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不贵多贵乎精

这是几年前的事了。

丁刚和妻子商量好了，这份礼咋说都得送。

正赶上中秋节，孩子工作的事有了盼头，要不是朋友的朋友赵科长牵线，累死也找不着门路。

送啥好呢？朋友特意告诉千万别送钱，把心意到了就行了。心意也得差不多啊，少了，怕人家瞧不上，多了又怕人家拒收。第一次登门，总得整得像样点。

最后丁刚和妻子决定，送吃的东西，实惠。

两人来到市场，先买了两箱提子，一箱红提，一箱青提，那时候，提子26元一斤。又选了6个大西瓜，感觉品种单一，分量也不咋够，又来到鱼市，从大水池里捞了4条活鱼，两条鲤鱼，两条鲶鱼，每条鱼都在七、八斤左右。

丁刚问妻子，差不多了吧，整这么多咋拿呀？

妻子为人慷慨豪爽，送礼一向大手笔，说，不行。这才三样，咋也得凑上四样礼啊，哪有送礼送单的，再说这也没多少钱。你去再买四只小鸡，正好四份，送着好看，又都是过节食品，挺自然，没啥说的。

丁刚一听也对，在肉鸡摊上又挑了4只刚杀好的白条鸡。

两人把四样礼品归拢到一块，数量还真不少。引得行人驻足观看，都以为是贩子倒腾货呢。

出租车一辆接一辆从他们身边擦过，就是不停。丁刚和妻子招呼了半天，无人愿拉，出租司机一看满地的西瓜、活鱼、肉鸡、葡萄，一问，跑不多远，拉不多少钱，还得倒腾半天，拒载。最后妻子决定雇个三轮拉箱子。

三轮倒是来得快，5分钟把东西搬上车了。

从市场到赵科长家其实只有两站地，两人和蹬三轮的讲价：20块钱。

三轮一听非要30块，不然就不拉了。送礼心切，送完晚上还得回丈人家过节呢！说行，但是得把6个大西瓜搬上楼。三轮又加了10块方“开车”，丁刚和妻子在旁边跟着一路连人带礼浩浩荡荡。

15分钟后，三轮车到了赵科长家的楼下。

丁刚用手机拨通了电话，说，赵科长，过节了，我们来您家串个门，感谢您对孩子的帮助。赵科长那边一听既客气又拒绝地答：这点小事，不算啥，就是帮助联系一下，千万别破费。并说，一会有事要出去。语气委婉但非常坚决。

两人一听这话，赶紧说，我们已到了您家的楼下了，必须得上门答谢。说完也不让赵科长回答，关了手机就开始爬楼。

赵科长家在8楼。

两人加上蹬三轮车夫一顿搬运，两箱提子还好扛，4条活鱼和4只鸡也不算啥事，两趟就整上去了。累人的是6个大西瓜，每个西瓜都十七、八斤，是那种长不溜丢像橄榄状的，又滑又重，抱一个少点，抱两又抱不住。6个西瓜整了6趟，问题是8楼啊。

所有的东西总算倒腾到赵科长家的门口了。丁刚和妻子把一层层的汗擦干，开始敲门。门开了，赵科长一眼看见堆如小山似的东西，双眉立刻皱紧了。“你们这是干啥，赶快给我拿回去。我告诉你，不要来，不要来，你们非要来，整这么多东西，我放哪？”说这话时，丁刚正把6个西瓜往屋里骨碌，妻子左手拎着4条鱼，右手提着4只鸡愣住了。尴尬中，恰好赵科长的爱人从房里过来微笑着圆场：“老赵，你先让人家进来，别把客人堵在外面呀。”

人总算进去了。6个西瓜进来两个，其中一个因为着急，滑掉地上裂开了红瓤，其余的东西全被赵科长硬是隔在了门外。赵科长连连叹道：“你们可真是，整这么多东西，谁吃啊，我们就两人，这么热的天，两天就烂了，烂了我还得从8楼扔下去。唉，你们这是何苦呢？”赵科长一脸的无奈。

啥也别说了，这礼送得让人家成负担了。

好不容易插上话了，丁刚只好把事转嫁给妻子：“我说人家赵科长不会收礼，你非要买，这不给人家添乱吗。赵科长，您看，这东西已经拿来了，您就留下吧。吃不了，送给别人，我们的心意，您就原谅吧。”官不打送礼的，更多时候不全是因为贪，而是不忍让送礼的人出不去门。赵科长想严肃严肃不起来，不严肃又达不到拒绝效果。

最后，他非常坚决地带有命令式地说：“这样吧，你们的心意，我不能不领。但是你们整这么多东西，我也有负担。我留下一箱水果一个西瓜，其余的全部搬下去！”最后又补了一句：竟瞎整，送礼送这么些。

任凭丁刚怎样解释，最终也没同意把东西全留下。

丁刚和妻子把门外剩下的东西又一次次搬下了楼。妻子坐在楼梯口看着，丁刚又去叫三轮。等把活鱼折腾到家，鱼已经不喘气了。

后来，丁刚才知道赵科长最讨厌这种俗气的礼物。他喜欢书法，还不如买好毛笔好宣纸，既表了心意，人家高兴，自己也不伤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