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桥上过

时间:2022-09-05 02:32:41

我看着自己身上的连衣裙。裙子的样式和做工告诉我这裙子的年龄很可能比我还大。顾总得意地打量了我一眼,好心解答了我的疑惑:“这裙子是我十八岁那年你外婆送给我的,果然好看,好看好看……”

嘉琳推荐:老妈是公司的霸道总裁,时不常地当着女儿的面说:顾小美,说实话,你穿什么都不好看……这样的老妈要是知道了乖女要私奔……

[糙妹子与萌妹子之间,多多少少总是有隔阂的周日早上四时五十分,我准时起床]

我在完成一项伟大的工作,我在密谋策划一场浪漫感人的偶遇。顶着飒飒风吹,我站在桥上举目眺望远方的日出,呼啦啦的寒风灌入我的衣服里,冷得我发抖,冷得我嘴里上下牙齿打起了架。

所有的不寻常都有理由。冥冥之中一定有一种信仰,迫使我有勇气在寒风站上一个半小时,只为迎接一场并不盛大的日出。

呼呼风声中,我似乎听见谢浩玲的声音。

谢浩玲说:“顾小美,你这种体型若穿了太多衣服,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个球,还一蹦一蹦的……”她说这话时语气萌软萌软的,眼睛里带着笑,笑得弯成了月牙儿,分明就是在消遣我。

对于这种容貌一看就是女神级别的人,我一向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我又不是个肤浅的人,我不见色起意,所以我对她高贵冷艳。

因为我是个妹子,糙妹子与萌妹子之间,多多少少总是有隔阂的。

我生怕林修远远地把我看成一个球,我拿不准他是否深度近视。我一向很为人着想,所以我舍弃了柔软温暖的羽绒服,选择了甜美可爱的套头毛衣,我的奇装异服由此引来路人的频频侧目。

他们皱着眉瞧了我好几眼,匆匆离去之前,不忘给我留下忠告:“妹子,风度很重要,温度也很重要哒,妹子你要保重身体,追男孩也不是你这样追的……”

他们恨铁不成钢,而我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

我有点慌。

连陌生人都看得出我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心思,那林修……

我强迫自己镇定,泰山崩顶不变色一直是我的座右铭。我手扶大桥栏杆,远远眺望着远处被雾缭绕的山峰。可惜那不是泰山,我还没有等到它崩,林修已经来了。

我是有眼线的人,我的耳目遍布全校各院。我知道林修每天都会晨练短跑,会路过这里,此时我出现在这里,野心与阴谋已经暴露无遗。

我想吸引林修的注意。

“顾小美,你在这里干什么?”他果真注意到了我。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期盼他快点来,可他一来,我已紧张得手心里出了汗。

一听这声音我就紧张,我一紧张就舌头打结,我舌头一打结就拼死说不出话来。事先策划好要说的台词全被我忘到九霄云外,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出现在我面前的这张脸。

这张我从小到大仰望了无数遍的脸。

林修一身运动服,脸上还有因为晨跑而出的汗。他蹙了蹙眉,好像有点不开心:“顾小美,你愣着做什么,你说话。”

我最怕他皱眉头。我也最怕他对我不满或生气。所以我马上说话,只是我呆若木鸡,好半天才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来:“我……我来这看日出。”

我用手指着天边圆日,紧张得不敢看他,我盯着地面,誓要把地板看出一个洞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也想像谢浩玲那样长发及腰,笑容和蔼,神色自然,用一口虽嗲却让男生着迷的声调和任何人交谈。

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我穷得只剩下钱,可钱不能给我勇气,我永远都在面对林修的时候,紧张与烦恼。

[她最习惯也最喜欢用强硬的态度,来掩饰她心中对我深沉的爱]

我在夜晚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变成了万人迷,走到哪都有闪光灯追寻着我。我明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道理,再这样梦下去我很可能会说出“哎呀我知道我自己很优秀”“你们不要这么爱我好吗”这样的梦话,到时候被推门而入给我盖被子的顾总听到可就不好了,她会毫不留情地嘲笑我,所以我强迫自己醒来。

我醒得不巧,睁眼就看见顾总弯着腰,我们四眼对视着。她的动作和表情都告诉我一个真理,她刚才极有可能是想大发慈悲地给我一个晚安吻。

我好想哭,原来我在家睡觉的这些日子,已被她无声无息吃了这么多口豆腐。

于是我抱紧了被子,大喝一声:“顾总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顾总没料及我突然醒来,她愣了一愣之后立马恢复正常,她是个女强人,事业有成,她用着对下属说话般命令的口吻道:“顾小美,你晚上不好好地睡觉,无缘无故醒来做什么?”

