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当代文学论文

时间:2022-09-07 04:15:19

小说当代文学论文

一、莫言小说中的饥饿书写

毁灭与批判“莫言是当代中国书写农民饥饿生存最用心用力的作家。”在斯坦福大学的演讲中莫言曾提到,“我们就像一群饥饿的小狗,在村子中的大街小巷里嗅来嗅去,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许多在今天看来根本不能入口的东西,在当时却成了我们的美味。我们吃树上的叶子,树上的叶子吃光后,我们就吃树的皮,树皮吃光后,我们就啃树干。”童年时期对饥饿的体验成为莫言难以抹去的记忆,并在小说中转化为对吃的痴迷、对权力的愤怒、对伦理毁灭的悲哀,被一再地书写。首先,对吃的极限书写。饥饿往往与吃相勾连,饥饿的残酷逼迫着吃的凶猛。莫言小说中,有非常多的对吃的淋漓尽致的宣泄。他通过将食物变形,对吃的动作的延长、夸张,把吃还原为纯粹的生理本能与无法遏制的生理冲动。吃成为支配人一切行动的根源,仿佛只有吃掉一切、不停地吃、凶猛的吃才会使记忆深处的饥饿感不再躁动。在《铁孩》中,两个小孩为了吃饱,竟然把“咸咸的,酸酸的,腥腥的,有点像咸鱼的味道”的铁吃得津津有味。人们的食物不是馒头、大米,甚至不是野菜、树皮,而是坚硬的钢铁。在凸显了人们的生存困境的同时,也讽刺了“”的荒诞性。在《粮食》中,为了躲避保管的检查,梅生娘先将豆子囫囵吞下,回到家中再吐出来,让自己的儿子、婆婆吃。最小的儿子为了吃奶则“嘈嘈着跌到伊胸前,用乌黑的手掀起伊的衣襟,将一只干瘪的叼在嘴里,恶狠狠地吮着。”这哪里是吃奶,简直是一匹饿极的狼在扑向一只瘦削的母羊,恨不得将整个母羊一口吞下。在这里,吃所具有的历史、伦理、文化因素被统统剥离,只剩下一个被夸张到极限的“吃”的动作。这样的吃没有必要温文尔雅,也不必有什么太多的讲究,更不在乎吃的结果(小儿子肯定吃不到奶),只需有这个动作的存在,饥饿的严重程度就已经一目了然。在《四十一炮》,对饥饿的恐惧被戏剧性地转化为对肉的迷恋。正是因为饥饿年代食物的匮乏,使罗小通对肉产生了难以控制的欲望,对肉的无止境的占有成为他的所有叙述的中心事件。肉取代了道德伦理、取代了事业理想,被塑造为唯一一个值得人们去关注的神话,人也就完全退化为了动物。其次,对现实政治权力的批判。在饥荒年代,饥饿只对普通的民众而言是存在的,那些特权阶层却总是可以通过不同的渠道得到更多的食物。《粮食》里,保管员掌握着食物的看管与分配,他从来不用为食物担心,甚至利用自己的特权,以食物为诱饵来欺凌渴望得到食物的妇女。《丰乳肥臀》中写道:“农场里没有得浮肿病的人,只有十个。新来的场长小老杜没有浮肿,仓库保管员国子兰没有浮肿,他们肯定偷食马料。公安特派员魏国英没有浮肿,他的狼狗,国家定量供应给肉食”。对食物的获取,是人类生存最基本的条件,当一些人因为饥饿而濒于死亡的时候,另一些人则依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尤其是这些人还生活在同一个社会空间中,由分配的不公平所导致的矛盾冲突,就会暴露得更加明显。

一方面,特权阶层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得到更多的食物;另一方面,他们又利用权力和食物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从而使无权无势的普通民众承受着双重的不公平,进一步加深了饥饿对他们的戕害。这样,莫言对饥饿的书写就超越了纯粹的生理感觉描写,指向了对现实政治权力的批判,对社会不公平的控诉。再次,饥饿对家庭伦理关系的破坏。在饥饿的逼迫下,为了获得更多的食物往往激发出人类最原始的动物欲,而将人持久构建的家庭伦理破坏殆尽。《四十一炮》中,罗小通对肉的重视就完全超过了伦理价值与道德价值。“我盼望着父亲能来把我接走,哪怕他让我饱食一顿肥肉后再把我送回来。可我的父亲,只顾自己和野骡子姑姑在一起吃肉享福,已经把我忘记到九霄云外。”罗小通更加认同那个荒唐不经、不务正业、与人私奔但酷爱吃肉的父亲,而坚定地拒绝了母亲那一套勤俭持家、艰苦创业的处世原则,即使母亲把咸菜分一大半给他,自己只吃一小半。于是,父亲的离开是罗小通最大的痛苦,意味着他与肉的告别;而父亲的归来自然就成为他最大的幸福,这样他就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吃肉生涯。饥饿越过身体的界限,构成了对家庭伦理、道德规范的一种破坏性力量,生理性的需求大于精神价值的维护。而当饥饿把所有的伦理价值、道德规范通通摧毁的时候,由“饿”(对肉的饥饿,对金钱的饥饿)所操控的现代社会便只有人性的泯灭和欲望的疯狂。最后,饥饿对美好人性的毁灭。鲁迅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那么,在莫言的小说中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从而展示饥饿的不可抗拒性与破坏性。吃不再作为身体的享受存在,而是物化为满足饥饿的身体运动,并作为唯一合理的生命需求存在。《丰乳肥臀》中,被视为女神的乔其莎为了吃饭被张麻子,“她像偷食的狗一样,即便屁股上受到沉重的打击也要强忍着痛苦把食物吞下去,并尽量地多吞几口。何况,也许,那痛苦与吞食馒头的娱悦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所以任凭着张麻子发疯一样地冲撞着她的臀部,她的前身也不由地随着抖动,但她吞咽馒头的行为一直在最紧张地进行着……”令人惊讶的不只在于女性贞洁的丧失与身体所遭受的侮辱,还在于在饥饿的折磨下,人的灵魂的彻底麻木,脑海中唯一的意识就是吃,即便是正在被奸污,也要吃下去。莫言总喜欢用美丽的少女的毁灭来揭示现实社会的险恶与肮脏。也许只有美丽的少女的毁灭最能够引起人们心灵的震荡,唤起人类的怜悯。莫言对饥饿的书写既是基于自己童年的经验,也是自己对历史的反思。他把饥饿还原为最基本的身体需求,将食物与权力复杂地勾连在一起,使得传统家庭伦理道德与美好的人性,在饥饿和权力的双重挤压下彻底崩塌。在这一片文明的废墟上,莫言对“吃”的浓墨重彩的描写在于唤起人们对人类基本欲望的尊重。对人的呵护不只是精神维度的呵护,也有对人的身体的呵护。在一个解决不了吃的问题的时代,人的精神也必然无法自立。

