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后日本:曲折的重建之路

时间:2022-08-20 02:09:30

在地震、海啸和核电事故发生了一年以后,这里能预见的便是5月5日前后,日本所有核电站全部停止发电。因为法律规定核电站要每13个月停机检修一次,在确保安全,征得核电站所在地政府同意后,才能决定是否继续开机。目前还没有一个地方政府公开表示愿意在同意书上签字。

地震、海啸造成了房屋倒塌、道路被毁,其损失巨大,但差不多该整理的已经整理完毕。在宫崎县东松岛市郊区,废弃家电堆得大概有2米高,隔一条道路便是由木材砖瓦堆成的小山,也是数米高。日本人家中用来铺地板的草垫子―榻榻米,被分门别类堆放在一起,同样成为一座小山。“每一座小山,都是我们100多年来生活的证据。但那场地震海啸,几分钟等于几百年,让一切生活化为那样一座面目全非的垃圾山。”东松岛负责救灾工作的地方官员红着眼圈说。

福岛县福岛市很多地方需要将地表上的土挖走,日语称之为“除染”,是祛除核污染的意思。但核电站事故远没有终结,4号炉中1300根用过的燃料棒还堆放在储藏池中,一旦失去了冷却功能,比厂房已经被炸上天的1号炉、3号炉更为可怕。

3・11巨灾一年多后,再次走在距离震中最近的宫崎县、走在核事故发生地福岛县的街道上,笔者觉得,东日本灾区的振兴,可能还要花不少时间。

无处安置的震后垃圾

在距离仙台60多公里的东松岛市,海水依旧在曾经的良田上浸泡着。被海啸冲到屋顶上的火车,已经在几个月前用吊车吊了下来,虽然全线通车还要一段时间,但铁路交通已经有了恢复的可能。

如何将被海啸抬到陆地上的大型货船弄回海里,要动不少脑筋。毕竟没有一台吊车能把几十吨的货船抬起来送回海里。拆船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数公里宽的稻田里,海水依旧没有退去,可以看到一些轿车、小型卡车已经锈迹斑斑;整个车身沉在海水中,估计海水的深度不在1米以下。地震造成农田下沉,就算把海水都抽干了,今后大潮过来,也许还会重新浸渍。沧海化为桑田,桑田复归沧海,人与自然的竞争,即便有上百年的历史,却远不如海啸中的一瞬。

东日本的城镇、乡村,和东京大阪等城市比起来,更深一些。到了海边看到这些景象时,唯一能让心中平静的,也只有宗教了。不管是佛教、基督教还是日本本土的神道教,到这个时候,都在告诉人去忍耐、忍受。

被冲倒的松树早已变成了褐色,水田中生锈的汽车与破碎房屋的瓦砾组成了深暗色的大地。只有日本神社红红的牌楼(鸟居),还挺立在大地上,成为唯一带有亮色的地理标识。

一些还能用的房屋,一层已被海水浸泡,部分墙壁不知随海水去了何方,到了夜晚,却依旧有暗弱的灯光从窗中透露,证明着这里居民的顽强。白天经过这里时,房屋的主人拿着彩笔在二层有条不紊地绘画,虽然看不清画的内容,但真的让人敬佩其遇事不惊。

有些年轻的母亲,还不时到水田边观望,她们希望海水能退去,退去了也许能见到失踪的孩子的尸骨。一年多了,她们就日复一日地来这里,只是带着这样一个期盼。

2011年的海啸,浪高10余米,为了防止海啸再度肆虐民众的生活,很多地方至少要建数米高的大坝。各种计划已经提交到政府那里,大规模的公共工程,就要在灾区全面铺开。

不过民意并没有完全统一。岸边的渔民需要出海,需要在近海种植裙带菜、紫菜等。为渔民留出的大量出海通道,恐怕在出现新海啸时,同样不能阻挡海水的涌入。水漫民居的现象似乎不可避免。把房子建在数公里之外的高台上,还是筑在坝内寻求一时的安全,居民们见解不一。“3・11”后该以何种方式重建家园,在一年多时间里并没有得出一个结论。