她不是在怪我醒来,而是在怪我醒来的时机不对。我果真不机智,要不怎么会在顾总对我表达她深沉的母爱的时候醒来。顾总很腼腆,我很善解人意,我于是闭上了眼,假装自己是梦游,假装自己没有识破她,我甚至好心地打起了呼噜。

她最习惯也最喜欢用强硬的态度,来掩饰她心中对我深沉的爱。这一点我从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绯红可以看出来。

她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这一点真是不好。而我很不幸,遗传了她的大半性格。我对林修也口是心非,我明明各种在意他,却非要装出不喜欢不在意的样子;我明明各种讨厌谢浩玲,却非要挤出笑脸来和她去逛街。

顾总敲了敲我的头:“顾小美同学,希望你能认识到你的错误,这样吧……”她想了想,在我脸上狠狠掐了一把,强迫我睁开眼直视我的错误。她大手一挥:“你交份检讨,就‘如何避免再不合时宜地打乱顾总的计划’做深刻的思想检讨,一千字,明天交给我。”

她一笑,表示她对我很慈爱。

只有我知道这分明是假象。她不是真正地爱我,不然她不会因为亲吻不到我而因爱生恨,让我交检讨。

可我不敢反抗,虽说哪里有反抗哪里有镇压,可我一反抗只能是失败,还会迎来更强烈的镇压。顾总不但不爱我,她还压迫我,我永远都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她掌控着我的经济大权,我是吃泡面榨菜还是吃山珍海味,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我在第二天乖乖交了检讨。检讨中的我声泪俱下,捶胸顿足表示自己不该破坏顾总伟大的母爱计划。顾总很满意,她收下了我的检讨,顺带拍了拍我的肩,给我点了一个赞。

我很感动,我抱住了她的大腿:“顾总,这个月能多给我两千块钱吗?”

她一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许久之后,她像摸着家里的旺财那样摸着我的头,亲切自然地对着我笑:“顾小美,你已经成年了,我无偿给你缴学费供你上大学已经是我对你的慈悲了。”

她把话说得太绝对,我一下子不想再装可怜。我也是有骨气的人,我站起来想夺门而出,可她在这时又开了口。

“你想要两千块去做什么?”顾总在我背后说。她肯这样说已说明事情有转机,她很可能会答应我的要求。我激动得不能自已,转过身去时她却已接起了电话,她在和经理商讨企业大事,她很忙,没空再和我纠缠,她只朝我挥了挥手,抛下一句:“做个计划表给我看,我会考虑是否拨给你资金。”

她养活着我,我只能听她的话。

我蹲在书桌前,想着如果写下“我想给林修办生日派对”这样的话顾总会不会批准?思来想去我还是本着沉痛的心情写下“我想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样伟大而又高尚的宣言。

在我的眼里,过生日的人都需要一个生日派对,我乐意帮助林修组织一个派对,给他一个惊喜。这样一想,我不算是对顾总撒谎了。

顾总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她非常支持我的想法。我一觉醒来,看到我的枕头上多了两千块。我心底里又喜又忧,喜我拿到了钱,忧我昨晚在睡梦中又被顾总吃了豆腐。

也罢,一个吻换两千块,说起来是我赚了。

我兴冲冲地兜着钱回学校去。我一掷千金,只为博林修一笑。我殚精竭虑为他准备派对,场地定下来了,蛋糕做好了,人都邀请了。派对开始,林修来了,我却不敢说幕后指导总监是我,我只是躲在人群里,借着切蛋糕的功夫偷看他。

谢浩玲在干什么?她赖在林修身边,说着“林修我为你准备的生日宴会你满不满意呀,我想吃蛋糕你帮我切好不好”这样萌软的话。

我嫉妒又愤怒。

[我受她威胁,只能束手就擒]

我不喜欢谢浩玲,她总缠着我,可除了谢浩玲,我没有别的朋友。

从小到大她都和我形影不离。如果有妹子热情邀请我一起去上厕所,谢浩玲会扑过来牢牢抱着我,用她哀怨而可怜的目光吓退那妹子,如同久居深闺的怨妇。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邀请我去上厕所,也没有人愿意在体育课上请我喝一杯可乐。

她大言不惭地说我们是同穿一条裙子的好姐妹,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对我只能有福同享,有难我自己当。这一点在我小学时她举手向老师举报我没写作业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

我出丑的时候,她只会嘲笑。

第二天她热情洋溢地邀请我一同去逛街的时候,我冷淡而高傲地拒绝了她。她毫不气馁,只是在我转身的时候叫住了我。她说:“林修也会一起去,顾小美你没看出来我是在给你们制造机会吗?”

