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流年

时间:2022-08-28 09:44:32

上世纪50年代初,我在宣武区铁门胡同里的爱群小学上学。2007年,怀着深深的思念,我到母校旧址看了看。记得我从铁门胡同南口进去,发现这里的变化简直让人无法辨认,向北望去,路西盖起了一座座高楼。转悠半天也寻找不到儿时胡同里小人书铺、克郎棋室及爱群小学的影子了。见到我东张西望,东面临街屋内走出一位古稀老人,和气地问我:“您找谁?”“我想跟您打听一下,过去这里是不是有个爱群小学?我在那里读过书。”老者听后笑着答道:“我过去也在爱群小学读过书。您屋里请,咱们好好聊聊。”太巧了,竟然在这里碰到一位学长。我们聊起了许多童年趣闻。

“小马虎”的铅笔头

上世纪50年代初,我和姐姐同在爱群小学读书,我上一年级,姐姐上四年级,我就像甩不掉的小尾巴整天黏着姐姐。我是个小马虎,文具经常丢失,丢了就去找姐姐要。还记得那时经常是这样――早上第一节课之前,姐姐教室后的木板墙便发出咚咚的响声。熟悉这声音的同学便互相小声交流着,“有铅笔头的赶快捐献啊!孙家珍的弟弟又来了。”于是,一根根小铅笔头便顺着墙上的一个小洞传了出来。

教语文的陈老师是个老教师,还是跛脚,她特别喜欢我,见到我经常用冻红的小手紧握着戴铁笔帽的铅笔头写字,忿忿不平,一瘸一拐地到我家家访,当着母亲的面把我大加赞赏,诚恳地动员母亲给我买新文具。母亲还真就给我买了,怕再丢失,就把铅笔、橡皮用线系在一块儿。

记得有次爸爸到上海出差,送给我一件惊喜异常的礼物――一支小巧的天蓝色儿童钢笔。它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支钢笔。我太喜爱了,上课时爱不释手地欣赏,一会儿拧开,一会儿拧上,一会儿向邻座的同学炫耀,没完没了。乐极生悲,突然咔嚓一声,钢笔杆让我拧裂了。爸爸从几千里外的上海买回来的笔,让我这么快就给弄坏了,怕爸爸批评我不爱惜东西,急得我趴在桌上直哭。邻座的同学安慰我,说他家有一种化学胶水,能把裂纹粘上,于是我吓得连午饭都没敢回家吃,跟同学一起回家粘笔了。害得母亲找到学校,为我买好饭,在教室里等了整整一个中午……至今想起这件事还觉得心酸。

“小捣蛋”照相

姐姐是校文艺骨干,打腰鼓、跳舞、学习样样好,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批少先队员。一条鲜艳的红领巾让人看得眼晕。妈妈奖励她到照相馆留个影。这太让我嫉妒了,我跑到菜市口东北角的照相馆,哭闹着非要和姐姐合影,否则谁也甭想照相。拍照的叔叔哄我,“对!一起来个合影。”还假模假样地边给我梳头边说:“小朋友听话,注意了,千万别动,瞅着我,笑一笑,好!”迅速捏下了手里的橡皮球。我真以为给我照相了,傻笑时还露出了一嘴豁牙。回家后,我就天天催姐姐取照片,因为这毕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照相。照片终于取回来了,但奇怪的是,照片里并没有我。我顿时醒悟过来,伤心地哇哇大哭。我怨恨姐姐和照相馆的叔叔骗人。家里没钱,哭也没有用,妈妈没吭声。我伤心地哭了很久,没人理我,再瞅瞅那张照片,我又破涕为笑。原来由于我捣乱,姐姐头发没梳好,面部表情过于严肃,连红领巾都戴歪了。

