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肉的新问题

时间:2022-08-23 12:26:35

灵与肉的新问题

讴歌,留美从事医学博士后研究,后返沪,现在京某外企任职,著有《医事》、《协和医事》。

有段时间,我朋友先后面试了两位管理着治疗精神分裂产品的经理。其间,朋友问到他们设计的产品信息。一个说:疗效和同类药物相同,但和同类药物相比,不影响代谢,不会导致发胖。第二个说:服药方便,能坚持。第二个是位女士,中年,个子高,有看丰富的身体语言,比划着自己觉得不错的一个主题创意――黄丝带俱乐部。大意是说,黄丝带暗示着等待回家的那一天,这些精神分裂病人治愈后仍然充满希望。

这两个都没能过关。朋友跟我说,对于精神科医生和精神病家属,面对一个呼天抢地的病人.什么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第一紧要问题是服下药后,能很快控制症状。发不发胖、回不回家、老橡树上有没有黄丝带……那都是后话。

精神疾病的领域,真是一个不同于其他疾病的领域。但在我见识的心脏内科,却也有不少这样的病人:感觉心慌、气短,甚至有濒死的感觉,捂着胸口去了心内科。结果一查,心脏好好的,多半是精神情绪问题,有些就是抑郁症。但精神和躯体,真是不同。

有多不同呢?心内科医生多半不屑于去管纯粹的情绪问题,潜意识里认为体现不出自己的技术含量,他们似乎对躯体疾病更感兴趣,更像一个热心修理车床零件的技工。除了这个之外,精神和躯体,还有多么不同呢?在美国,有一场辩论在国会和州议会持续了15年:像精神分裂、抑郁、成瘾这些,是否该和心脏病和癌症一样,也得到相同的保险比例?一个关于灵与肉的新问题。

要说哲学上,柏拉图、亚里斯多德、笛卡尔……这些人就一直在争论着灵魂和肉体的关系。在二元论者看来,精神和身体,虽联在一起,但各自独立:虽混合在一起,但非融合在一起。但要说医学上,一个说“我想自杀”的抑郁症病人,是不是与一个表现为“三多一少”(多饮、多食、多尿和体重减轻)的糖尿病患者同样紧急、需要得眼同样的治疗?在美国医学界,在保险公司的账单上,甚至在病人家属那里,这个灵与肉的问题,就具体起来了。

将精神疾病和生理疾病分开,并非今日才开始。早些时候,那些严重的精神病人,会被关起来,搁进救济院、监狱、公共的精神病院。到了今天,虽然由科学进展营造的“文化”,已开始模糊这两者之间的界限,但情绪疾病和“真正的”医学疾病,仍被分开对待。只有在人文心极浓厚的科学家或者医学家看来,它们有一些相同的是:这些病人都在忍受痛苦,都会生存能力衰减,生活质量显著下降,都需要帮助。

如果一种病不能被检测出来,它怎么能合理地被称为一种“疾病”呢?细菌培养可以诊断出链球菌感染的咽喉炎,但如果一个病人说:“医生,我真觉得绝望”,这足以诊断一个抑郁症吗?这足以让医疗保险为他的治疗而买单吗?究竟要治疗多长才算够?得有一个标准,来判断情绪还是躯体的疾病。在美国,有的保险公司甚至曾经接到客户的要求,报销比如像倒时差、或是咖啡因成瘾这样的实在还算不上病的病。有人提出了这么一个标准,看起来客观到非常机械的程度:只要那些不能在尸检时体现的.比如抑郁,比如尼古丁成瘾,都不能等同于躯体疾病。哪怕这些,是白纸黑字地作为“病”写在医学生课本里的。

只是科学最近几十年的发展,开始模糊了这些界限。在加拿大、英国和北欧国家的保险中,已经开始将灵与肉――融合。已经有一些科学研究开始显。示,生理上的大脑改变,与严重抑郁、精神分裂之间存在关系。这些精神疾病也许不只是一个个疯狂的可怕故事,而确实存在着人的大脑的生理问题,是这些生理问题,进而影响了行为和情绪。

最近有一个研究,则可以通过人的基因组,预测出患上精神分裂的风险。也许在将来,生物学研究会明确地显示,精神疾病就是大脑疾病:告诉人们:精神问题和躯体问题一样真实,一样紧急,最后也许能治愈。

在今天,一个癌症患者所唤起的同情,要选远高于一个毒瘾或者精神分裂者。除了哲学,医学也在面对灵与肉的问题。一个让人向往的社会是:尊重两者的差异,但不要让差异产生不同的和不平等的治疗方式。看来,我不是真正的二元论者。

上一篇:中国人口是多少?4300万! 下一篇:拯救气候,中国寻觅导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