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罗马

(一)

罗马在我心中已经很久很久了，它一直无声地敛藏在那里，熠熠地透射出神秘的光，那些光芒中，有来自于叱咤风云英雄一世的恺撒大帝的盔甲，有来自于乔万尼奥里《斯巴达克司》悲壮的长剑，有些来自于《罗马假日》中赫本的动人美目，还有些是令人心旌摇动的。绿茵诗人罗伯特 巴乔的球场雄姿，所以当我们这次暑期欧洲之行的飞机罗马的达 芬奇国际机场降落时，我深切地感觉到心里的那股热流，它终于不可抑制地喷涌而出，因为罗马那令人神往的神秘光芒已经就在脚下。

此次旅行我只带了两本书，一本是欧洲地图册，一本是余秋雨的旅欧游记《行者无疆》，飞机刚刚还在天上的时候，我读完了那篇他写罗马的文章《罗马假日》，余秋雨评价罗马是欧洲唯一一个可以用伟大来形容的城市，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城市才值得用伟大来歌颂，可是当我们的大巴开始行驶在罗马城区那用历史镶嵌的古旧石板路上的时候，我意识到一种蛊惑的兴奋，也许顺着这些石板路，就能寻找到那诱人的伟大。

(二)

准确地说，我们这次旅游的形式是大巴游，一辆可以乘坐50人的双层大巴车，下层装行李，上层坐游客，就这样庞然地跑在罗马城的大街上，竟然感觉到罗马街道比想象中的要狭窄。其实罗马的街道确实不宽，因为罗马主要城区是建于恺撒大帝时期（公元前56年――前54年），在两千多年前，对于只有马车行驶的街道来说，罗马帝国都市苑区应该曾经辉煌出显赫和壮观，这些市苑布局合理、规模宏大，大多以一个宽阔的广场为主体，四周环以柱廊，其中心耸立着一座当时在位的皇帝骑马的雕像，苑区后端往往是一座神庙。

我们的大巴开始还很得意地昂然挺进，看着那一堵堵古罗马的残墙断壁盘亘在街边，看着那些圆顶的、尖顶的教堂在绿荫深处若隐若现，看着那些布满绿色铜锈的青铜雕像在街口随意闪出，我们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叹，为那些衰老而不屈的历史，为罗马人精心保护古迹的远瞩高瞻。偌大的罗马城，古街古楼，古色古香，几乎没有任何现代建筑，想到我们有些中国人正忙着拆四和院建高楼大厦，心里不由升起一种悲哀。在这里，没有人不强烈地体会到古老的价值，没有人不强烈地感觉出历史的动人，于是明白了，悠久就是一种伟大，时间对人类文明是一种考验，那些战胜了时间的人和物，怎能不使人肃然起敬呢！

可是我们的悠然没有坚持多久，在接近市区中心的地方大巴禁止通行了，因为市中心的街道上汽车和游人越来越密集，原本狭小的街道已经不能忍受大巴的长驱直入，我们只好下车徒步行走了。看着擦肩而过的各种肤色的游客，我有一种被淹没的感觉，这么多人追踪历史而来，这么多人寻找伟大而来，罗马，原来你的伟大有如此强烈的吸引力！

(三)

罗马最具吸引力的当属教堂，据导游说，意大利有五千多座教堂，感觉中远远地总有些圆的、尖的堡顶跳跃在视野里，走近去，就看到那些古老、粗壮的圆柱顶立着、墙壁上布满神秘的雕像的教堂，这些教堂建筑各异，姿态万千，但每座似乎都是一种岁月的凝固，使每一个前来朝拜的人读出沧桑。除了岁月的质感，那令游人的情绪百转千回的应该是艺术，建筑、绘画、雕刻，是那些千百年前人类追求美的足迹。

当然，最大的教堂是意大利的国中国――梵蒂冈的圣比得教堂。当我们顶着地中海热情的阳光跨进阔大的圣比得广场时，竟然有一种目瞪口呆的感觉，在直径为240米的椭圆形广场旁，赫然矗立着庄重宏伟的圣比得大教堂，广场和教堂那样恢弘的统一，圣徒的雕像、教皇的徽记、高大的埃及方尖碑、对称的喷泉，令人目不暇接。随着长长的人流进入教堂，又是一种豁然欲厥的感觉，置身于一间又一间具有巴洛克风格的礼堂宏大的空间里，置身于那些历经千载容颜不改的巨大壁画中，浏览着那些大理石、青铜建造的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塑，没有人还能保持平静，贝尔尼尼、米开朗基罗、达 芬奇、拉斐尔这些曾经很遥远的名字，好象一下子汇聚到眼前，在他们的作品前如此生动、如此逼真、如此令人惊叹地放射出光芒。

