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朴厚 第8期

张中行说季羡林：“以一身而具有三种难能，一是学问精深，二是为人朴厚，三是有深情。三种难能之中，我以为，最难能的还是朴厚……像他这样的难于找到第二位。”中央文史馆馆长袁行霈说季羡林：“是集中了朴实的美德并展现了朴实的力量的典范。”季羡林自己说：“我追求的风格是，淳朴恬澹，本色天然。”

古人云：“深沉厚重，乃第一等资质。”“人之贵朴讷诚笃(蒲松龄语)。”立世、相处、做事，能否靠得住，让人信得过，第一眼看的是朴厚。恃才傲物，学富五车也无人脉；老奸巨猾，位高权重也无尊严。“老实常在”“忠厚持家久”，民谚的精髓是朴厚。“内怀冰清，外涵玉润”，朴厚有冰壶之德；厚以待人，朴以示己，朴厚有高洁之品。朴实厚道、质朴诚厚、稳重温厚，是一种淳朴本真的人性回归，是一种举重若轻的人生态度，是让人放心的标志。

朴厚，装不像、秀不美，那是实实在在的纯净和纯粹。捧着一颗良心出来，那颗心纯洁无瑕、纯粹无杂，“内不自诬，外不诬人”。郭明义深明大义、急公好义，能掏的都掏、能捐的都捐、能献的都献，不图名、不图利，只图良心过得去。傻也罢、痴也罢，任人评说，无怨无悔。杨善洲律己重以周，行善重以周，上半生做官在民众里，后半生卸任当百姓，一生俯首甘为孺子牛。因为纯，无杂质；因为净，无染尘；因为粹，留精华。朴厚令人赞叹。

朴厚，不扭曲、不蚀变，那是本分本色本然的坚守。风云变幻，没有浮躁难捺，秉性不改；除旧布新，没有随遇而安，只是攀高提升。“春风得意马蹄疾”，夹紧尾巴，不昏昏然、飘飘然，山高无语、深水无波；“山重水复疑无路”，静心寻觅，不戚戚然、惶惶然，坚定沉着、义无反顾；熙熙攘攘逐名利，把住心神，不怅怅然、忿忿然，容人容物、律己束心。古代“大树将军”冯异，作战勇敢，屡立战功，却为人谦和容让，与其他将军相遇时，避让一旁，让人先过。每当诸将军争功论赏时，则躲在一边，坐在树下。现代将军许光达，战功赫赫，三番自请降军衔。不视名利如粪土，却待名利淡如水，这是朴厚思想境界的坚守。

朴厚，肯忍让、能吃亏，那是心灵的富有。朴厚“修于内而形于外”，是心灵的营养，是品性的修炼。“腹有诗书气自华”，学识增朴厚；“观千剑而识器”，历练长见识。看准了、看重了，勇于担当就是朴厚；看透了、看开了，勇于舍弃就是朴厚；看明了、看淡了，挥手而过也是朴厚。山西夏县胡丙申，在任时当乡镇企业局局长，以个人名义先后为19户农民担保借贷69万余元，但部分农民无法还债。已退休的老胡就把还债的任务自己扛起来了，打工10年，替11户农民还清了39万元债务。这期间，他摆过地摊、卖过对联、开过饭馆、理发店，搞过养生馆、经营过小商店，甚至亲自掌勺给人做饭、剃头。能推的不推卸，不该揽的揽起来，不是窝囊，而是宅心仁厚；非是颜面扫地，却是感天动地、顶天立地。沈从文曾说：“现在说起谁忠厚老实时，好像不知不觉就有了点‘无用’意思在内……说起这点性格，却用‘伟大’十分接近。”

朴厚可爱，近乎愚钝，却是大智若愚；朴厚可敬，堪为世范，却是普通寻常。“做本色人，说真心话，干近情事”，人生就会进入朴厚的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