风筝事件

那时我们铁门胡同小学还有个分校,叫正义小学,位于宣武区骡马市大街路南,我在那里也读过书,听说修两广路时被拆除了,我还专门去旧址看了看,徘徊好久。

记得当时学校里有个石磨,每天由校工甘师傅给我们用黄豆磨新鲜的豆浆,烘烤松软、油亮亮的小面包。这样一来,我们只花几分钱,早点问题就解决了。当时,女孩流行玩跳房子、抓拐、拽包、跳皮筋儿。男孩凑在一块儿拍洋画、扇三角、弹玻璃球、抽陀螺、推铁环、抖空竹、放风筝……说起放风筝,我不由得想起一件事――我从小就爱放风筝,你看那湛蓝的天空上一个个秀气的“瘦腿子”、憨厚的“黑锅底”、活眼睛的金鱼、彩色的蝴蝶、上下翻飞的小燕子……争相斗艳、翩翩起舞的情景真让人快乐无比。当时,我们这些小孩也就是拆些袜子线,放飞自制的“小屁帘”。

我看别人放风筝时,总是非常羡慕,经常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我父亲是搞铁路勘测的,经常要到外地出差。我总盼他早点回来,因为父亲会做风筝。听父亲讲,他年轻时糊的风筝有一人高,多得能放满一屋子。他除了能糊各种常见的风筝外,还会糊球拍子、旗子等各式各样的特色风筝。父亲还跟我说,要是到晚上天黑看不见了,还可以把灯顺着风筝线放上去……

有一次,父亲出差回来,我死缠着他给我糊风筝。父亲让我去买几张结实的红纸,找来三根芦苇,交叉捆绑后,把裁好的红纸糊在上面,红旗风筝便制成了。还记得父亲站在房顶上,神气地用一根长竹竿把风筝线挑起,来回抖动几下,风筝便高高飘起。风吹着两面红旗哗哗作响,我高兴得情不自禁地鼓掌欢呼……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放完风筝,我悄悄告诉父亲,我并没有去买糊风筝的纸,那纸是班里布置教室剩下的。没想到一向慈祥的父亲听后勃然大怒,把我吓哭了。父亲平静下来后,跟我说,做人要老实,不是自己的,碰也不要去碰。后来,他让我照原样买了几张新纸,亲自带着我去找班主任老师承认错误。

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慈祥善良的父亲也离我而去20个年头了,但他老人家对我的教诲、那些做人道理,却让我永久铭记在心头。

难忘的“绝境”之旅

那时,小学校的体育设施极其简单――一棵5米多高的大槐树,在茂盛的树冠的枝杈上系根粗绳子,就算是健身器材了。所以,经常可见一根绳子上吊着四五个“猴子”,悠哉悠哉地荡悠着玩儿。我和几个调皮的学生经常不听老师的劝阻,爬到绳子的尽头,然后翻身上树顶杈上去纳凉。这样还觉着不过瘾,就约上表哥一起去爬城墙。当时陶然亭公园刚开始修复,附近有段破旧不堪的城墙。出于好奇、寻求冒险刺激的心理,我也想玩玩类似于今天的攀岩运动。城墙由于年久失修,上面的砖风化、脱落很严重,有很多不规则的破损处。我们就想利用这些缺砖处攀爬城墙。

我首当其冲爬在上面,表哥长我几岁,在后面压阵。开始挺顺利,我用胸部紧贴着墙壁,活像一只灵活的小松鼠,矫健、迅速地往上爬行。大约爬至城墙的2/3处,问题出现了:城墙缺砖处逐渐减少了,前面没有“路”了。我突然发现自己已陷入“绝境”,想上,前面找不到路;想下,左挪右挪得已经无法找到原路了,真是进退两难。我开始呼吸紧促,腿部有些发抖,甚至想闭眼往下跳。但一想:表哥就在我脚下,如果跳下去,首先要砸伤他,两个人再坠落到下面堆积的碎石上,后果真不堪设想。表哥终究比我大几岁,鼓励我千万不要丧失信心,要沉住气,继续找路。我贴着城墙,稍微休息片刻,深呼一口气,又继续向前进了。当我离城墙顶部还有1米多时,已经彻底无路可走了。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无意中发现墙上斜生着一棵歪脖子酸枣树,我用颤抖的手抱住它,终于翻身上了城墙。

几十年过去了,我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过许多困难,每当我想起这次身处“绝境”的脱身经历,便倍增克服困难的信心和勇气,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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