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果 第5期

时间:2022-08-22 02:08:05

张东林在即将结束牢狱生活的时候,心情突然变得异常糟糕。本来在监狱里已经度过了五年,走出铁牢应该是件很高兴的事,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想到五年前和五年后的巨大变化,他的心情很沮丧。一个农民的儿子,从那么小的山沟子里走出来,一直走到市教委主任,容易吗?深夜里,天上响着雷打着闪,他站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天空发呆,一整天,狱友们都在祝贺他即将获得的自由,有人说等出去了别忘记回来看看他们,再送条烟什么的。张东林就苦笑着说,这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那人就又说,张主任不讲交情。大小也是局领导,这五年白混了。张东林就说,你们出去了,我请你们下馆子,吃饺子,可这地方死也不想再来。说这话,张东林倒是真心的。这一夜,张东林没睡觉,他一直把眼睛睁到天亮。妻子和他离了,老爹气死了,母亲瘫在炕上。这一切,他都得面对。他怎么能睡得着?五年了,他想儿子,想母亲想弟弟,想前妻,也想蒋红运。他不知道,明天出了监狱怎么去面对他们。他更想他的父亲,那个永远也见不到的人。

第二天早晨。当他迈出监狱,回身看了眼慢慢合上的大门,张东林不由得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雨中清新的空气。再见了,牢狱生活。五年,从今天开始,画上句号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包站在监狱门外,那里边有他入狱前的一些随身物品,他本来不想要这些东西,可监狱里的规定,这些物品必需物归原主,他只好接在手上。走出大门,他就想把东西扔掉,他四处寻找着垃圾箱。从大门望过去,那是一条笔直的路,路两侧是高大的白杨树,张东林站在房檐下茫然地看着远处,大雨落在树上发出刺耳的碎响。他终于看到在路的尽头,有一个蓝色的垃圾箱,他想,一会儿大雨停了,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东西扔掉。可雨没有停的意思,大雨让他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他不知道走出监狱应该去哪里。这时,一个看守推开门卫的小窗户冲他喊了声:“张东林。”

张东林浑身一紧,立刻条件反射地打了个立正,转身面对看守非常标准地应了声:“到。”

看守看了看天,像和邻居唠家常一样的口气问他:“有人接你吗?”

张东林不想在看守面前说没人接。他迟疑了一下说:“报告政府,有人接,人还没到。”

看守笑了:“稍息稍息,你已经释放了,用不着这样。”

张东林也笑了,是啊,他是自由的,他不再是犯人了,他可以像别人那样和看守说话,他已经从犯人过渡到公民的身份了,可他在心里还是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面对看守,他依然规规距距地站着不动,他不习惯像公民那样自由地站着面对看守。

看守回手拿过一把伞递向他:“得了啊,我说你们这些当过官的就是死要面子,我知道,你们家谁都不会来接你。拿着吧。五年了,家里人谁都没来看过你,还在这儿死撑。”

张东林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接过伞感激地说:“谢谢政府。”

是的,五年了,家里谁都没来过,不,也不能说谁都没来,妻子罗春玉就来过,那时候他们还是夫妻。可妻子不是来看他的,是来送离婚协议书的。那情景张东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妻子坐在会见室里,一脸的怒气,她隔着玻璃从下边的小洞里送进离婚协议书。

张东林看了一眼,抬起头几近乞求地看着她,他不想离婚。

罗春玉冷淡地说:“签字吧。”

张东林知道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他就是不受贿,不进监狱,妻子知道他和蒋红运的事,也会向他提出离婚的,何况,在法庭的时候,检察院把他和蒋红运的事也做为一条罪名一并提出,再心胸博大的女人也不会原谅他的。他叹了口气,只好再一次从玻璃下边的那个小洞伸出手去,罗春玉把一支笔递给他。张东林在上面工工整整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张东林。坐在教委主任的职位上。他曾无数次地签过这个的名字,他都麻木了,可像那天把自己的名字签到妻子递过来的文件上,他的内心无法平静。

罗春玉收起离婚协议书,仇视地看着他:“我还以为自己一生都会很幸福。还以为自己嫁了一个农民的儿子,他会很朴实厚道,会安分守己地和我过日子,可怎么也没想到,你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张东林低着头不说话。他没有勇气看妻子。

罗春玉:“张东林。我恨你!”

