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的大片战略

时间:2022-08-31 02:08:42

韩国的大片战略

韩国大片意识的觉醒与本土工业逐渐放弃贸易保护主义有关。

民族之殇的演进

2004年,《太极旗飘扬》在韩国上映后得到了观众空前的热情追捧。影片以朝鲜战争为背景,书写了一曲骨肉决绝的暴力挽歌,浸透了死人的倒影和血腥的颜色。影片中,张东健饰演的镇太和弟弟不幸同时被征调入伍,为了保全弟弟,镇太不惜主动请缨,只希望能赢得一枚军功章让弟弟复员。于是,他从一名热爱生命的小鞋匠逐渐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而当未婚妻英善被诬蔑为奸细处决后,镇太又毅然决然地倒戈相向,将刺刀对准了昔日的战友……

《太极旗飘扬》中的战争场面固然磅礴惨烈,而那一个个在战争中被扭曲的灵魂,更令人哀婉而感伤。记得一位参加过朝鲜战争的韩国老兵曾回忆说:“战争爆发时我们都没文化,部队选的都是我们这种大老粗,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死就死,让上就上,就是这样保卫了国家,但是现实太令人难过了。”虽然其间评论界也有人批评镇太的形象过于“神话”,但不管怎样,《太极旗飘扬》作为“历史上最有利可图的影片”被铭刻到影史之柱上,

静静地等待着新的记录的诞生。

更重要的是,韩国人在触摸到那段无法回避的民族痛楚后,近乎偏执的爱国情感得到了又一次实实在在地迸发。而电影制作者也在尝到甜头后,进而将目光觊觎于下一个“民族热点”上。不是么?细细想来,迄今为止最为成功的韩国大片大多采用了相当的笔墨去展现朝鲜半岛所遭受的外辱内患。从1999年的《生死谍变》,到后来的《共同警备区》《双重间谍》《2009:失落的记忆》《实尾岛风云》《台风》。可以说,韩国人强烈的民族意识已经成为支撑本土电影业的重要资本。而2006年《汉江怪物》的票房成功,算得是在“战争大片”的模式外开创了新的科幻类型模式。但即使如此,韩国大片中的民族情绪却始终挥之不去,并成为促进影片商业宣传的有效催化剂。

掉转枪口向美邦

韩国大片意识的觉醒与本土工业逐渐放弃贸易保护主义有关。当面对美国人承诺的“最惠国待遇”和加入WTO的诱惑,韩国政府没有更好的选择。20世纪80年代,进口商除非附带拍摄韩国电影,否则无法得到电影进口许可证。这一法规在1985年被废止,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电影法》。结果,影片的进口数大增,从1985年的27部飚升至1986年的50部。1987年7月1日,在这部法令的修正案中,更允许外国公司可以脱离合资生产而直接在韩国境内制作、发行影片。于是,在1987年到1988年间,引进的影片数由84部跃至175部。到1990年,进口电影占据了90%的韩国国内票房。正是这段时间,“大片”一词开始频频出现在报端。

90年代初,韩国电影工业感觉到好莱坞的强大压力后,通过“配额制(Screen quota)”放映的影片成为了本土电影“惟一的屏障”。这种配额电影虽然不用进口,但必须宣传推广才有人看。到1996年,每年中有106天(最高时为165天)必须放映本土电影。美国为了消除韩国这一保护条令,在1998年到1999年韩国欲加入世贸组织之际,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谈判。起初,韩国政府已经表示退让。但是消息在国内引起轩然大波,大批电影人削光头发,在大使馆面前静坐,甚至开展绝食示威反对配额制的终止。这激动人心的一幕,后来出现在曹杰洪1999年拍摄的纪录片《射日:韩国保卫配额制的斗争》中。韩国电影界的元老林权泽对此也慷慨声言:“为了保卫韩国电影,我们甚至可以去死。”