我斜着眼睛鄙夷地看着她:“我一点也没看出来。”

“那是你愚昧。”她眼也不眨地伤害我的心灵。我说不过她,我只能忍气吞声。

我回家翻箱倒柜,我要打扮出最漂亮的自己去见林修。我试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由于我太过专注竟连顾总倚在门框上盯着我都未察觉。顾总斜着眼睛看我:“顾小美,你又想干什么?”

我被究竟穿什么好的问题折磨得头昏脑涨。我二话不说求助于顾总:“顾总,我穿什么好看一些?”

“要我说实话?”顾总微笑着。

我一咬牙:“说吧,我受得住。”

顾总诚恳地把我望着:“顾小美,说实话,你穿什么都不好看……”她一脸悔恨自责,“你现在长到二十岁,我也思考了二十年,你明明是我亲生的,却为什么一点也没有遗传到我天生丽质的优点呢,虽然不是我的错,可我也很自责内疚……”

那,那是我的错吗?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她不嘲笑我才是反常,我面无表情地转身:“顾总你可以走了,慢走不送,走好再见。”

事实证明顾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再也看不下去我用毛衣和短裤乱搭。她捋起袖子亲自上阵,为我装扮起来。

只是……

我看着自己身上的连衣裙。裙子的样式和做工告诉我这裙子的年龄很可能比我还大。顾总得意地打量了我一眼,好心解答了我的疑惑:“这裙子是我十八岁那年你外婆送给我的,果然好看,好看好看……”

她赞不绝口,我只能弱弱问:“顾总,你觉得真的好看吗?我可以申请换一件衣服穿吗?”

她惊奇地瞪大了眼:“我房间里还有我十五岁那年穿的花布裙子,和十岁那年穿的灰色大衣,你看上哪件了,我可以免费送给你。”

算、算了……

她阴森森一笑:“你今天就穿成这样去赴约吧,我保证你的那个林同学会被你迷住的。”

真的会吗?

顾总是个有分寸的人,她走出我的房间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顾小美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警告你,你要是胆敢把裙子换下来,我保证你往后半年都拿不到一分钱,你喝西北风去吧。”

我一下子哭了。顾总在商城上的叱咤风云如鱼得水都表明了她绝非善类,她一向说到做到,我受她威胁,只能束手就擒。

[他们的风花雪月,都与我无关]

我准时赴约,但我遮遮掩掩。

我认为我身上的这条裙子拉低了我的档次。

林修和谢浩玲一早就在咖啡店门口等着我。远远的谢浩玲便朝我招手,她用着温柔甜美的嗓音招呼我:“顾小美,顾小美,我们在这儿呢,你快过来呀。”

我头皮发麻,但我无路可退,我只能小跑过去,假装自己对于自己的穿着毫不介意且很有自信。

可林修……

我以为他会热情向我打招呼,至少也会把我看上一眼。可他没有,他只是始终微笑着,深情而宠爱地盯着谢浩玲。

他对谢浩玲有求必应。

她说:“我们去逛服装店吧?”

他微笑说:“好。”

她说:“我累了……林修我们去咖啡店喝咖啡吧?”

他微笑说:“好。”

她说:“林修林修我忘了带钱包,怎么办呢?”

他微笑说:“我也是,”转头便问我,“顾小美,你带钱了吗?”

我跟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觉得我只是身兼提袋子的仆人和自动提款机的无关人员。他们的风花雪月,都与我无关。

我知道我自己很可悲。我既不敢怒,却也笑不出来。

这一次不愉快的出行使我身心疲惫。我认为再这样下去我很可能郁闷着郁闷着便英年早逝,在咖啡店里我终于忍无可忍。我在他们对视着微笑的时候站起来义正词严表示:“我必须回家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打着哈哈,“比如和外星球人讨论一下进攻地球的计划什么的。”

我抓起书包便跑。谢浩玲叫住了我:“顾小美,你不高兴了吗?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高兴了?”

她的声音凄楚可怜而又自责悔恨,我还没来得及回头,林修已经好言劝慰着她:“怎么会呢你这么优秀,顾小美肯定是因为家里有事才提前回去的……顾小美,你说是吧?”