张东林低着头欠疚地说:“对……不起。”

罗春玉:“你说,从山沟里爬出来。奋斗了这么多年,走到今天这一步多难,你……值吗?”

张东林:“告诉儿子,千万要学好。”

“这事用不着你教我。”罗春玉说罢站起身,泪水夺眶而出,她转过身欲离去。

张东林:“春玉……”

罗春玉的身子一震,她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张东林非常歉疚地看着妻子的背影,泪水模糊了一切。他看到罗春玉走到门口突然站下了,她缓缓地转过身,走了回来,张东林眼睛里立刻闪现出希望的光芒,他站起身来,身体探向玻璃墙。罗春玉走到他面前,拿起对讲电话,张东林也把电话拿了起来。

罗春玉一字一顿地说:“张东林,我想问你,你和蒋红运到底好了有多久?如果这次不进监狱,你们是不是会结婚?”

张东林怎么也没想到罗春玉会问这件事,他沉默着。

罗春玉突然吼了起来:“说话!”

张东林:“对不起。”

罗春玉平静了一下自己,接着问:“她来看过你吗?”

张东林摇头。

罗春玉冷笑了一下:“不是甜哥蜜姐吗,她怎么不来?呵,出了事倒躲起来了。”

张东林:“请原凉我……”

罗春玉咬牙切齿说:“做梦吧你,永远也不会。”

张东林几乎是乞求地说:“我和她的事,请不要告诉儿子。”

罗春玉看着他,半天,说:“怕丢人是吧,怕儿子瞧不起你是不是?你以为我愿意让儿子知道这种肮脏事吗?大街小巷都在谈论你,我能把他的耳朵堵上吗?”

妻子走了,张东林在那个时候,真是死的心都有了。那一年,儿子才十三岁,小升初的关键时刻。从此,再没有了妻子的消息,那么儿子呢?他也随同妻子一并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张东林举着伞,慢慢走离监狱,他想,他应该去见见妻子,不是,不是妻子,是前妻,他想知道儿子的消息,他想看看他,五年了,那个小淘气包一定已经变成了大人,十八岁,应该长胡子了。

来到市防疫站,这是前妻的工作单位,他在门外转了几圈,想进又不敢进,这里的人差不多全认识他,连门卫都会认出他。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罗春玉从楼内走出。她四下看着,像是在寻找,她终于看到了他,便走了过来。

罗春玉冷淡地说:“真的是你?”

张东林说:“啊。我出来了。”

罗春玉说:“门卫说可能是你来了,我还不信呢,你也好意思上这来呀?”

张东林说:“其实,也没想来,一晃就是五年,真快。”张东林见罗春玉没有带伞,就把伞举了过去,将前妻罩在伞下,罗春玉却躲开了,重新站在雨中,拒人千里的样子。

罗春玉:“说吧,什么事?”

张东林:“今天早晨出来的。”

罗春玉:“哦。”

张东林:“你……还是一个人过吗?”

罗春玉:“不是。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张东林看了眼前妻,有些不是滋味地从兜

里掏出烟,点燃,抽了一口:“我早应该想到。”

罗春玉:“还有事吗?我在工作。没事,别到我这儿来,影响心情。”说着,欲转身回楼内。

张东林底气不足地说:“那什么,我……想儿子,自从进监狱,就没再见过他。”

罗春玉笑了笑说:“你说我儿子呀,他说了,他永远也不想见到你。”

张东林愣了,他看着罗春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罗春玉说:“我很忙。”说着,她转过身去。张东林拦住她的去路:“还有,就是……对不起了。我没有好好珍惜……我欠你和儿子的……”

罗春玉:“我不想听。”她转身向楼内走去。

张东林小跑了两步追上去问:“儿子,他学习好吗?听话不?”

