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犀堂:茶的神游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点犀堂”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名字，除了源自李商隐这首出名的恋情诗《无题》之外，更多的灵感是出自红楼梦中的一个典故：贾母带着刘姥姥、宝玉、黛玉、宝钗等一行人到妙玉的栊翠庵饮茶。在那里，妙玉给黛玉饮茶的杯子是用犀牛角制成的“点犀B”。位于昆明滇池畔，洲际酒店西翼的“点犀堂”，恰到好处地取了两者的精粹美意，将情感与文艺的空灵之梦幻化成一个无比精致的空间，在这里品茶，会让人感到远离扰攘的波澜不惊，内心却又是生机勃勃的。

宁洱儒生许廷勋的长诗《普茶吟》，共四十八句，印在两侧的墙壁上方。只要走进点犀堂，这些带着茶香墨味的文字就会迎面飘来。这首诗载于清光绪《普洱府志》，将当年普洱茶历史用艺术手法精炼记录，是云南普洱茶文化的宝贵萌芽。诗的开头：“山川有灵气盘郁，不钟于人即于物。蛮江瘴岭剧可增，何处灵芽出岑蔚。”写出了普洱茶山的奇特环境，茶叶生长的特点。而堂主段咏梅则像是一个从红楼梦里走出来的女子。学茶约有十余年，气质早已经被茶汤包浆出了温婉清雅的色泽，静静地坐在那里，会形成一种平静柔和的气场，若她泡起茶来，所散发出的美感只会令人忍不住一亲茶道芳泽，茶人合一的感觉，大抵不过如此。

点犀堂有13个房间待客，整体装修风格属于“只求幽闲不取奢”的风格。每个细节都是堂主段咏梅亲自把控。不同的茶室都与户外相连，显得非常安静，但是这样的安静并不是死寂，是充满着流动性的。她说，并没有刻意去改变这里的外部环境，因为她喜欢周围的植物，包括坐在长廊上可以看到植物的身姿。“这里面有种与茶氛围特别契合的感觉，不需要我刻意营造和改变。”所以段咏梅特别注意自然之物与茶室相结合的东西，包括气氛，包括器物。

茶室都有名号，不论是福元昌、宋聘号或者陈云号，这些历史烟波里的老字号会让在其中喝茶的人更有品茶的意境。《韩熙载夜宴图》是一幅由听乐、观舞、休闲、赏乐和调笑等五个既独立成章，又相互关联的片段组成的画卷，也是点犀堂其中一间茶室的背景图。段咏梅笑谈说，因为此间茶室空间太空旷，希望进去的人一眼望去，能够感同身受韩熙载等人那种热闹欢快的气氛。

被这样的心理暗示后，推门走进去，只见画中几案上放着许多果品、糕点，几案左面放着两个套在注碗中的执壶，壶旁放着一个瓷碗和一个倒扣在瓷碟上的瓷盏，还有一个单放着带托的瓷盏。主人坐榻上，宾客有坐有站，一边饮茶一边听曲。可以看到，当时的人们对饮茶环境是十分重视的，既讲究优雅清幽，又要有些气氛，而如今的我们对于环境的需求标准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静静坐下来，让茶汤在口腔中翻滚咽下，恍惚间仿佛进入那时那景。

比起单独的空间，段咏梅更加喜欢厅堂的敞亮。在点犀堂的正厅里，她更加能够感受到作为堂主的存在感。头顶上方是精心设计的藏茶阁，所有的好茶都放在上面。“这里的空气对流很好，不仅对于茶的仓储是很好的条件，比起密闭的空间，从风水学角度讲，这里人气更旺，大多数的时间我更喜欢在这里。”

点犀堂的水非常出名，甚至有很多人专门为点犀堂的水而来。这里的水是从远在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寺庙处运来。远离红尘，青灯古佛照拂下的泉水异常清洌甘甜，有一股幽幽的清醇。段咏梅对水的执着来自学茶时候师傅艾田的影响，“当年我们为了寻找一处好水的源头，几乎走遍了整个昆明周边，每次都不煮沸，直接就喝，还好肠胃坚挺。”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终于寻到一处绝佳的好水。山泉在寺庙最深处，石砌的泉眼，用木栅栏围了起来，由一根水管连到栅栏外的压水井。轻轻一压，水就流到了青石板上，尝一口，真是“泉清茗香，洒然忘疲。”从此，这里的泉水便成为点犀堂御用之水，泡出来的茶味因着这样的好“母亲”能够释放到极致。

很喜欢听段咏梅讲红楼梦，尤其是听她讲妙玉。她说妙玉当时绝对是一个非常小资的女人，不为其他，就凭她对音乐和喝茶的讲究与品位，就活生生把近乎完美的黛玉给比下去了。可见当时最时髦事――喝茶是林黛玉望尘莫及的。她请贾宝玉喝茶时，给了她自己平时常用的茶杯绿玉斗，没想到贾宝玉嫌这杯子小，于是妙玉说：“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段咏梅说妙玉与她对茶的理解一样，喝茶本是一种享受和境界，应该细细品味，而不应该大饮大喝，囫囵吞枣，否则就不懂得茶的味道和意境，喝茶也就没意义了。

妙玉对茶水也是极有讲究的，用来泡茶的水是5年前下雪时，从梅花上收的雪，然后装在一个青花瓮里，再埋在地下，过5年后又重新拿出来，因为这样的茶水既有梅花之香，又有陈年茶香。段咏梅像极了现实版的妙玉，她说那个青花瓮的形状是个鬼脸，“现代没有这样的条件能够储存这样一罐水，否则我是很想尝试一下的。”

“区区茗饮何足奇，费尽人工非仓卒。我量不禁三碗多，醉时每带姜盐吃。休休两腋自更风，何用团来三百月。”就着茶香，嚼两颗盐津梅子，再细细品读《普洱吟》，甚能感受到作者对普洱茶的情感真切。诗中的人生与现代并无分别，总是充满苦虑的，而茶则像拐棍，能够指明生命的方向，好像不同生命的循环。点犀堂的魅力，在于你可以疲惫而来，轻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