正是在这种民族情绪下,韩国大片复苏了本土电影工业。当还没有中国影片能够接近《泰坦尼克》(1997)在中国创下的3.6亿元人民币票房的时候,《泰坦尼克》在韩国的观众纪录470万人次很快便被1999年本土动作大片《生死谍变》打破,它吸引了大约576万人次的观众走进电影院,超过本土电影平均观众人数的20倍。同时,《生死谍变》也被哥伦比亚公司购买,成功打入美国市场。2000年,这一纪录很快又被动作片《共同警备区》刷新。这些高预算的韩国影片制作精良,目标直指市场。因此,在1993年韩国电影市场份额跌至15.9%之后,1999年这一数字则已上升至35.8%,2000年为32.8%。作为除法国以外国内票房份额最高的占有者,韩国配额制实际上已经意义不大。

这种本土化的胜利还伴随着出口的顺利进行,1999年韩国电影出口额是1998年的10倍。《生死谍变》和《共同警备区》在韩国电影的出口价格上都刷新了亚洲的新纪录,超过了昔日的电影大国日本,前者为130万美元,后者为200万美元。《生死谍变》甚至还史无前例地打破了一项纪录:在香港电影票房榜榜首盘踞了三周。当然,这还无法同好莱坞相比,与好莱坞占领全球观众的高投入娱乐方针相比,它还仅仅是一个很初级的模仿。近几年来,随着缩减电影配额制的试行令改进案的进行,韩国电影产业出口额呈整体下滑趋势,加之欧美电影的竞争压力,刺激了韩国电影人紧绷的神经,因此本土卖座电影都脱离不了被抹上政治色彩的干系,前有《欢迎来到东莫村》和《台风》,后有刷新韩国影史无数新纪录的《汉江怪物》,明里暗里都把枪口瞄准了美国。美国――韩国事实上的宗主国――成了如今韩国电影人最大的心魔。

偏执情绪何处来?

韩国大片的成建制涌现让它们叫板世界有了“资本”:10年前还籍籍无名的韩国电影人如今便有野心“争创世界第五电影大国”,进而染指国际电影市场;有了这些资本,韩国电影人便可以对中国电影的“软豆腐”工程指手划脚、哂笑不已;有了这些资本,韩国电影人便越发地能与昔日的“死敌”日本在电影产业上平起平坐。其实,韩国的民族意识又何止体现在电影产业上呢?他们强烈抵制进口工业品,拒开外国汽车;他们改变了沿用几百年的惯例,将汉城的汉语名改为“首尔”;最近几年,为了“独岛”的归属权他们又掀起了一轮轮的反日浪潮,甚至有人不惜生命自焚于大使馆前!

这种狂热的民族主义有时颇使人费解,其实完全可以从历史中寻找答案。韩国不曾冒犯别国,却一再被其它民族控制,从近代的日本再到如今的美国。作为一个分崩离析,又常常依附于其它国家的民族,那种心理深层的伤痛会有多么大!在这种意识的作祟下,韩国人不会说出自己的弱点,也最讨厌别人看低自己,他们喜欢设想一个假想敌来竞争,以磨砺自己坚毅忍耐的品格。犹记得2002年的世界杯,论精彩程度或许稍逊从前,但每当6万多名“红魔”啦啦队员震耳欲聋地发出“Korea Bingo!”的呼喊时,你无法不为之动容――这是一个民族由压抑中谋求解脱的心声!

如此,对于那些超乎寻常的爱国行为(包括对本土大片的消费倾向),不难体味到某种颇为悲壮的意味。而80年代后经济的崛起,无疑为这种悲壮的升华提供了最好的契机。韩国人有头脑,有激情,有财富,缺的只是一种所谓历史的“名分”。或许他们永远得不到这种名分,但那坚毅朴实的民族品格决定了他们会为此毕生追求――正像韩国国花木槿,耐干旱、抗沙尘,朝发暮落日日不绝。这难道不是一种令人生畏的力量么?而如今的韩国大片,民族意识和商业模式逐渐被美国梦魇所包裹,能否打破这个瓶颈,着实是关乎太极旗能否再次飘扬的生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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