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的原料出口

铝土、焦炭、萤石、锰、镁、金属硅、碳化硅、黄磷和锌9种工业原材料是与钢铁、铝和化工等制造产业息息相关的资源型产品，但存在高污染、高能耗、消耗资源等特性。随着中国愈来愈重视“生态文明”，同时致力于工业污染防治和可持续发展，遏制“两高一资”产品低价大量流出，宏观层面加大了对相关产品的出口调控力度，相继打出取消出口退税、缩减出口配额、增加出口关税等多项出口政策“组合拳”。“十五”期间，铝土、焦炭、黄磷、锰和金属硅等原材料产品的出口退税被陆续取消。但9种工业原材料大量出口势头并未减弱，2001-2006年各年出口量均稳定维持在1650万-1950万吨的高位运行，2007年甚至一举突破2000万吨整数关口，达到2004.8万吨的历史最高纪录。而与庞大的出口量不相称的是，中国相关矿产储量并不充裕。以萤石为例，中国萤石储量不足全球的1/10，出口量却达全球的半数之多。

为此，国家对这9种工业原材料的出口宏观调控政策再度“加码”，至2008年底，中国将上述9种工业原材料全部纳入了更大力度的出口配额和出口关税管理范畴。以9种原材料中出口量最大的焦炭为例，2006年11月，中国对焦炭加征5%的出口关税，并在之后两年中连续3次上调，最终定格于2008年8月20日之后40%的暂定税率。2008年之后，出口收紧政策取得明显成效。2009-2012年中国9种工业原材料年均出口量仅583.3万吨，较2007年出口峰值大幅下降70.9%；与此同时，出口平均价格也有所回升，到2012年达每吨818.2美元的历史最高点，为2007年出口量峰值期间出口平均价格的2.2倍。在强有力的宏观调控政策引导下，中国9种工业原材料出口终于摆脱“量增价跌”模式，朝着“去发达国家廉价原料供应地化”方向艰难起步。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发达国家的强烈反应。

WTO内被诉

2009年6月23日，美国和欧盟正式在WTO框架内针对中国对上述9种工业原材料采取出口配额、出口关税和其他量价控制等政策，向中国提出磋商请求；2011年7月，WTO裁决中国对9种工业原材料实行的出口限制措施违反了WTO规则以及中国入世时的承诺。尽管随后中国对此裁决提出上诉，但2012年1月30日，世界贸易组织宣布中国上诉失败，维持了原裁决的核心内容，并要求中国立即降低9种工业原材料出口关税并解除出口限额。2012年下半年，中国陆续对9种工业原材料原有的出口配额和出口关税政策进行调整，其中9种工业原材料的出口关税自2013年1月1日全部取消。

出口规模迅猛反弹

出口关税取消后，出口成本大幅降低，2013年上半年，9种工业原材料出口量迅猛反弹，合计出口350.4万吨，比去年同期（下同）增加45.4%。其中，2月单月出口量一改自2012年2月份开始连续12个月的同比减少态势，恢复同比增长；5月份单月出口量创2011年5月份以来最高值，达82.7万吨；6月份出口量继续维持高位，为82.3万吨，同比增加89%。

出口价格多数走低

长期以来，中国被发达国家视作基础工业原材料的廉价供应地，大量低附加值产品的廉价出口付出了自然资源过度开发、环境严重污染的代价。中国为改变这一现状所作出的举措在遭遇干预后不得不有所中断，9种工业原材料的出口关税取消后，不仅出口量迅猛增加，出口平均价格也重蹈下跌覆辙。2013年上半年，9种工业原材料中，除铝土矿以外，其余8种均有出口记录。其中，6种原材料出口平均价格出现下跌。这6种原材料中，焦炭、金属硅、萤石、碳化硅和黄磷等5种原材料的出口量还呈增加态势。其中，焦炭平均价格为每吨256.3美元，同比下跌42.3%，出口量激增1.6倍；碳化硅平均价格为每吨1111.1美元，同比下跌37.8%，出口量增加86.1%。

出口市场加编扩容

今年上半年，对传统出口市场欧日美发达国家的出口量均由减转增。其中，对欧盟和日本分别出口56万吨和45.5万吨，分别由去年同期的减少52.8%和36.8%逆转为增加23.9%和1.9%；对美国出口21.3万吨，由去年同期的减少49.9%逆转为增加24.1%；上述3个发达市场合计占上半年中国9种工业原材料出口总量的35%。此外，发展中国家也积极加入争夺中国廉价原材料的行列。印度由于国内焦炭自给能力有限且钢铁行业快速增长，对中国焦炭需求激增，上半年自中国进口焦炭64.8万吨，同比激增12.6倍；同时由于印度大力发展太阳能项目，碳化硅需求也随之水涨船高，上半年自中国进口碳化硅0.6万吨，同比激增4.5倍。今年上半年，印度跃升为中国9种工业原材料出口量最大的市场，自中国进口9种工业原材料76.7万吨，激增3.5倍，占同期中国9种原材料出口总量的21.9%。

出口企业应声增加

出口关税取消导致出口成本的降低，也吸引众多企业逐利而至。上半年，中国有9种原材料出口记录的企业数量由去年同期的1055家迅速增加至1263家。其中，民营企业数量同比增加20.2%，合计出口223.6万吨，大幅增长56.6%，占同期中国9种原材料出口总量的63.8%，出口量和出口增速均居各类出口企业之首。令人担忧的是，民营企业往往逐利性更强，在资源和环境保护方面观念薄弱，在原材料的开采利用与环保标准方面也缺乏有效的管制与约束。民营企业出口9种原材料的热情迅速升温，或将使中国战略性资源无序开采的局面进一步加剧。

争端频发引警醒

2012年1月30日，WTO对华9种工业原材料裁决的当天，美国贸易代表柯克发表声明，称这是美国和世界各国制造业与劳工的重大胜利。然而，公平贸易仅仅是欧美等国的借口。2000年、2006年和2008年，欧盟曾先后三次向中国出口的焦炭展开反倾销调查或征收反倾销税，而这三年恰恰是焦炭国际价格走高的年份；2009年国际金融危机过后，焦炭价格走低，欧盟却对中国限制焦炭出口提出申诉。这些反复的自相矛盾的申诉，实际目的是根据其自身需求进行政策调整，以求在国内采矿业的利益和制造业对中国廉价资源型产品的需求之间达到平衡。

除此之外，对中国限制9种原材料出口的投诉，也是发达国家干涉中国资源开发政策的一次“投石问路”。与9种工业原材料类似，中国长期以来以不到世界30%的稀土储量，供应着全球90%以上的稀土份额，且由于部分企业的盲目开采、私采滥挖，中国付出了巨大的资源与环境代价。国家为改变这一现状，对稀土出口实行了严格的出口配额管理，却因此引起了稀土需求大国的不满。

2012年3月13日，在WTO裁定中国对9种原材料实施出口税和配额违背WTO规则后不到一个半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美国已联合欧盟和日本向WTO提起针对中国稀土的贸易诉讼，意欲通过WTO向中方施压，仿效9种工业原材料取消对稀土出口的有关限制措施。目前，这讼仍在进行中，稀土出口走向如何仍是未知数。但此类环境保护与贸易公平的争端也许才刚刚开始，中国的宏观调控政策将面临巨大的国际压力，这已然成为发达国家对华贸易保护措施的新动向。

面对发达国家日益升级的贸易保护行动，中国只有深入研究WTO规则，主动参与贸易规则的制订，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措施，对“两高一资”产品的管理进行动态调整，使之既符合中国经济发展的内在需求，又符合WTO规则，才能切实保护中国的合法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