“地震海啸时,田中家的住房被冲到了山田的宅地上,大量的居民失踪。”仙台的一名官员说。就是田中、山田当中回来了一位,他们也无法处理自己的财产。私有财产绝对不可侵犯,山田无权处理自己宅地上的田中的财产,同时田中也不能随意到山田的宅地上干自己想干的事。于是我们便看到“3・11”一年后,灾区依旧伤痕累累。

日本的救灾一开始就充满了曲折与矛盾。一方面在灾后能迅速整理出运输用的主要道路,分门别类地将建筑垃圾及时进行整理;另一方面,似乎对整理过的垃圾并没有一个处理计划。灾区处理不完,未受灾的地区在是否接受来自灾区的垃圾上争论不休。这多少有来自对核电污染的担心。“我们到现在处理的垃圾还不到10%。”一名外交官说。现在的行政制度,处理完所有灾区垃圾,不知要到哪年哪月。

在距离震中较近的宫崎县仙台市,订饭店已经有些困难,住客基本爆满。晚上想去街上普通餐馆订个包间,同样很困难。半夜11时,总算找到了一个能几个人进去吃喝的大众餐馆。震后来这里争项目的人太多,他们需要收集各种信息,这半年多时间,仙台的夜市忽然热闹起来。

从大量未处理的震后垃圾上,也从仙台繁闹的夜市上,我们很难看出日本“3・11”后到底会以何种形式完成救灾工作。也许日本要用10年或更长一段时间,才能勉强对“3・11”做一个结论。

举棋不定的核电政策

在福岛市,我们看到的是另外一番景色。幼儿园、校园等地方的地表,已经精心挖去几厘米深,在对核辐射状况进行测量后,从其他地方运来的安全土壤,平平地铺在了校园内。

去年秋天落下的树叶,其中核辐射程度较高的,在混入大量其他树叶后,搅在一起被送到垃圾站焚烧。这样的垃圾,核辐射物的残留状况要好一些,测试后能拿到安全的数字。但福岛县民会做何想?

以前大报、经济类的报纸天天在说核电的重要性,似乎日本没有了核电,经济便不会发展,生活就没有了保证。不过没有一家报纸主张在国会边上建更新更大的核电站,尽管离国会很近的东京湾,同样十分适合建造核电站。

福岛县与东京等大城市比是个经济上相对落后的地方,因为落后,便来了核电站,而核电站是东京电力公司的,发出的电主要供东京周边使用,核电威胁却永久地留在了福岛县内。福岛县民默默地承受着核电事故的巨大压力。

“我在家里测试了一下,发现二层比一层的情况好,现在我就让孩子每天尽量少去一层,主要在二层看书学习。”福岛大学的一名教师说。

但上学还是要去的,戴上厚厚的口罩,尽可能少在校园里踢球。“孩子可不懂这些,他们不愿意戴口罩,你不知道他们出门后,是不是一直戴着口罩。”这位教师说。不过他也知道,戴口罩并不管什么用,自我安慰而已。

日本官方并没有在核电去留上给出一个明确的结论。“如果没有核电事故,单单大地震大海啸造成的困难,我们解决起来要容易得多。”福岛大学副校长清水修二说。但是日本官方、主流媒体并不想放弃核电站。

福岛核电站周边居民今后该以何种方式生活,到现在并没有一个真正的解决方法。10余万人有家不能回,疏散到其他县的福岛县民,没有稳定的工作,更没有固定的住所。在国家核电政策不定的时候,福岛县民的“去核”呼声,并不能与国家政策进行抗争。

3・11巨灾发生后,日本国家通过2011年补充预算、2012年国家预算,共拿出了18万亿日元(约1.5万亿人民币)的复兴费。一个国家因为发生了自然灾害、核电事故,能拿出18万亿日元可以说空前绝后,但到了现在执行下去的也就二成左右,大量的钱财放在那里并未使用。

“3・11”以后,日本的救灾工作迅速及时,但震后的经济恢复则不算快。加之日本东北地区人口原本稀少,老龄化严重,地震海啸后,人口流失愈发明显,今后以何种方式重建家园尚无定论。日本政府在核电政策上举棋不定,这让核电事故的处理工作推进缓慢。遭遇地震海啸及核电事故的日本,今后要走的道路还相当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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