二、阎连科小说中的的饥饿书写

歌颂生命与莫言的饥饿书写不同,阎连科小说中的饥饿书写更多的指向对当下社会人类生命意志力弱化的反思,进而转向对生命强力的张扬和呼唤。因反抗苦难而形成的崇高悲剧是阎连科生命寓言小说的主要格调。悲剧是阎连科小说的必要素质,小说《年月日》采用寓言的结构,通过人与饥饿搏斗的悲剧故事,赞扬人类的生命意志与道德品质,重塑人类生生不息的生命意志力,使虚弱不堪的人类走上自我救赎的道路。阎连科在谈及自己的创作时说,“在中长篇里,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一种激情。一种苦难与战胜苦难的激情。”在《年月日》中,“苦难与战胜苦难的激情”具体化为“饥饿与战胜饥饿的激情”。千古旱天来临时,村里人纷纷外出逃荒,只有先爷和一只盲狗留了下来,日夜守护一颗玉蜀黍。保护玉蜀黍不只是为村里人保留种子,也是一个隐喻,意味着保留人类繁衍的希望,而先爷则象征神话英雄,承担着保存人类的责任。为了保护玉蜀黍,先爷和盲狗每日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到八里半外的山坡上用尿去浇灌玉蜀黍;像照看孩子一样照看玉蜀黍,看它是否营养过剩,是否缺水;为了防止玉蜀黍被老鼠咬死,先爷与成千上万的老鼠进行生死搏杀;最后,实在找不到一滴水的时候,先爷竟用自己的身体做了玉蜀黍的肥料,上演了以生命延续生命的壮举。等村里人回到村里看到都已熟枯的玉蜀黍棵,才发现“玉蜀黍棵的每一根根须,都如藤条一样,丝丝连连,呈出粉红的颜色,全都从蛀洞中长扎在先爷的胸膛上、大腿上、手腕上和肚子上”。“对悲剧来说紧要的不仅是巨大的痛苦,而且是对待痛苦的方式。没有对灾难的反抗,也就没有悲剧。引起我们的不是灾难而是反抗。”先爷的牺牲,表明了阎连科的文化价值追求。面对饥饿,人类应该有直面苦难、直面死亡的勇气,因为只有在与死亡的最后对抗中才能显示出生命的不屈和人的伟大。先爷选择留下来,直面死亡的威胁,与令人恐惧的灾难进行搏斗,用自己的生命为全村人保留了种子,使村里人继续生活下去成为了可能,正是生命强力的彰显。他高昂的生命意志力也终于感染了7个男子,他们留下来,在酷锐的阳光下播下种子,开始了新一轮的人与自然的搏斗。所以说,在先爷身上体现了人类最顽强、也是最古朴的生命强力。正是这种生命强力使人类得以存活,也只有这种生命强力才能使人继续生存下去。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先爷隐忍牺牲的道德品质。先爷具有顽强的求生欲望,为了能够活下去,他想尽办法取水,与饿狼对峙,与鼠群搏杀;但在饥荒最严重的时候,当先爷和盲狗必须有一个做玉蜀黍的肥料,使玉蜀黍活下去的时候,先爷选择牺牲自己,而让盲狗活下去。这一方面,体现了先爷的悲悯情怀。另一方面,也是深化文本意义的需要。先爷放弃自己的生命,是对先爷的生命强力做最后的升华。先爷为了给全村人留下种子,留下生的希望,彻底牺牲了自己。这样,先爷摆脱了物质肉体这一具体存在,完全虚化为生命强力的精神存在,成为一个永恒的象征,昭示着人类的希望。莫言和阎连科同为50年代生作家,都接受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都着力书写现代化进程中中国乡村的命运,关注劳苦大众的生存状态。所不同的是,莫言通过对历史、现实的批判,呼唤对人的尊重;而阎连科通过极限处境中人与苦难的抗争,歌颂生命,呵护人性。可以说,两人对饥饿的书写都体现了鲜明的人本主义色彩,体现了中国作家的赤子之心。

作者:高露洋单位:河北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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