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儿子,坏儿子

一

那时候儿子离我大约有五里路，他可能已经看到了，我正在老师面前腆着一张猪肝色的脸，所以想快点赶回家去。这时他觉得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领，那家伙恶狠狠地说，跟我走，不许叫，否则我杀了你。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知道儿子有麻烦了。可我离他实在太远了一点，这事只能由儿子自己去处理。我在心里暗笑，竟然有人敢打我儿子的主意，真是不自量力、胆大妄为，他难道不知道我儿子是什么人吗？

二

我拼命想忍住笑，所以把自己的脸憋得发紫。老师肯定是误会了我的心情，以为我羞愧难当。儿子的试卷就在我手上，上面写着：

学校：湘北

班级：三年级

姓名：藤真健司

什么乱七八糟的，三年级了还这个样子。老师愤愤地说。

我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不能告诉老师。老师又拿出一张纸条来，说，看看这个。样子很生气。

这是一张思想道德课的调查问卷：

你最崇拜的英雄：神探柯南

你最喜爱的动物：机器猫

你最讨厌的坏人：黑暗军团

你的理想：灌篮高手

我知道老师为什么生气，如果儿子崇拜的是雷锋、赖宁什么的，或者长大了想当科学家、叔叔等等，老师就会高兴起来。这张问卷可能是要交到校长那里去的，儿子这样做也许会证明他的思想道德教育不成功？

三

儿子知道自己遇上了拐卖儿童的家伙，我早就告诉过他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专业，还讲了很多可怕的事给他听。儿子认为不管在任何地方他都能回家，但那样未免太麻烦。我知道儿子的脑袋里开始放电影，《小鬼当家》、《海尔兄弟》、《神探柯南》等等，他在一眨眼功夫已经找到了一千种对付那家伙的办法。他看看自己的手，不能用手，手是用来练琴的，而且可以帮助他将来成为灌篮高手――流川枫那样的高手。想到这里，儿子晃了一下脑袋，他留着流川枫式的刘海，快遮到眼睛了。

儿子感觉到抓住衣领的手松开了。那家伙可能认为，凭他丰富的经验，对付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应该不费吹灰之力。选在这个行人稀少的地方动手说明他已经踩了很久的点。

他紧贴着我儿子，不停地吓唬他。他得意忘形未免太早了一点。

四

儿子不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了。我拿着他的试卷这么想。上次学校布置写作文，题目是《我们可爱的城市》，老师一定要他们到街上去看一看，以便为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找素材。儿子偏偏去了一个龙须沟那样的居民区。回来的时候脚上全是泥水，身上沾满了垃圾。结果他把我们可爱的城市写成了一个垃圾乱堆、污水乱流的大染缸。那次他得了全班最低分。儿子非常沮丧，直到我奖励他一盒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才高兴起来。我说写得好，说真话要从娃娃抓起。

数学考试时我的计算器被老师缴掉了。我只疏忽了一下，儿子就把它带进了考场。不过，既然儿子已经知道了二加二等于四而不是等于五，为什么不让他用计算器做得更快一点呢？我跟老师说美国的小孩都用计算器，也不比中国的小孩笨多少。老师说这是投机取巧，我说会投机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买股票吗？

后来老师把计算器还给我，我就当做礼物送给了儿子。

五

儿子边走边捉摸着那个要害的位置，那家伙裤裆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就是要害之处，这是我告诉他的。我给儿子洗澡时顺便把这个重要知识传授给了他，没想到能派上用场。儿子每天要踢一小时左右的足球，所以他决定用脚，何况神探柯南也总是这么干的。

我的耳朵和眼睛同时跳了起来，接着我听见那家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然后看见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个专业人士怎么可能阴沟里翻船？但他是不幸的，因为他遇上的是我的儿子。

六

我从某位戴大盖帽的叔叔那里接回儿子的时候，儿子已经为这位叔叔立了一个功。我刚刚想表扬他两句，但立刻就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儿子乘此良机告诉了我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昨天晚上，他乘我出去喝酒，把电脑弄得非法关机了，他认为自己下载的那个游戏可能带有病毒。另外一件事是，今天中午，他从我包里拿了一张软盘，准备拷一个游戏秘诀，他说结果打开软盘一看，里面有几个外国阿姨，很漂亮，但是都没有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