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与《尔雅》的分类旨趣与学术异同论略

时间:2022-09-08 12:02:20

《说文》与《尔雅》的分类旨趣与学术异同论略

摘 要:文章从学术史的视角,论述了《说文》与《尔雅》在中国古典目录中的分类旨趣,及两者在“小学”学术研究中的异同。

关键词: 《说文》 《尔雅》 古典目录

中图分类号: G25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6938(2011)02-0129-05

On Classification of Shuowen and Erya and Its Academic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Wang Shiwei(The Institute of Information, Shanghai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Shanghai,200235)

Abstract: In this paper the author discusses the classification of Shuowen and Erya and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academic perspective.

Key words: Shuowen; Erya; classical catalogue

CLC number: G257 Document code: AArticle ID: 1003-6938(2011)02-0129-05

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与成书于战国和西汉间古代学者集体创作的《尔雅》,是两部古代语言文字学的开山之作,两书之间有诸多的关联;从学术史的角度研究二者之间的关联,对于我们进一步深入了解这两部古代“小学”的经典之作,对于今天在学习或整理古文献中进一步认识“小学”的钤键作用,具有重要的意义。

1 《说文》与《尔雅》的分类沿革及其旨趣

1.1 《说文》与《尔雅》在古典目录著录之始及小学类目的设立

《说文》成书于东汉,故在刘向刘歆父子的《别录》和《七略》中以及之后的《汉书・艺文志》中尚未著录,但《汉书・艺文志》六艺略中已创设有“小学”家,著录有《史籀》十五篇至杜林《苍颉故》一篇等,“凡小学十家,四十五篇。”所谓“古者八岁入小学,故《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谓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造字之本也。” [1 ]而《尔雅》则“兴于中古,隆于汉氏”,[2 ]故《汉书・艺文志》中已有《尔雅》著录,但列于六艺略“孝经”家。明清学者都穆、叶德辉和陈玉澍均曾作过研究,其中陈玉澍在《尔雅释例序》中所述最详,他认为:“《汉书・艺文志》六艺居首,以《易》、《书》、《诗》、《礼》、《乐》、《春秋》、《论语》、《孝经》为次,而《尔雅》三卷二十篇,与《五经杂议》十八篇,并列于《孝经》十一家五十九篇之中,不与《史籀》、《苍颉》、《凡将》、《急就》列于小学十家四十五篇之内,其次于《五经杂议》后者,《尔雅》所释非一经,与《杂议》同也。其列于《孝经》者,孔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行有余则以学文,文即乐正所教之《诗》、《书》、《礼》、《乐》,而《尔雅》为《诗》、《书》、《礼》、《乐》之钤键,与《孝经》皆入学之初所宜诵肄。《尔雅》之列于《孝经》也,犹之《弟子职》之列于《孝经》也。”[3 ]

1.2 《说文》与《尔雅》类目著录的演变

汉代以降,历代目录均承《汉书・艺文志》于经部设置“小学”类目。魏郑默编制《中经》,始创四部分类之法,西晋荀勖纂辑《中经新簿》,分甲乙丙丁四部,于甲部纪六艺及小学,则《说文》、《尔雅》当入甲部。[4 ]南朝宋齐间的王俭编撰《七志》,一曰经典志,纪六艺、小学、史记、杂传;梁阮孝绪编撰《七录》,一曰经典录,纪六艺,而经典录中又细分有“小学”类目,则《说文》、《尔雅》之书当入经典志和经典录。延及隋唐,魏征编撰《隋书・经籍志》,于四部经籍部设“小学类”,收录了《三苍》至《三字石经春秋》共一百八部,四百四十七卷,包括《说文》在内的众多字书、石碑与韵书。《说文》明确列入了古籍书目中的“小学”。《隋书・经籍志》中,《尔雅》却与以往不同地列入了“论语”类。《隋书・经籍志》经部“论语”类序谓:“《尔雅》诸书,解古今之意,并五经总义,附于此篇。”有些文献涉略面较广,无类可归,遂附于某类目的方法,在古今书目中,并非个别的例子。但从此也可以看出《尔雅》与经学的关系。唐陆德明《经典释文》中曾将《尔雅》列于《老子》、《庄子》之后,陆氏认为:“《尔雅》,周公,复为后人所益,既释于经,又非次,故殿末焉。众家皆以《尔雅》居经典之后,在诸子之前,今微为异。”[5 ]实际上,在晋郭璞注《尔雅》时,在其序中已论述了《尔雅》与经学的关系:“夫《尔雅》者,所以通诂训之指归,⑹人之兴咏,总绝代之离词,辨同实而殊号者也。诚九流之津涉,六艺之铃键,学览者之潭奥,ず舱咧华苑也。若乃可以博物不惑,多识鸟兽草木之名者,莫近于《尔雅》。”[6 ]