他要我给出一个答案。我只能硬生生地扔下一个“是”。

我不能再待下去,再待下去我会被气死。

我一路跑回了家。顾总正在厨房里忙活,她破天荒地没去公司商讨她的聚财计划,而是围上了围裙假装自己很贤惠。她挥舞着锅铲翻炒着蛋炒饭,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儿,只有我知道等一会儿她炒出来的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也算不上了。

蛋炒饭会变成乌漆墨黑的焦炭。

我对她的厨艺表示忧虑,但顾总显然不这么认为,她一直是十分自信的,于是她亲切慈祥地招呼我过去,誓死要我先尝尝桌上那盘菜的味道。

“好……好咸好苦,顾总你到底放了多少盐进去?”我蹦起来四处找水喝。

顾总毫不在意地继续施展她高超的厨艺。我亲眼看着她将整整半包白糖加入蛋炒饭里,于是我的指责变成了惊恐,我的不满变成了畏惧,我不敢再大呼小喝,我弱弱问:“顾总,我求求你,你以后还是别下厨了好吗?我非常愿意一辈子为你煮饭。”

顾总依旧毫不在意。她无声给我传达了一个信息,我的请求注定得不到允诺,她固执地要把良母的角色扮演下去。我被她强硬按着坐在饭桌旁,她漫不经心地给我盛饭:“顾小美,你觉得咸和苦,对吗?”

我愣愣的,不禁点头。

“会不会是你心底里又咸又苦,才觉得我做出来的菜不好吃?”顾总捞起筷子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大口菜,她眉头也不皱一下,而我满脸惊慌失措。

接着,她对我说:“喜欢上不适合你的人,你注定要尝尝这种又咸又苦的味道。”

[我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顾总是个过来人。她表示自己很有经验。

我一夜未眠。我想相信顾总的话,可我还是不甘心。我被谢浩玲的光芒掩盖了这么多年,我不甘心再次臣服。

我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掏出手机给林修发信息:“你睡了吗?”我想了想,还是署上了名,“我是顾小美。”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我趴在床上盯着窗外的天。我努力忧郁,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四十五度望天的姿势,于是十分钟过后,我发现我的脖子又僵又疼。

我果真是老了。我捶了捶我的脖子。

林修回复我:“我已经睡了。”

这种拙劣的谎话我怎么会信,怎么能骗倒如此机智的我?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没睡,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可以问吗?”

发完我便继续忧郁地望着天,林修动作很迅速,一分钟过后手机已经震动起来,他说:“不问最好,问了,也等于没问。”

我没看懂。我再三琢磨他是什么意思,可我似乎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机智。

我很愚蠢,我还没看懂。

天彻底亮了,顾总在外面敲我的房门,她用着嗲起来要人命的嗓音召唤着我:“顾小美,顾小美你该起床了哦,我给你准备了早餐呢,很丰盛呢……”

她每句话都带语气词表示她自己很萌,而我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拉开门关切询问:“顾总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伸手便想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她面上和蔼的笑容僵了僵,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你这孩子不要这样啦。”

我打了个寒噤。

顾总太可怕,我只能逃到学校上课。前排同学用笔敲击桌子的声音唤醒了昏昏欲睡的我,她好心提醒着我:“认真听课。”接着给我传来一张粉色纸条。

我心里一凛,粉色是谢浩玲最喜欢的颜色,因为她认为粉色能十分完美地表达出她还具有一颗蒙胧的少女心。我捏着谢浩玲传来的纸条,心想我是打开呢还是不打开呢。她肯定是来求我的原谅的,我是应该冰释前嫌原谅她呢,还是高贵冷艳地将纸条扔掉?

讲台上的老教授慷慨激昂唾沫横飞,我看见最前排的学生都默默摸了一下脸。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视死如归地打开纸条。

纸条上是谢浩玲娟秀可爱的字迹,她通知我:“我和林修在一起了,你可以选择祝福我们,或者祝福我们。”

这分明是挑衅。

我深呼吸着,我不停地默念着我的座右铭,泰山崩顶不变色,但此时此刻,泰山崩了,我已经变色了。

但我一向具有良好的修养。我只是微笑着将纸条扔掉,一下课谢浩玲便蹦蹦跳跳地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胳膊,她趴在我的肩头朝我卖萌:“顾小美,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我没说话,因为我眼睛的余光看见了林修站在教室门口。他分明是来接谢浩玲的。

我去只能做电灯泡,我讨厌电灯泡的角色。

我一脸正色地推开谢浩玲:“我不去了。”我抓起课本往外跑,“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

我假装着大方,我愿意做好人成全他们,我乐意做救世主普度众生,但谢浩玲不给我这个机会,她拽住了我,状似天真无邪:“为什么呢,顾小美,你以前一直是和我一起吃饭的呀?你是讨厌我了吗?”