罗春玉站下了,突然回过头看着张东林,嘴唇颤抖着说:“重点高中没考上。怕他学坏,我就把他送到发廊里学习理发了。”说罢又转过身向大楼里走去。

张东林哽咽地问:“儿子。他长多高了?”

罗春玉再一次转过头来冲着张东林吼着:“是你害了他,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张东林愣住了,他看着跑进楼内的罗春玉,心情更加黯淡起来。离开防疫站,张东林顶着大雨走街串巷,他见到发廊就进,直到中午,前妻单位旁边所有的发廊也没见到儿子。他想给前妻打个电话,问问她,儿子在哪个发廊,可拿起电话又放下了,他没有勇气。只好继续寻找。他突然想起前妻以前经常去的那家新世纪发廊,便打车直奔而去,一进门他就愣住了,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张嘉良,他真想抱住他,用力地亲吻他。

张嘉良笑呵呵地问他:“大哥,剪头?”

张东林忙说:“是是。”

张嘉良手一伸做了个非常优美的姿式:“大哥请。”

张东林把伞放到脚边坐下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嘉良嬉皮笑脸地说:“我要是说出来保准吓你一跳。”

张东林有些紧张了:“是吗。那就说说。短点吧。”

张嘉良用手揪了一下张东林的头发说:“你这头本来就不长啊。”

张东林:“不长也剪。”

张嘉良:“知道香港有个大明星叫罗嘉良吧。”

张东林:“知道。”张东林想起。儿子曾经开玩笑地说,他想改名,叫罗嘉良,他就生气地说,你姓张,不行姓罗,儿子就说,我妈姓罗。张东林就说,那也不行。看他真的生气了,张嘉良就抱着他的脖子亲,说,我才不改呢。我永远姓张。此时儿子突然告诉他,他叫罗嘉良的时候,张东林别提多难受了。

张嘉良说:“那就是我,我叫罗一嘉一良。”

张东林扭头看着儿子:“你姓罗。”

张嘉良:“哈,吓着了吧,坐好坐好,把眼睛闭上。”

张东林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儿子张嘉良似乎在盯着他的脸看。他突然睁开眼睛,儿子的表情让他吓了一跳,张嘉良的表情复杂,显然,他已经认出了父亲。

张东林立刻把眼睛闭上了:“我是早晨出来的,要回乡下看我老母亲去,五年没见过她了。”

张嘉良:“明白了大哥,你放心,这头,我保证给你剪好。”

张嘉良依然叫他大哥,张东林明白了,儿子是不想认他这个父亲,张东林十分伤感地看着儿子,看来儿子的手艺不错,他身手干净利落,没用多久,头发理好了,张嘉良举着镜子前后左右地给父亲照着。

张东林:“多少钱?”

张嘉良笑了:“大哥,今天这头我送了。你是我正式接的第一个客人。”

张东林愣愣地看着儿子:“你才几岁,按年龄,你最起码得叫我叔叔。”

张嘉良笑了:“成,叔叔慢走,罗嘉良欢迎您下次光临。”

张东林听出来了。儿子是故意把罗嘉良三字说得特别重,张东林迈着沉重的脚步向门外走去。

出了发廊,张东林向车站方向走着。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又下起大雨,他突然想起那把伞,正欲跑回发廊的时候,一回头,他发现张嘉良手里拿着那把伞在向张东林追过来。来到面前,张嘉良打开手中的伞为张东林挡着大雨。张东林看着他,嘴动了动,嗓子有些哽咽,什么也没说出来。两人就站在大雨中相互看着。

半天,张嘉良看着远处说:“我们家就我和我妈两个人。”

张东林:“你妈,她怎么没结婚?”