在米开朗基罗的大理石雕刻名作《悲切》前，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耶稣倒在圣母玛利亚的怀里，瘦弱着的上身清晰可见的肋骨，诉说着一个博爱的布道者所历的艰辛，圣母低垂着眼睛，无限哀伤地看着怀中死去的儿子，很难想象圣母身上柔软的丝绸皱折是用僵硬的大理石勾勒出来的，整个雕像的对比、重心都那样完美无缺，很多人在这幅雕刻前久久伫立，他们被深深地打动了，我又想到了伟大，能够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感动如此多的人，这种美应该就是可以称之为伟大的东西吧！

(四)

罗马的广场星罗棋布、各具特色。建立在山坡之上、具有典型哥特式建筑特点的西班牙广场；竖立着30米高、表层是浅浮雕饰带、内部有190级台阶盘旋而上的纪念柱广场；具有最大的砌筑式圆顶和天窗的神殿的万神庙广场等等。在这些形象各异的广场中，印象最深的是纳沃纳广场，纳沃纳广场在圣阿涅斯教堂前，它也叫“四河”广场，是由广场上贝尔尼尼在1651年创作的传世之作《四河喷泉》而得名。四条河分别代表尼罗河、恒河、多瑙河和阿普拉塔河，象征着四条河的四个雕像安排在一块陡峭的岩石周围，岩石顶上是一块从马森齐奥竞技场搬来的尖顶方碑。人离不开水，人类文明大多是从河边诞生的，自古以来，河水一直是人类崇拜的图腾，《四河喷泉》高度概括了欧洲文明的源泉，以完美形象的艺术造型点拨出这一伟大的主题，令人回味无穷。

漫步于四河广场，我还发现一个它与其他广场不同的现代特色，这里有许多民间艺人散落在广场上，有画油画的、漫画的、素描的、剪影的，还有两个形体艺术家身上涂满金粉和银粉在做活人雕塑。在一个留着金色长发、一脸大胡子的艺人的油画摊前，我随意翻看着他的油画作品，有一幅向日葵吸引了我，亮黄色的向日葵衬着葱绿色的叶片，好蓬勃、好明艳，问一问价格，一幅画要200欧元，当然，这些艺术家都是无名的，他们的作品卖的也很廉价，可是从这里，我理解了为什么在这块土地上能诞生拉斐尔，为什么曾经有那样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罗马的伟大不仅在于它曾经是庞大的罗马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它还是历史悠久的天主教的圣地，更伟大的在于它是一个艺术之都，这里有浓郁的艺术氛围，这里汇聚了古罗马时期众多艺术大师的作品，这里是一个美的盛殿。美好的东西在这里汇集，又从这里发散，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一定是带着他们被美揉化了的心，一定是带着他们被美化了的灵魂的。

(五)

我们的大巴司机毛利修就是意大利罗马人，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将开着这辆大巴带着我们穿越欧洲。毛利修身高马大、金色长发，热情、浪漫、无拘无束，是典型的拉丁人，我们亲切地称他为“毛哥”。毛哥喜欢唱歌，而且唱法是纯粹的意大利美声，一路上他给我们唱《我的太阳》、《费加罗婚礼》，听上去和帕瓦罗蒂没有太大的差别，使我更加相信了罗马是一块充满艺术灵气的土壤，也许欧洲的文艺复兴发源于此并不是偶然的。

在罗马市区两天的游览结束了，坐在大巴车上回望这座城市，远处是雄伟的高乐赛奥圆剧场残破的身影，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罗马城像一个古罗马人用岁月精心雕刻的纪念碑，这个巨大的纪念碑像人们展示着，这里曾经有过的一切是那样的登峰造极、那样的完美无缺、那样的惊心动魄，也许只有人类才能用这样恢弘的方式来纪念自己，让后人知晓前人的辉煌。而作为一个来自东方的后人，走出东方古代的木质建筑，走进西方的石砌宫殿，体验另一种古代文明的伟大，该是怎样难以寻觅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