1.3 《说文》与《尔雅》类目著录的确立及小学类目的趋向成熟

如果说到《隋书・经籍志》为止,《说文》、《尔雅》还时而分列于不同类目的话,那么从《旧唐书・经籍志》开始,两书已较为固定地结合在“小学”类目之中了。《旧唐书・经籍志序》谓:“甲部为经,其类十二……十二曰小学,以纪字体声韵。”在小学类后小序中又谓:‘右小学一百五部,《尔雅》、《广雅》十八家,偏旁音韵八十六家,凡七百九十七卷。”这样,《尔雅》在经历了孝经、论语等类目的著录之后,终于同《说文》在“小学”的类目下走到了一起。宋代晁公武的《郡斋读书志》在其经类“小学”中的《尔雅》三卷的提要文字中对这一段学术历史及“小学”的类目设置、《说文》与《尔雅》同中有异的相互关系的旨趣作了阐释:“文字之学凡有三:其一体制,谓点画有纵横曲直之殊;其二训诂,谓称谓有古今雅俗之异;其三音韵,谓呼吸有清浊高下之不同。论体制之书,《说文》之类是也;论训诂之书,《尔雅》、《方言》之类是也;论音韵之书,沈约《四声谱》及西域反切之学是也。三者虽各名一家,其实皆小学之类。而《艺文志》独以《尔雅》附孝经类,《经籍志》又以附论语类,皆非是。今依《四库书目》,置于小学之首。”[7 ]从晁氏的提要文字中可知,在唐玄宗时的官修目录《开元四库书目》中,已将《尔雅》置于小学之首,而欧阳修等修《新唐书・艺文志》,也依据了《开元四库书目》。[8 ]宋陈振孙所撰《直斋书录解题》与晁氏《郡斋读书志》为宋代私家目录著作之双璧,其经部小学类与晁氏相比,同中微有异,陈氏小学类序谓:“自刘歆以小学入六艺略,后世因之,以为文字训诂有关于经艺故也。至《唐志》所载《书品》、《书断》之类,亦其中,则庞矣。盖其所论书法之工拙,正与射御同科,今并削之,而列于杂艺类,不入经录。”[9 ]明代与以前各代相比,不太重视小学,虽然明高儒《百川书志》和清张廷玉所撰《明史・艺文志》在经类中尚列有小学类,但小学文献已显薄弱,而明杨士奇所编《文渊阁书目》中则缺略了小学类目。[10 ]

1.4 《说文》与《尔雅》在古典目录中的总结与发展

下逮清代,经学及与之相关的小学文献受到重视,《说文》、《尔雅》的目录类属逐渐明晰。清初藏书家钱曾所作《读书敏求记》,其卷一分为七类,即经、礼乐、字学、韵书、书、数、小学。其中《说文》归为“字学”类,《尔雅》归为“小学”类,《集韵》等则归为“韵书”类。[11 ]钱曾另编有《虞山钱遵王藏书目录汇编》,其经部分别有尔雅、字书、韵书、碑刻、书、小学等类,《尔雅》归为“尔雅”类,《说文》归为“字书”类。[12 ]说明当时对《说文》与《尔雅》的目录归属尚未固定。乾隆朝编《四库全书总目》,于四部分类进行了集大成式的总结,小学类也不例外。《四库全书总目》经部小学类序谓:“右小学所教,不过六书之风。故《汉志》以《弟子职》附孝经,而《史籀》等十家四十五篇列为小学。《隋志》增以金石刻文,《唐志》增以书法书品,已非初旨。自朱子作小学以配大学,赵希弁《读书附志》遂以《弟子职》之类并入小学,又以《蒙求》之类相参并列,而小学益多岐矣。考订源流,惟《汉志》根据经义,要为近古。今以论幼仪者别入儒家,以论笔法者别入杂艺,以蒙求之属隶故事,以便记诵者别入类书,惟以《尔雅》以下编为训诂,《说文》以下编为字书,《广韵》以下编为韵书。庶体例谨严,不失古义。其有兼举两家者,则各以所重为主(如李焘《说文五音韵谱》实字书,袁子让《字学元元》实论等韵之类),悉条其得失,具于本篇。”[13 ]《四库全书总目》小学类细分为《尔雅》居首的训诂之属、《说文》居首的字书之属、《广韵》居首的韵书之属,继《郡斋读书志》之后,《说文》、《尔雅》与《广韵》在小学之中成鼎足之势。