张嘉良:“我妈说,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嫁人了。”

张东林:“你妈才多大呀,四十刚出头,日子还长着呢,回去劝劝她……”

张嘉良:“我得走了……”

张东林:“这么大的雨,这伞叔叔不要了,送你了。”

张嘉良:“我妈要是知道我拿了别人的东西,呵,那我可就惨了。”

张嘉良说罢转身冲进大雨里,头也不回地向店里跑去。

告别了儿子,张东林突然想起蒋红运,他想在回老家之前,见见曾经让他深爱的女人。他不知道,这些年来,因为他的原因,她的生活过得怎么样。于是,他来到话吧,张东林把伞放在地上,拿起电话,迟疑着,最终还是打了过去。蒋红运是五中的英语老师,那个时候,他们曾经是那么相爱,他出事之后,他和蒋红运的关系大白天下,一个姑娘,在那种情形下,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呀,张东林觉得对不起她。电话打过去,可接电话的人告诉他,蒋红运已经不在五中了,在他再三询问下,对方告诉他蒋红运新的单位地址。张东林按照地址找到东方外语学校,这是一个民办的学校,他在位的时候,还没听说过这所学校,看来,是他进监狱之后才创办起来的。来到学校门外。张东林在收发室里给她打了电话,一听是他的声音,对方显得非常紧张,说。我马上下来,便匆忙放下电话。不一会儿,蒋红运就跑下楼来,见到张东林她神情很是紧张。

蒋红运四下看了眼说:“什么时候出来的?”

张东林:“早晨。”

蒋红运忙说:“走吧,我们找个地方。”

说着,她仍然慌张地小跑先穿过马路,向街对面走去,张东林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对面是一家小西餐厅。进了一间包房,蒋红运与张东林面对而坐,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蒋红运紧张的情绪似乎放松了下来。

张东林:“你还好吧。”

蒋红运:“还好。”

张东林:“你……还那么年轻,一点也没怎么变。”

蒋红运淡淡地一笑:“才不过五年,能有什么变化。听说你离婚了。”

张东林一笑:“她知道我们的事还能等我吗?这事,我不怪她。”

蒋红运:“呵,你不怪她,可我恨她。”

张东林:“是我们对不起她……”

蒋红运:“你进去了,她就到学校去闹,好像你贪污是我指使的,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学校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张东林:“对不起,我代她向你道歉。”

蒋红运淡淡地一笑:“都过去了。”然后把话题转了一个方向,她问:“你不想回乡下看看你的父母吗?”

张东林:“回。可我还不知道怎么迈进村子,我没脸回去,整个村子都以我为荣,可现在这样,哪还有脸让他们看见我。”

蒋红运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刚出来,你手里肯定没钱,回老家不能空手见父母……”

张东林感激地看着蒋红运:“我前脚进监狱,他后脚就气死了。我爸是个要面子的人。”

蒋红运把手里的钱递向张东林:“我现在手

里就这些钱,你都拿去吧。”

张东林接过钱:“谢谢你。”

她说着,看了眼手表:“别客气。”

张东林:“你……有事?”

蒋红运:“啊。也没什么事,其实……和你说实话吧,我……结婚了。”

张东林惊讶地看着蒋红运。

蒋红运说:“你出事之后,我就去了北京,在北京认识他的,他是从美国回来的留学生,前年结的婚,后来,我们就一起回来办学,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还会活得更好,我认识他的时候,正是我生活最黑暗的时期,我……你要是没什么事,以后,就别再找我了,我……不想破坏现有的生活状态……他原谅了我的过去。我们现在挺幸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张东林想笑一下,可没笑出来,他一句话也没说,把钱放在桌子上,然后推向蒋红运。

蒋红运:“别嫌少,我现在手里真就这些了。”

张东林按了下桌子上的唤铃,服务员立刻走进来。

张东林:“结账。”

