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03 04:12:53
1
大家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而我曾经觉得，我与你是上辈子的仇人，才会换来今生如此陌生的父女关系。
我一度认为你是不爱我的，认为在你眼里只有弟弟才是你的宝贝。若不，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拥抱？若不，为什么你从不曾牵起过我的手？若不，你为什么在我7岁那年因不小心推倒弟弟，你狠狠地甩我一巴掌，让我小小的脸瞬间浮肿？
也许是因为那段记忆，你在我心中一直是个沉默而威严的父亲。我一直是惧怕你的。我们彼此也都明白，我们之间像隔着一条河，难以跨越。
但是在逐渐的成长中，我开始慢慢发现，原来是我一直都不懂你，一直对你关心不够。
2
2009年的中考，我考上一个并不如意的高中。在那样的三流学校里，我带着青春的好奇心，开始叛逆、堕落。我与一个同龄的社会青年交往，学会了逃课，学会了说谎。班主任多次劝告，我并不理会，他终究打通了你的电话。农忙时节的你，来不及更换衣服，便匆匆赶往我的学校。
当我看见你穿着那身还残留着泥土的旧衣服满头大汗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是惭愧。你在家面朝黄土背朝天，风吹，日晒，雨淋，辛苦耕作，为的是能供我上学，让我走出束缚你一辈子的大山。那时我以为一向脾气暴躁的你会狠狠地甩我一巴掌，甚至拿起老师桌子上的尺子狠狠地抽我一顿，可是你没有。
你诚诚恳恳地向老师道歉并承诺会好好做我的思想工作后，便带我离开学校。但是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点了几个昂贵的菜。你说，学校伙食不好，让我多吃点。我只是轻轻应一声，之后便只剩下沉默。那是我吃得最漫长也是最昂贵的一顿饭。
吃完饭后，你没有带我回家，而是把我送回学校。三天后，我意外接到你的来电。
“你长这么大了，虽然爸爸平时没怎么和你说话。可你毕竟是我的女儿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人的一生，总有那么一时半会犯糊涂。你也别背着包袱，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吧。”
挂了电话，我就蹲在路边，哭了好久……
在我眼里一直威严沉默的父亲居然说出这么温情的话，那么轻易原谅我的过错。你不知道，那时的我是多么感激你用这样的方式维护了我骄傲的破自尊。
3
2012年高考。成绩出来后，你对我很失望。因为我的成绩只能上专科。你对我说：“要不就去工作吧，叫二表姐带你去深圳。像这样的分数读下去也是浪费钱，早点出来做事可能机遇会更多。”
我心里想，原来说来说去还是心疼你的钱。我心里很抗拒，便倔强地说：“我不想去工作，我要上学。“我偷偷报了志愿，选择离家很远的一所师范学校。你帮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皱了眉头，可是依然没有说什么，因为那段时间我一直和你进行“冷战”。
或许你也思考很久，你对我说：“如果你真的还想读书，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市里找找看有没有好的技校。现在技校有扶贫政策，读书不用花什么钱。”
听了这话，我在心底更加厌恶。因为说到底，你还是为了钱。但我还是屈服了，起码我还有书读，不用踏入社会。
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送我去过学校。但是那天你坚持要送我去学校，还租来一辆小车。小车车费很贵啊！我心里想，你怎么就舍得为我花这个钱呢？
两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我们也没有过多的话语。在技校，你帮我把东西搬上没有电梯的宿舍8楼，看着你满头大汗，还有急促的呼吸，我突然觉得你又苍老了几分。
安置好我的一切后，你一直叮嘱我，出门在外要注意保护自己，饮食要注意，要照顾好自己。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出远门。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离开过那个乡镇。那时心思太过简单的我，一直误会了你的良苦用心。
4
那年我6岁。因为遗传的肠息肉，要住院并动手术。那时地方医院还没有那么先进的激光治疗，医生对你说：“她还小，必须用麻醉剂，可是用麻醉剂也有风险，她能不能醒来还得看她自己够不够坚强。”那时的我还小，躺在病床上什么也不懂，只是惊恐地看着你，我现在的记忆里只剩下那时你那红了的双眼。
直到前段时间，我与母亲闲聊，我才知道当天的细节。那天，当医生告诉你手术的风险时，一向坚强的你竟像个孩子般哭泣。医生让你签字时，一向淡定的你居然抓着医生的手语言混乱地说：“要是我女儿醒不来，我怎么办？我和我老婆怎么办？”最后，你还是用颤抖的手，签下你的名字，签下简单的几个字，却用了几分钟。
妈妈说，你是个心肠很硬的男人。爷爷去世时，她都没见你流过眼泪。那一瞬间，是酸楚、是幸福还是愧疚？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我的内心掺杂……
但是我知道更多的是对你的感恩，你的爱就像一座大山，一直默默伫立在我的身后，为我守护。而我一直傻傻地以为你不爱我，曾经用我的叛逆去伤害你给我的爱。
郑广娟摘自《中学生博览・综合版》
2014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