自《四库全书总目》对《说文》、《尔雅》在书目中的类属作了较为全面的总结之后,清末和民国时期,两书在书目中的归属仍有一些细微的变化。如张之洞的《书目答问》,其卷一为经部总目,细分为正经正注第一、列朝经注经说经本考证第二、小学弟三。其中《尔雅》文献分别归类于以上三类,体现出《尔雅》作为十三经之一的经学地位以及在小学类中作为训诂之属的双重性质;而《说文》则归于小学类中的“说文之属”。在此之后,民国年间孙殿起的《贩书偶记》也承继了这样的分类旨趣,其在经部卷三中专设有“尔雅类”,在卷四“小学类”中再细分为“说文、篆录字书各体、音韵、训诂”等属,其中训诂之属中有《小尔雅》、《广雅》、《方言》、《释名》等雅学研究文献。清末章珏等编《清史稿・艺文志》,于小学类细分训诂之属、字书之属、韵书之属和清文之属,其中清文之属成为此目的特色。[14 ]民国初年编辑的《天津图书馆书目》在卷六经部七的小学类中,又细分为六小类,即:说文、各体书、训诂、官韵、古韵、均韵。民国七年所编之《江苏省立国家图书馆图书总目》于小学类分属最细,其小学类共分为训诂(尔雅、群雅、方言、字诂、译文)、字书(说文、古契文、字典、字体、杂说、训蒙)、韵书(集韵、图说、字母拼音)等类,既承续了古代小学的学术传统,又融入了译文、古契文和字母拼音等近现代小学元素。[15 ] 上海图书馆1959年至1962年编的《中国丛书综录》是迄今为止小学类分类最细的一部书目,其经部小学类分为四类:一为说文之属(传说、专著),二为字书之属(通论、古文、字典、字体、蒙学),三为音韵之属(韵书、古今音说、等韵、简字拼音),四为训诂之属(群雅、字诂、方言、译文),同时也确定了小学文献中形书(说文、字书)、音书(音韵)和义书(训诂)的序次排列。[16 ]

综上所述,自《汉书・艺文志》创设“小学”类目,至宋晁公武细分为体制、训诂、音韵之属,而《四库全书总目》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在小学类下细分为以《尔雅》居首的训诂之属、以《说文》居首的字书之属、以《广韵》居首的韵书之属,形成了以《说文》、《尔雅》等为代表的小学文献较为完整的学术文献形态。诚如《书目答问》小学第三下所注:“此小学谓六书之学,依《汉书・艺文志》及《四库目录》。”此后虽有所变化,但大体框架终不出此范围。

2 《说文》与《尔雅》在学术上的相互关系与异同

2.1 字书之属的许学与训诂之属的雅学

《说文》与《尔雅》分属于字书之属的形书和训诂之属的义书,两者有所不同。

《说文》问世之后,历代研究者不乏其人,至清代遂形成了“许学”。清光绪年间有两种以“许学”名书的文献刊印。一是清翟云升所撰《许学三书》十四卷,包括《说文形声后案》四卷、《说文辨异》八卷、《肄许外篇》二卷等。[17 ]清光绪张炳翔曾辑刊有《许学丛书》。《丛书集成初编》中即收有《许学丛书》,其提要云:“许学盛于清代。惠栋而后,专精者数十家。自元和江氏、金坛段氏、曲阜桂氏诸大家外,其余各家著述,散在人间。道咸间,海宁许尝欲汇刊行世,遭乱未果;亦旋卒。炳翔年辈稍后,思成其志。先刻零星小种,约以四种五种为一集。光绪癸未甲申间,刻成三集。”[18 ]原计划将汇集至十集、二十集,但仅至三集,收书亦仅十四种而己,可以了解古代汇书刻书之艰辛。民国年间黎经诰编有《许学考》二十六卷,[19 ]为清人《小学考》之增补之作,曾数易其稿,与丁福宝之《说文解字诂林》可互为补充。近人丁福宝编《说文解字诂林》,为许学的大型资料性工具书。全书正编采集有关著作182种,汇为1036卷,总字数达一千几百万字,装订成12函66册;书成后的《说文解字诂林补遗》收书46种,汇为173卷,装订成16册。丁氏将所收历代许学资料,分为十一大类:大徐本及校勘之属、小徐本及校勘字句之属、段注及考订段注之属、桂氏义证及辩订之属、杂诂别述之属、引经经古语之属、释某字释某句之属、金石龟甲文字之属、逸字外编之属等。近人胡朴安曾赞扬《说文解字诂林》有四善:“予读其书有四善焉。一、检一字而各学说悉在也。二、购一书而众本均备也。三、无删改,仍为和哝原面目也。四、原本影印,决无错误也。”[20 ]