蒋红运立刻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我来我来,那时候全是你请我了,今天我回请,算是接风,也算道别。你妻子还是很爱你的,和他复婚吧……”

张东林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交给服务员,难过地推门走出。门已经合上了,又转身推门进来,他看着蒋红运说:“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蒋红运收起桌子上的钱,泪水涌出眼圈,她迅速拿出纸巾按在脸上。张东林转身离去。他真的后悔再一次来见她。他万般伤感地走出西餐厅。

张东林离开蒋红运,坐上了返乡的汽车。下了车,大雨也停了,可张东林还是举着伞在村道上快步行走,偶尔遇到一个村民,他就会用伞挡住自己的脸,不让对方看见。来到家门前,张东林快速地推门进院,这就是他生长的地方,他多想从容地走入,从容地看一眼啊。可他没有勇气在院内停留。他迅速闪进屋内。昕到门响,屋里传来母亲的声音:“谁呀?是东森回来了?”

张东林在母亲的卧室外透过玻璃向屋里看着:炕上,母亲躺着,她的身边放着药瓶子,水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显得特别凄凉。张东林的眼睛一热,泪就在眼圈打转,他轻轻地推门走了进去,他一眼就看到了地桌上摆着父亲的遗像,他的心一下子揪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张东林先是叫了声妈,是我……便说不下去了。母亲听了他的声音身子一动,她想坐起身,可动了两动没起来。

张东林:“妈……”

母亲哽咽地说:“想死妈了,快来,让妈好好看看你。”

张东林走到炕前面对母亲:“妈……”

“啥时候出来的?出来好,出来就好……”

“妈……”张东林叫了声妈,然后转身又跪在地上给父亲叩了头:“爸,儿子不孝……”

这时门被人一脚踢开,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他就是张东林的弟弟张东森。一进门,他就冲着张东林吼着:“果然是你回来了。在村口我就一眼认出来了,你以为你打着伞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谁了?你还有脸回来呀?”

母亲有气无力地说:“东森,不行这么和你哥说话。”

张东森:“他不是我哥。没有他,我爸不能死,你也不能瘫,我也不能打一辈子光棍。你走吧,这家没你这人。”

张东林被弟弟数落得无地自容:“对不起。”

张东森愤怒地说:“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都过去了?当初就不该供你上大学。全家人省吃俭用地供出个白眼狼。没得你一点好,进监狱了倒是让全家人跟着遭殃。”

母亲:“东森啊,你哥他才出来。你让他喝口水,歇一会儿。”

张东森看了眼母亲走出卧室。

母亲对东林说:“别生你弟气,这些年,他受了不少委屈,在村里都抬不每头,三十多岁了,还没娶媳妇,我要是没病,他早就上城里打工去了……”

张东林:“妈,我没生气。”

外屋传来生火做饭的声音。母亲吃力地把手抻进被子底下拿出一个小包:“孩子,这是你爸给你留下的一万块钱。”

张东林:“给我钱做什么?”

母亲:“本来,我和你爸商量,想等你出来了,就让你回咱村种地,工职没了,媳妇跑了,可也得活呀,那地,让你弟分你一半,你爸说你好脸,回来了,你还能活人吗,就给你攒了这些钱,寻思着,等你出来了,就在城里做个小买卖啥的,媳妇不要你了,妈永远是妈。”

张东林扑通一声跪下了:“妈……对不起。儿不孝……”

母亲:“收下吧。”

张东林:“我不要。”

这时门开了:“妈让你收下你就收下。没钱你喝西北风啊?挺大个老爷们哭啥呀。站起来。”

张东林站起身。

张东森没好气地说:“丢人现眼。赶紧吃饭。吃了饭就回城里吧,别在家活受罪了。”

张东林不想吃饭,他吃不下,他站起身。推门走出家,张东林独自一人向村外走去。天已经晴了,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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