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葡萄》与大平原上的生态灾难

时间:2022-08-19 02:12:25

《愤怒的葡萄》与大平原上的生态灾难

摘要美国作家约翰·斯坦贝克的在其名作《愤怒的葡萄》一书中多次详尽描述了1930年前后发生在美国中西部大平原上的生态危机,而“人类中心主义”和“美国梦”中物质至上的价值观正是导致这场空前灾难的思想文化根源。人类只有和自然和谐相处,才可能找到幸福的伊甸圊,这对今日全球生态环境日益恶化的现实有着非比寻常的誓示意义。

关键词:《愤怒的葡萄》,生态灾难;“人类中心主义”;“美国梦”

一 引言

美国作家约翰·斯坦贝克发表于1939年的代表作《愤怒的葡萄》奠定了斯坦贝克在美国文学史上不可动摇的中地位。这部作品描写美国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贫苦的破产农民从风沙迷漫的俄克拉何马州平原流落到富庶的加利福尼亚州谷地的悲惨故事,小说饱含贫苦农民的愤怒,血泪与抗争,是美国3 0年代大萧条时期的一部史诗和社会文献。在小说中,斯坦贝克一如既往的表现出对于底层人民的悲惨遭遇的同情与愤怒,对于造成人民生存灾难的原因进行了剖析。但是斯坦贝克也近乎无情地揭示造成农民困境的始作俑者是人类自己,并对人类滥用自然、对土地无情掠夺提出了尖锐批评,指出人类只有和土地自然建立和谐的关系,才可能找到幸福的伊甸园。

二 《愤怒的葡萄》与美国黑风暴

《愤怒的葡萄》中,造成主人公佃农汤姆,乔德一家背井离乡的主要原因是银行、大农场主的压迫和家乡俄克拉何马州连年干旱。俄克拉何马州恰好位于美国中西部大平原,大平原地区主要包括有蒙大拿、怀俄明、科罗拉多、新墨西哥、堪萨斯、俄克拉何马和德克萨斯等州,其土地面积约占美国本土面积的五分之一,土地广袤肥沃,曾是美国重要的农业区。但是,1930年开始这一地区自然生态坏境不断恶化,接连发生尘暴。而在1934年5月11日凌晨在这一地区更是发生了一场人类历史上空前未有的黑风暴。黑风暴一路洗劫,将肥沃的土壤表层刮走,露出贫瘠的沙质土层。黑风暴所经之处,溪水断流,水井干涸,田地龟裂,庄稼枯萎,牲畜渴死。黑风暴的袭击给美国的农牧业生产带来了严重的影响,使原已遭受旱灾的小麦大片枯萎而死,以致引起当时美国谷物市场的波动,冲击经济的发展。千万俄克拉何马、德克萨斯、堪萨斯等州的农民流离失所,离乡背井。斯坦贝克随着俄州农民一路流浪到加利福尼亚,沿途所见令他震惊;同时,对自然有着深厚感情、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斯坦贝克禁不住表达出对于这场生态危机深深的忧愤。

在《愤怒的葡萄》小说开篇的第一章里,斯坦贝克就突出描写了俄克拉何马的干旱少雨、沙尘弥漫、庄稼尽毁的恶劣自然环境,表达了他的这种忧虑:

“在雨水冲成的沟渠中,尘土像流水似的直往下滚。土拨鼠和蚁狮一活动,尘土就像雪崩似的塌下来。……在车马往来、路面被车轮磨损和马蹄践踏的大路上,干结的泥块化成了尘埃。地面上的各种活动都会把尘土扬到空中;步行的人把薄薄的一层尘土扬到齐腰一般高,大车把它扬到篱笆顶端,汽车则在后面滚起一阵晨雾。这尘土很久才会落下来。”

“天空弥漫着尘土,愈来愈暗,风掠过大地,卷起尘土送往别处。风越刮越猛。预后干结的地面裂了开来,田野上的尘土飞扬到空中,形成一道一道灰色的烟雾。玉米迎风扑打着,发出了呼啦啦的干涩声响。最细的尘土现在已不落回大地,而是消失在逐渐变暗的天空中。夜里,风衣更快的速度掠过地面;它在玉米的根脚间灵巧地挖掘着,玉米用它软弱了的叶子与风搏斗,直到根部被猛掀猛撬的风刮松了,于是每一根茎杆都横倒在地上,标志着风向。”

