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国的故事(组诗)

时间:2022-09-06 03:18:26

乌有国的故事(组诗)

死水

这是一潭死水。什么都死了,或者睡了。

雾蒙蒙的深渊。所有的风景都碎了,

然后,舢板一样退得远远的。一群又一群的人,

被扔掉,被丢弃在社会的主流之外。

世界在腐烂。垃圾在增加。空气越来越败坏、

污浊。天神与冥王是一丘之貉。

那些被侮辱、被损害者在低泣。

大街上只剩下房屋与狗。真冷!

灰尘在空中跳跃。云朵呈现硫磺色的黯淡。

北风像磨快的剃刀,削着所有人的神经。

森林云集了挥舞长矛的军团。

石头连着石头,连着烧焦的树。

那些死者,观看他们的嘴唇在作无谓的机械运动。

没有人再去想,或者去看那遥远的地平线。

这不是梦,也不是在一个健康的国度里所应有的幻觉。

这是一潭死水。水越来越深,越来越平静。

无数的鱼在下沉,沉入水底,没听到一丝尖叫。

乞丐

乌有国的乞丐都是老人和小孩,

或者重度伤残者。他们占满了

城市的每一个街角、地下通道

以及露天广场,像夜晚的暗疮,

白昼的伤口。他们是乌有国里的

剩余物,不被同情,并被四处

驱赶。他们不停地在地上爬行,

在垃圾桶中翻检,像刚从下水道里

爬上来的灰鼠,湿淋淋的,嘴里

喷着热气。他们像一滴滴黑雨,

绵绵不绝地落在这正在崩塌的

浩大帝国的疆土上,既鞭打它的良心,

又弄脏它的外套。为了博取同情,

他们以充满黏液和妥协的舌头唱着歌,

或者从喉咙里咕噜出城市上空翻飞的

咒语。让日子在诅咒和沉默中逝去。

然后,是暗淡的、低落的、绝望的游荡。

是寒风中的哆嗦。是饥饿的牙,咬着

薄薄的肠壁。是丑陋的天空。是乌有国

在集体的智慧里注入的、地狱的烈火。

乌托邦

那个披着洋装的乌托邦已被彻底地粉碎。

它曾经被描述得多么辉煌呵!

像一个由云朵幻化的宫殿,有着发光的

圆圈和天神的阶梯。但云朵做成的乌托邦

毕竟是虚无的。无需雷霆与暴雨,

它就在天空中瓦解了。虽然它的名词,

还挂在国王与大臣的嘴边,像驱赶麻雀的

稻草人,像国王那早已衰竭的性。

乌有国的民众,由最初的相信,变成怀疑,

再由怀疑变成调侃。他们深知那东西已死。

但乌有国的黑夜并未过去,一切活的事物

仍然受到阻挡。一顶伪装的帽子,在天空下

驰过,切割着一颗颗无从慰藉的头颅。

只有极少数人,从梦中站起,唇边携着一点

不死的花粉。

在法的门前

乌有国的长老们天天在立法。

法律的文件都锁在很大的柜子里,

像少女的秘密。一只权力的大手,

比法的每一根骨头都硬,

并卡住法的每一个关节。

而民众,则被法的大网牢牢网住,

像苍蝇飞不过沧海。

在法的门前,站着穿制服的守门人。

门一层又一层,越来越小,

越来越窄。他们戴着袖章,手握电棍,

像武装到牙齿的外星人,不懂

尘世的苦难。他们盘问、驱赶、

索要金钱,或者趁着夜色,把上访者

秘密地圈禁。

上访的民众,在法的门前排起了长龙。

从帝国的首都,排到帝国的边陲,

从清晨排到傍晚,从少年排到白头。

他们甚至弄不清门的方位,

也没有窥见过门的里面是判官,

还是木偶。他们不知道,夜幕早已落下,

法的大门早已关闭。

国王或大臣,在城市最大的城门口,

穿着锦绣长袍,戴着晶莹剔透的

绿宝石戒指,在宝座之上鼾然入睡。

那些在法的门前排起的长龙,

是他们梦中的一个哈欠,或者

是他们搁在床头的镶金嵌银的权杖上

抖落的一抹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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