《尔雅》问世之后,逐渐形成了“雅学”,并引至汇刊雅学著作和汇编雅学研究文献的风气。如明张萱有《汇雅》,收录了《尔雅》、《小尔雅》、《方言》、《广雅》,配以注疏并加注释。明毕效钦和明朗奎金先后辑刊有《五雅》和《五雅全书》,内容与张萱《汇雅》不同,前者收录了《尔雅》、《广雅》、《埤雅》、《尔雅翼》、《释名》,后者收录了《尔雅》、《博雅》、《释名》、《埤雅》、《小尔雅》。明代常熟人韦澳曾编有《雅学考》二十卷,但内容已不可考。[21 ]清胡云玉则编有《雅学考》,辑录从古至宋有关《尔雅》之书籍文献,并加按语,无论存佚与否均加收录。今人周祖谟于1936年继之而作《续雅学考拟目》一卷。[22 ]湖北大学古籍所朱祖延教授主编、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出版的《尔雅诂林》更是一部雅学的集大成之作,此书于1984年酝酿编纂,1991年先编写了《尔雅书目提要》(又名《尔雅叙录》)144篇,由湖北教育出版社出版。《尔雅诂林》汇集了上百种古今注本和专著,被认为是对二千多年来雅学研究成果的总结。

《说文》、《尔雅》亦异中有同,两者均属小学文献。清朱彝尊曾撰《经义考》三百卷,分三十类目,虽有“尔雅”类,但于小学尚付阙如。清人翁方纲撰《经义考补正》时欲广小学一门,终未如愿。清谢启昆撰《小学考》五十卷,分为敕撰之书、训诂之书、文字之书、声韵之书以及音义之书等,其中《尔雅》分属训诂之书,《说文》分属文字之书。[23 ]诚如日本学者长泽规矩所云,谢氏“因朱彝尊之《经义考》仅录《尔雅》而不涉及其他小学书,得胡虔、陈之助,更编为此考。” [24 ]

《说文》、《尔雅》为经学之钤键。如张之洞《书目答问》小学类后注云:“此类各书,为读一切经、史、子、集之钤键。”《书目答问》书后曾附有《国朝著述诸家性名略》,其序云:“由小学入经学者,其经学可信。”足见小学文献在经学中的地位。

2.2 《说文》、《尔雅》互为研究之资粮

《说文》以《尔雅》为研究之资。清代许学兴盛,最著者有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朱骏声《说文通讯定声》等。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虽为形书,但以训诂为其注释要旨,清代学者王念孙在《说文解字注序》中认为:“《说文》之为书,以文字而兼声音训诂者也……训诂声音明而小学者,小学明而经学明。”对于研究《说文》只讲文字的点画笔势而不注意训诂声音者,王念孙感叹段玉裁的特殊贡献:“盖千七百年来无此作矣。若夫辨点画之正俗、察篆隶之u省,沾沾自谓得之,而于转注假借之通例,茫乎未之有闻,是知有文字而不知有声音训诂也。其视若膺之学,浅深相去为何如邪。” 清代学者戴震也有同样的观点,他在给段玉裁《六书音韵表》所作跋文中指出:“许叔重之论假借曰,本无其字,依声托事。夫六经字多假借,音声失而假借之意何以得。训诂音声,相为表里。训诂明,六经乃可明。后儒语言文字示知,而轻凭臆解以诬圣乱经,吾惧焉。”在段玉裁的注释文字中,随处可见“见《尔雅・释诂》”等文字,他认为“《尔雅》、《方言》,所以发明转注假借”,这成为其研究《说文》的重要方法。[25 ]同样,转注假借也成为朱骏声《说文通讯定声》的重要研究方法,他在其卷首说明“转注”条论述了《尔雅》转注假借之训诂之法:“《尔雅・释诂》,有多至四十字共一义者,即转注之法。故一字具数用者曰假借,数字共一用者曰转注。”[26 ]段玉裁将《说文》的形训与《尔雅》的义训以及韵书的音训等紧密地结合了起来,他在《说文解字注》开首就提到:“凡文字有义有形有声。《尔雅》以下,义书也;《声类》以下,音书也;《说文》,形书也。凡篆一字,先训共义,若始也、颠也是。次释其形,若从某、某声是。次释其音,若某声及读若某是。合三者以完一篆,故曰形书也。”[27 ]