在小说的第三、第四章及其它章节中,斯坦贝克又多次描写了俄州热浪滚滚、尘土飞扬、土地干涸贫瘠的自然景观。这些细致的描写不仅预示着农业的危机和农民未来破产流亡悲惨命运,也不禁引人发问: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农民曾经的幸福家园变成令人无法生存的沙漠尘谷呢?这正是斯坦贝克借这部小说警示人们进行严肃反省与思考的生态环境命题。笔者认为,“人类中心主义”和“美国梦”中物质至上的价值观正是导致这场空前灾难的思想文化根源。

三 大平原生态危机的文化根源

1 “人类中心主义”

基督教“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主张:人是宇宙的中心,“是自然界唯一具有内在价值的存在物,是一切价值的尺度,自然及其它存在物不具有内在价值而只有工具价值。”由于人是最高级的存在物,因而他的一切需要都是合理的,人类可以为了满足自己的任何需要而毁坏或灭绝任何自然存在物,只要这样做不损害他人的利益,自然界只是被看做是一个供人任意索取的原料仓库,人完垒依据其感性的意愿来满足自身的需要,全然不顾自然界的内在目的性。基督教神学认为“自然除了服务于人类之外,就没有别的理由存在。”深受“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影响的人类,更是从《圣经·创世纪》中找到为自己无情掠夺自然开脱辩护的佐证:

“神说:‘我们要照著我们的形像、按著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垒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神就照著自己的形像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像造男造女。神就赐福给他们,又对他们说:‘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神说:‘看哪,我将遍地上一切结种子的菜蔬和一切树上所结有核的果子全赐给你们作食物。”

基督教神学没有认识到《创世纪》中所隐含的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的关系,而是将它错误的解读为人类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和支配者,因此自然只是为人类利益服务的附属品。这种误读成为了人类不计后果掠夺与破坏自然的许可证,更是成为了美国移民在长期的拓疆垦殖中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宗教信念与文化价值。秉承这种价值与信念,那些在大平原垦殖拓荒的人们为了赚取更多地金钱,不断的耗竭着土地“你们也知道这土地越来越糟了。你们知道棉花对土地起了什么作用;它把土地弄坏了,吸干了地里的血”。“你们老种棉花,会把土地毁掉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加剧了人类对土地的破坏。一战大大刺激了国际市场对棉花和小麦的需求“只要打仗,棉花的价钱就会涨上天的”,美国政府更是积极鼓励农民和农场主种植棉花,以期获得巨额利润和建立“金元帝国”世界霸权。正是在这种疯狂的贪欲驱使下,小说主人公乔德一家和大平原上的农民、农场主们用近乎暴力的手段对土地进行着压榨“我们要趁着这地还没有完蛋之前,赶快种出棉花来。然后我们就把地卖掉。”这些农民的想法正是“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映:人类时刻都以自然的支配着自居,无视土地的脆弱性,认为土地不过就是为人类获取利益的商品,废弃之如丢弃草芥。最终,由于开发者对土地资源的肆意滥垦,致使土壤风蚀严重,

土地肥力和抗侵蚀能力减弱。加之大平原地区主要依靠的是灌溉农业,连续不断的干旱,更加大了土地沙化现象,在高空气流的作用下,尘粒沙土被卷起,股股尘埃升入高空,形成了巨大的灰黑色风暴带,上万亩农田顷刻被毁。曾经沃野千里的大平原蜕变沙尘漫天的荒原,乔德和千万农民乐土梦想也旋即破灭。

2 “美国梦”之“土地和黄金的原始梦”

作为美国人的主要精神价值,“美国梦”一直被看作是一种能催人奋进的理想。但在资本主义上升阶段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这种理想为物质主义高度异化,导致“美国梦”变得腐朽浅薄。“美国梦”变成了对金钱无限追求的世俗梦想,断送了大平原上和谐的生态环境。