室外温度达三十五度,热火朝天,而我的内心激荡如海洋。又咸又苦的海水让我只想作呕,但我生生忍住了,并且和他们顶着炎炎烈日去校门口吃十块钱一碗的青菜面汤。

“顾小美,你有带钱吗?”谢浩玲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林修这样问我。

我正小口小口喝着面汤,闻言翻了翻书包,却找不到我的钱包,我只好诚实回答:“没有,我忘了带。”

林修家境不好,这一点我是知道的。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我不介意他很穷。可他此时面色十分难看,他对我说:“我身上只有二十块钱,浩玲说她身上一块钱也没有。”

他不用再说,我已经懂了。

他和谢浩玲付完钱扬长而去之后,我只能默默蹲在店里,掏出手机给顾总打电话。电话中我涕泗横流,言辞恳切,我请求顾总屈尊前来救我。

我同时给林修发了信息,我说:“林修,我比谢浩玲富裕多了,可以说我家里穷得只剩下钱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同样也不可欺,这样做很不厚道,但我不介意。

我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们还继续做好朋友,你说好不好]

顾总匆匆赶来,用十块钱换了一个自由的我。

而顾总出现的时候,我收到了林修的信息,他对我说:“我们谈谈吧。”

在这之前,我从未想到过钱有这么多好处。

顾总的十块钱可以让面摊老板放人,换来一个自由的我。而我的钱可以让林修抛弃谢浩玲,让我得到一个他。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带上了行李,和林修私奔了。我对他言听计从,他说云南是最适合私奔的地方,于是我二话不说订了飞机票,和他直飞云南。

可一下飞机我就收到顾总给我发的信息,她声严色厉地通知我我的全部银行卡已被冻结。我不相信她会如此狠心,但事实如此,我从万贯家财的富翁,一下子变成了身上只剩下一千块钱的穷人。

我不敢告诉林修,我只能对他强颜欢笑。七天之后,我们终于花光了全部的钱。在我提出要找工作一边挣钱一边锻炼身体的想法之后,他觉察出了不对劲,他严肃问我:“顾小美,你身上是不是没有钱了?”

我不能再骗他,我只能点头。

我以为他会笑着对我说:“没关系以后我养你。”

可事实证明我太天真,林修直接抢过我的手机找到顾总的电话,他拨通了电话,对着电话那边的顾总说着:“顾总是我一时想不明白,竟然和顾小美干下了这种错事,您放心我们马上回去……可是,没有机票钱了,您能帮忙吗……”

我沉默听着,突然觉得我多年在林修身上费的心思,还不如费在我家旺财身上值得。

他挂了电话,转头又对我说:“小美,我们马上就能搭飞机回去了,你……”

我盯着他:“我不回去。”

他没有说话。

“我不回去。”我再次强调。

林修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一下子被我激怒,他站起来指责着我:“你没钱私奔得起吗?要我养活你?我凭什么养活你?”

我终于不再说话。

我一路沉默,沉默着回到了有顾总和谢浩玲的这个城市。

我不想再说什么,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我的恶意,我已经身心疲惫,不想再开口。想必顾总和我一样,她沉默地去飞机场接我回家,又沉默地给我做了蛋炒饭,沉默地盯着我,逼我全部吃下去。

不咸不苦,她的厨艺有长进。

我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她忍无可忍,掏出手机给我看她的银行卡转账记录,她恨铁不成钢:“顾小美你自己看,我让林修把你安全带回来,答应他会给他十万块钱,为了十万块钱林修就抛弃了你,这样的人还算得上是你的良人吗?”

的确不算,充其量只能是个过路的陌生人。

我用沉默回答了顾总,表示我同意她的看法。

顾总摸了摸我的头,如同她抚摸着旺财一样,她说:“去睡一觉吧……”但话还没说完,门已被敲得震天响,谢浩玲在外面喊我:“顾小美,顾小美,你出来。”

我叹了口气。果不其然,顾总开门后谢浩玲立即扑过来,她抱住我的胳膊对我眼泪汪汪:“顾小美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她作势要把眼泪擦在我的袖子上。

我连忙拍了拍她的头,阻止了她。

她对我说:“我其实一早就觉得林修人品不好,他朝三暮四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可你一直不信,我想着我跟他在一起,他肯定不出一个月就抛弃我,到时候你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谁知道你竟然跟他去了云南……”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沾了我一身。

她继续说:“我和你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我知道我这人不好,喜欢挑你的缺点,可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顾小美,我们还继续做好朋友,你说好不好?”

我沉思一会,答应了她:“好。”

我总算明白,亲情和友情是最好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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