜矣。导致的后果是,“既以诸家之书,辞义浅近而易读,则反以圣经为宜古不宜今,终身不曾寓目而亦终身称为医者”,“医道如斯,亦可谓扫地矣”(《初集・卷三・平心论》)。故曰“方书日富,则圣道日晦”(《二集・卷一・自序》)。提倡“每临一病,胸无成竹,惟审其虚实、阴阳、表里、寒热,设法制方,求其合病而止;药虽不同,古方法度,自然合古。如叶氏医案之所以为传仲景心印者,正因其善能变化而无丝毫执滞,仍不出圣道法度故也。学者必由是而学也,方为医道正宗,否则尽是旁门左道。”(《初集・卷三・平心论》)。既是当时的医门棒喝,也是今日的医门棒喝!

其三,制方之理。《内经》有七方之制,日大、小、缓、急、奇、偶、复;徐之才推广其义,设为十剂,日宣、通、补、泻、轻、重、滑、涩、燥、湿。虚谷指出,方药治病的奥秘在于以药之偏救病之偏,以药之性适人之表里、阴阳、虚实、寒热。“要妙者,药性气味也;配合制度,实不外阴阳五行之理耳”(《初集・卷二・方制要妙论》)。“夫人禀阴阳五行之气以生,气有偏驳则病,药得阴阳五行之偏,是故以偏治偏,必归于平而后病愈。”(《初集・卷二・方制要妙论》)。“无不以药性气味之阴阳,合乎人身表里阴阳虚实寒热者,是故投无不效,而七方十剂之法,亦尽具于中”(《初集・卷二・方制要妙论》)。详辨感病之因、人之体质、药性气味,方药随宜变换,则制方之理得矣。

辨证论治是中医治病的特色。目前有摹仿西医模式流行专方治专病,设立对照组的大样本研究,作为一种探索方法,本无可非议,但若以此为尊,贬低个案的价值,这种思潮值得警惕。

3、学医态度――知我罪我皆我师

田乐川谓“章子性恬淡,不屑奔竞形势,向游于粤,当道多折节交之,章子遇之泊如。其待人宽恕,行事磊落,未尝稍有苟且”(《初集・卷一・田乐川叙文》)。方步范谓其“性恬淡,不为利动,不为势摄”(《遂初轩医话》卷上《名医补传》)。其从医虚怀若谷,以为“医理渊微,愈辨驳则愈明显”(《二集・卷一・自序》)。自号斋名为知非轩,信孟子“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言,敢于独立思考,发表不同意见,常谓“知我罪我,皆我师也”(《初集・卷一・自题》)。但他对别人的评述多言之有据,且长短不袒。

虚谷评河间论六气皆从火化,认为止可论六气之-邪,未可论病,以人体质不一,受邪虽同而病变不同,概用凉药则误矣。认为丹溪“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论,与景岳“阳常不足,阴常有余”论,不过发明一节经义,而非全经之理。因《景岳全书》影响深远:故评之尤详,批之尤深,但又谓“景岳所论阴证似阳、戴阳、格阳等证,诚有发古未发之功,学者必当参悟其理。悟理方能辨之,真自不可因其所短,而没其所长也”(《初集・卷三・平心论》)。

评吴鞠通风温、瘟疫不分,伏气一证亦不分晰论列,《素问》“秋伤于湿”之“湿”字,臆解穿凿,大乖义理,但又谓“吴鞠通先生《温病条辨》论药性气味功能,甚为精细;其卷后论泻白散之弊尤确,余亦屡见有混用桑皮反引外邪人阴,咳嗽不已者,地骨皮亦然,临证者不可不审也”(《初集・卷一・条例》)。

有延先生诊病,侍者磨黑未竞,疾书方,掷笔起,主人趋而尾其后,问病轻重及饮食所宜,匆匆数语登舆逝矣。有服先生方而效者十二三,服之不效者亦十二三,服之而危且殆,至不救者十三四。有人因之询先生,漫曰:彼本不治之症,余药冀生之命不济!(《初集・卷一・史善长叙》)。其所载医案中有成功者,对不效者也详实记录。对痘证初起者诊之少,也不讳言,因痘证初起者多在儿科医处诊治,转其处所诊之小儿,多为他医治之无效者,实话实说。

虚谷求真求实的学风和勇气、宽阔的胸怀,直率的个性,与装腔作势、学术造假者,人云亦云、对学术权威不敢质疑者,真是鲜明的对照。

我研究古代医家,了解其生平事迹,挖掘其学术思想及学术经验,探索其学医之路,目的是古为今用,为当下服务,这是我们的使命所在,方向所在。最后,谨以虚谷之语结束本文,并与诸君共勉。“非有聪明特达之资不能悟其理,非有沉潜力学之功不能精其术,非有仁慈恻隐之心不能善其用,非有不忮不求之量不能行其道。然则医岂易言哉!若无实学而幸窃虚名者,是造孽也,非行道也”(《灵素节注类编・医门棒喝三集》自序)。

参考文献:

[1]章虚谷,医门棒喝(初集)[M],民国十八年四月八版绍兴墨润堂刊本

[2]章虚谷,医门棒喝(二集)[M],民国十八年四月八版绍兴墨润堂刊本

[3]章虚谷,灵素节注类编・医门棒喝三集[M],杭州: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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