“美国梦”从广义上讲,指的是实现“民主、自由、平等”的国家理想,即美国宪法保障公民拥有均等机会,从而使每一个美国人都可能通过自我奋斗获得成功;从狭义上讲,它指的是个人通过自我奋斗而获得成功的梦想。但伴随着美国国家的成长,“美国梦”逐渐演化成金钱财富的梦想。成功的标志就是财富的积累,一个人的物质财富积累越多,他就越成功。纵观美国历史,我们不难发现物质欲望在不断地异化侵蚀着“美国梦”。

早期美国土地广袤而人口稀少,没有既定的法律和秩序。移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制定法则并都能获取大片肥沃的土地。通过个人努力、克己节俭,很多早期移民借助土地实现了“从破衣烂衫到腰缠万贯”的致富梦想。而随着18世纪末,19世纪初美国西部发现多处金矿,有些幸运儿开始因掘金而一夜暴富,这些“淘金潮”的传奇,推动了移民西进的浪潮,也为“美国梦”抹上了浓厚的金黄色彩,拨动着人们对财富渴望的神经。直到19世纪末,“美国梦”对普通的美国人而言就是对土地与黄金的原始梦想。

小说《愤怒的葡萄》中多次写到乔德一家和许多西迁的农民都憧憬在加州找到工作后,有了积蓄就在那儿买一块土地,从此过上富足的生活,告别家乡的穷苦日子因为“土地就意味着财富,意味着成功”。这其实就是以土地为核心的“美国梦”:只要获得新的土地,个人就有再次开始事业的机会。每个人生来就有权得到自己的土地并有权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耕作生息。

但是,美国人追逐“美国梦”之土地梦想过程中充满着艰辛与危险,勇敢的面对这些挑战。一方面培养了美国人的乐观精神,但另一方面却催化放大了拓荒者身上的野蛮与自私、贪婪与狭隘。乔德爷爷拒绝离开的“自己的土地”是他杀死印第安人后占有的,而富庶的加利福尼亚也是衣衫褴褛疯狂的美国人强行霸占的,“这些疯狂的、饿狼似的人,用枪守住了他们霸占的地方”。这种无法无天的强行占有使得农场主、农民的贪欲不断膨胀,“他们对钱的欲望越大,对土地的爱好就越淡薄”。这种贪欲不仅破坏了人与人的和谐关系,使人变得冷漠而缺乏同情心;也破坏了人和土地相濡以沫的关系。土地仅仅成为人们发财致富的工具和商品,人们失去了对土地自然的敬畏与热爱,“不再只等天一亮就到田地里去,不再天还不亮的时候就惊醒过来,倾听困倦的乌儿首先发出的吱吱喳喳的叫声和房屋四周清早的风声了”。早期“美国梦”之土地梦想中所憧憬的“拥有土地使农民独立、自尊并拥有社会地位;在劳作与自然的不断交流使他们生活幸福而又兼蓄美德”的高尚理想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的金钱梦。这种充斥着金钱的物质主义腐蚀着“美国梦”,也腐蚀了大平原上人们的灵魂与追求。对金钱财富的贪欲和自私的占有欲最终使人们丧失了理智,对大平原上的土地进行了毁灭性的掠夺,并最终造成了良田尽毁,沙尘蔽日的生态灾难。而这正是斯坦贝克在小说《愤怒的葡萄》中对“美国梦”中物质主义至上的消极价值的尖锐批评,指出“只建立在物质基础上而没有精神支撑的美国梦不是一个完美的梦想”,缺乏对土地敬畏与感恩之情的“土地梦”是注定遭到破灭的梦想。

四 结论

“人类中心主义”和物质至上的“美国梦”的价值观是造成20世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美国大平原上生态危机的根源。人类在无边欲望的驱使下无情掠夺和破坏自然,必将受到自然严酷的惩罚:乐土尽失,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农民乔德一家的悲剧和千万农民悲惨遭遇正无情印证了这条客观规律,这也是斯坦贝克在这部小说中所要表达的深层思想主题。在今日全球生态环境日益恶化的现实下,《愤怒的葡萄》有着非比寻常的警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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