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旺泉”――太行山上的一块石头

饿到第四天下午，这场戏开拍，一直拍到夜里十点多。当最后一个镜头结束时，张艺谋和梁玉锦是被人用担架抬出来的。

《老井》是第四代著名导演吴天明最为人们所熟知的影片之一，曾于1987年在第二届日本东京国际电影节上获得包括最佳影片、最佳男演员在内的四项大奖。这幅图片即是《老井》刚刚杀青时，男女主角张艺谋（前排左一）、梁玉锦（前排右一）、导演吴天明（前排中间）等人尽情欢畅的时刻，尤其是张艺谋的那副神态与动作，每每令吴天明看到这幅图片时，都会忍俊不禁。

吴天明初次邂逅张艺谋还是在陕北拍《人生》的时候。那天大家正在紧张拍摄时，《黄土地》剧组的张艺谋、陈凯歌、何群三人风尘仆仆、狼狈不堪地来到了组里。原来他们用来采景的资金已经告罄，当时三人别说乘车，连吃饭的钱都没了，饥肠辘辘地顺道过来想借些资金继续工作。吴天明听后立刻让炊事员去做饭，待他们吃饱后，又把两千多块钱并组里的吉普车一起借给了他们。那天张艺谋给吴天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85年初，影片《老井》筹备开拍。吴天明请张艺谋来做摄影，但心里另有打算：片中男主角孙旺泉的气质、形象，要按照张艺谋的长相来参考：“脸上要有些如同刀刻的皱纹，就像太行山上的一块石头，挖出来就是个兵马俑”。

标准有了，但符合标准的演员却总找不到。时间不等人，吴天明慎重考虑后，把张艺谋叫到家中，告诉他决定由他来出演男主角。吴天明认为除去外在的形象与气质，张艺谋还有三个十分有利的条件：首先他是电影学院科班毕业，了解艺术；二是他十五岁下乡，了解农村；三是他身上蕴藏了事事要当尖子的那种韧劲、钻劲。张艺谋听后有些为难，在考虑了两天后，虽初步答应了，但要求在到达外景地之前要继续找，实在不行了他再上。他认为吴导的分析虽然很有道理，但自己毕竟没有演过戏。他还声明演砸了不负责！

剧组如期赴外景地，一路颠簸来到了太行山的一个村子。不能再等了！于是吴导演召集全剧组开会，郑重地对大家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当大家得知男主角就是张艺谋时，全都大笑了起来，认为吴天明在开玩笑，甚至有人走上来摸吴天明的脑门，看他是不是在发烧。事实上当时吴天明的心里也打鼓，这最终的决定对张艺谋对剧组都是考验呀！

体验生活阶段开始后，导演对张艺谋讲：“你给我掉下十公斤肉去。”同时规定全体演员：每人每天都要为老乡家挑水。全村三十七户人家，一天数担，把水挑到老乡家的缸里去。然而两天后，村长就苦笑着找来了，说这样不中，井都干了。于是改挑石头，同时还要下田间和村民们一起劳动。吴天明还指着一块有两张桌子那么大的岩石，对张艺谋说：“两个月之内，你用这石头打一个可以喂猪的食槽出来。”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每天吃过午饭后，张艺谋就蹲在日头下打石槽。数天后他的手上已是血、脓、茧混在一起了。待食槽大功告成时，他的两手早已是老茧厚厚了。

打完石槽后，导演紧接着又要求他每天从山上往下背三块打凿好的石板，这些石板最轻的也有一百斤重，而从山沟到村里这段距离有三里多路。

如此两个月下来，张艺谋的体重掉了二十二斤。此时他与其他演员，经两个月的风吹日晒与体力劳动后，再扛锨背石与村民们走在一起时，已是浑然一体了。为了符合剧本中对孙旺泉外貌的要求，每天晚上当剧组围坐在一起讨论剧本时，张艺谋就蹲在一旁，边听边用沙土往自己干瘦的身板上搓，每天如此，搞得皮肤粗糙至极，演戏时根本用不着化装。

在实拍阶段中，令吴天明印象最深的，则是拍张艺谋和梁玉锦被埋在井下的那场戏。为了使效果更加逼真，拍之前，他曾犹豫的对张艺谋说：“能不能三天不吃饭？光喝水，实在不行就垫点水果？”张艺谋听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扮演女主角的梁玉锦也决定陪着他一起挨饿，饿到第二天夜里时，两人开始头晕眼花。梁玉锦忍不住悄悄去乡政府院子里整了棵白菜心回来，边啃边劝张艺谋也吃点。张艺谋咽着口水说：你吃吧。

饿到第四天下午，这场戏开拍，一直拍到夜里十点多。当最后一个镜头结束时，张艺谋和梁玉锦是被人用担架抬出来的，炊事员心疼地赶忙把炖好的热鸡汤送上去，还不停地埋怨着吴天明心太狠。其实此刻戳在一边的吴天明，内心也是难以抑制的痛楚。后半夜时两人因为饿得太狠，消化不了刚吃下去的食物，便开始不停的泻肚，本已虚弱的他俩此时已经拾不起个儿了，只好连夜急送县医院，输了好几天液才算稳定下来。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老井》剧组付出的辛苦，换来了《老井》影片日后在东京国际电影节上获得了殊荣。正是吴天明慧眼独具，更由于张艺谋凭借顽石一样的韧性与聪慧的天资经受住了考验，于是成就了《老井》中过硬的角色――孙旺泉，犹如太行山上的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