清人程际盛曾撰有《说文引经考》(无卷数,嘉庆乙丑刊),在总计引经的2593条中,其中引自《尔雅》的有1004条,占有四成以上。[28 ]

同样,雅学也以《说文》为研究之资。清代雅学大兴,其中最著者为邵晋涵的《尔雅正义》与郝懿行的《尔雅义疏》,两书均以《说文》为研究的重要文献。

邵氏《尔雅正义》的注释文字多以《说文》形训解字开首,如释诂第一篇名下释曰:“《说文解字》云:诂,训故方也。古,故也。从十口,识前言者也。”在《释诂》首条“初哉首基”下释曰:“初者,《说文》云,初,裁衣之始也。此言造字之本意也……哉,《说文》作才,云草木之如也。古文哉俱作才……首者,《方言》云,人之始生谓之乎。《释名》云,首,始也……基者,《说文》云,墙始筑也。”仅此一例,即可了解《说文》在《尔雅正义》研究中的重要地位。[29 ]

郝氏《尔雅义疏》同样以《说文》为研究之据。郝氏通过《说文》的研究,或论文字通假,如《释诂》“鹄忠病碧跸拢骸鹫撸《说文》两见。M部云,穑康也。心部云,穑乐也。通作凯。”或证本字假借,如《释诂》“典常也”条下:“常,《说文》以为裳本字,经典借为久长字,盖寻常俱度长之名,因训为长。故《方言》云,凡物长谓之寻,是寻亦训长,常与长音义同。”或明古今字,如《释诂》“辜f也”条下:“f,古罪字。《说文》云,f,犯法也。”或说明隶变,如《释诂》“黄发寿也”条下:“《说文》云,寿,久也。隶变作邸9适臀脑疲寿,本又作邸!被蚓僮训例,如《释诂》“诚信也”条下:“《说文》云,信,诚也;诚,信也,转相训也。”或训字兼二义,如《释诂》“爰曰也”条下:“爰者,《说文》云引也。按,引谓引气出声,又为词之引起,兼兹二义,故又训曰也。”或明《说文》所本,如《释言》“怙恃也”条下:“故《说文》依《尔雅》云:怙,恃也。”“庶几尚也”条下:“故《说文》云:尚,庶几也。本《尔雅》为训也。”[30 ]

今人黄侃于《说文》与《尔雅》的相互关系认识最为深切,其在《尔雅略说――论治尔雅之资粮》中讲道:“《尔雅》之作,大抵依附成文为之剖判。成文用字,大抵正借杂糅,初无恒律。此由于太古用字,已有依声托事之条,不独用以行文,抑且用以造字……用字不能无假借者,势也;解字必求得本根者,理也。使无《说文》以为检正群籍之本根,则必如颜之推所云‘冥冥不知一点一画有何意义矣。’《尔雅》之文,以解群籍,则绰绰然有余裕;试一询得义之由来,必有I格而不通者……是故字书之作,肃然独立,而群籍皆就正焉。辞书之作,苟无字书为之枢纽,则荡荡乎如系风捕影,不得归宿。欲治《尔雅》者,安可不以《说文》为先入之主哉?”[31 ]

清人刁戴高在《尔雅注疏》序中谓:“义门先生有云,童子五六岁时勿予他书,读便须授以《尔雅》。一则句读易于成诵;一则自幼熟此,后日读经史可省读注,此者诚训蒙之良法,与毓养读书种子之根柢也。”[32 ]《说文》与《尔雅》不仅是经学之梯航,也是中国古典文献和古代传统文化之钤键。因此,这两部小学的经典之作,不仅专业学者要学习研究,也要让广大公众学习了解,以承续和发扬中国古代优秀文化的文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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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世伟,男,上海社会科学院信息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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