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梦到你

叔叔家的小妹已经一岁多了，她出生的时候，你刚刚离去。她很灵巧的，是你最小的孙女。只是你再也无法看着她的成长，也不知道她的漂亮与可爱了。她也无法得知奶奶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情。而我，作为你的长孙女，曾经在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与你每天形影不离，每夜抵足而眠。你不恋她的，难道你也不恋我吗？

每年的清明你都会给我煮几个鸡蛋，然后包顿饺子让我们去祖坟上祭奠。而今年，我一个人漂泊在北京这片海里，只能将你每天放在心底，默默地爱你，思念你。那天，我碰到一个朋友，他说他对清明节没有太大的感觉。生离死别，或者只是一种很个人的感情，在经过了一次手术和一次亲人的离去之后，我才明白。

噩耗的来临总让人猝不及防。前年寒假回家，舟车劳顿的我来不及醒转，得知你的离开，顿时无措。我冲进你那小小的静静的屋子，茫然四顾，心如刀绞。眼所及处寻不见你，茫茫然伸手去，却摸到你的老相框，里面有幼时的我、儿时的我、和你。

还记得我窝在你暖暖的炕头上，听你用缓慢的梦呓似的语调讲祖父，曾祖父，你少小的离家，婚后的长期别离，祖父去世后的窘迫和孤独，二伯壮年去世的思念和痛苦，眼睛失明后的委屈和忧虑。有一次，我离家的前一天你拿来许多方便面，你说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给我的。你愧疚于自己的贫苦，而我在之后每次离家的前夜想起你困窘喃喃的样子，无法安眠。

有时我痛恨自己离家这么多年在外求学，陪伴你的时间实在太少。在那个古老的小村子，你是如何孤独地度过了每个日出日落；你如何斤斤打算着可怜的积蓄以度日；在二伯离开后你是如何以泪洗面；而多日忧思成疾导致失明的你是如何的恐惧和寂寞，我竟然忽略了。

你的离开是我永远的痛。我给母亲发信息说：“我已经学会如何克制悲伤，却做不到遗忘；你的离去没有减轻我们的负担，反而是永远无法偿还的债。”欠你的，十四岁之前的每个日日夜夜，对我的温暖和关爱；欠你的，年幼和少年时抚摸的手，温情的话语，留给我的饼干和绿豆糕；欠你的，从小到大无数次喊我的名字，跟你回去吃饭；欠你的，在外多日归家之后突然见到我时，你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谢谢你，让我今夜又梦到你，你以这种方式永远陪伴在我心里。对于你的离开我无可奈何，忧伤无处可去。我当然不会忘记你，愿意永远背负着你。苏格拉底说，人死后，仍与许多死去的人一起，相守在另一个永恒的世界。是否百年之后我能永远地与你一起，陪伴你，孝敬你，以偿我这一生的遗憾。暂且让这个念头安慰我受现世羁绊的灵魂吧！希望你与祖父以及已逝去的家人快乐地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