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裙子的小厨师

又到了家庭聚会日，在车里，我忧心忡忡地检查着波波背英文诗。不知道谁起的头，每次家族里的一大帮人聚到一起，总是炫耀自己的孩子有多优秀。可我的波波最大的梦想是做厨师，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才艺表演。

“记住了吗？”看见波波听话认真的样子，我一阵心疼。明明知道他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是为了让我开心，他很努力地逼自己学习。波波的小脸紧绷着，嘴巴一张一合地默念着英文单词。

进门各种寒暄过后，大家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各自的孩子身上。表姐家的雯雯最近在学拉小提琴，站在中间一摆开那架势，淑女气质就如百合花香般散发开来。我皱着眉头看着我家的波波，我曾经也送他去学琴，可是他拉成了“锯木头”。波波对音乐丝毫不感兴趣，现在他正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桌子上的水果，他喜欢让桌子上的东西排列得整整齐齐。

第二个上场的是表弟家的“开心果”蒙蒙。他深得小沈阳的精髓，模仿得惟妙惟肖，哄得在座的每个人都笑得前仰后翻。我擦着笑出来的眼泪，用目光寻找波波，他把桌面上的果皮清理到垃圾桶里，干得那么仔细专注。

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赢得了在场长辈们的掌声，大家终于想起角落里安静坐着的波波。有人问他最近在学习什么。我急不可耐地站起来替波波说话：“他在学习英文，会背英文诗。”波波呆呆地仰着头看我，认真地回忆着那首折磨了他许久的英文诗。大家很配合地鼓掌欢迎波波的上场。波波木讷地站在屋子中央，面无表情地发愣。我的笑容一点点变僵，觉得比自己出丑还要难堪。

“波波，妈妈是怎么教你的？”我小声地喊着。波波的眼睛里满是歉疚，扁着嘴巴望着我。他学习一直中等，死记硬背的东西基本上用过就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波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地站里原地，一动不动。表姐好心活跃气氛，说：“波波你记得吗？小时候你最喜欢穿着裙子给大家表演跳舞了。”波波5岁之前，长得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漂亮，于是，我就常常把他打扮成女孩子，给他穿裙子。

终于，波波开口说话了：“我给大家表演煎鸡蛋饼吧。”波波9岁了，个子不高，站在我们家的炉子前面还得垫一张小板凳，连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会煎鸡蛋饼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小孩子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没有人要看什么煎鸡蛋饼。一阵哄闹过后，大人摆起了麻将桌，一边砌“长城”一边夸张地吹嘘自己最近取得了什么令人瞩目的成绩。我没有闲钱在麻将桌上拼死拼活，只好在一旁倒茶递水。孩子们在周围追跑打闹，一不小心了我身后的落地扇，冷不丁我被砸中脑袋，疼得龇牙咧嘴的。

波波听见大人们喊我的名字，一下子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脸上还沾满了面粉。因为害怕紧张，波波哭得很厉害，流出来的眼泪瞬间将他变成了“花脸猫”。我大口嘘着气，安慰他：“妈妈没事。”表姐将我扶到沙发上靠着坐垫躺着。波波凑到我脑门前轻轻地吹着气：“妈妈，波波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因为这个小意外，这天的主角竟然变成了我。波波跑前跑后地服侍着“伤重”的我，一会儿给我拿苹果，一会儿给我递纸巾。我问波波刚刚在做什么，阿姨这时候及时地把波波做好的鸡蛋煎饼端了出来。人还没有走近，煎饼的香味就迫不及待地窜进了我的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折腾过后，大家的胃口都非常好，一致给了波波五颗星的评价。波波笑得那个羞啊，一个劲躲在我怀里，脑袋不停地蹭啊蹭。

回家的时候，波波提议散步，我答应了。路过煎鸡蛋饼摊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曾经对波波说过的话。那时候临近我生日，波波问我最想吃什么。我满脑子都是工作上的事情，随口就说了煎鸡蛋饼。生日那天我也因为出差不在家里，听得出波波在电话里是那么的失望，可他仍然说：“妈妈我爱你，你不要太辛苦了。”

想起这些，我忍不住拽紧了波波的小手，我问波波：“你学煎鸡蛋饼，是不是准备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波波点了点头。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清凉，赶紧转过脸不让波波看见。

“波波,你为什么喜欢做厨师？”我不解地问。

“因为看见别人吃东西的时候很开心呀。”波波笑得一脸灿烂，像星光熠熠生辉。我用力地把他抱在怀里，将这个小厨师永远藏在我心中最柔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