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上)

年轻的西巴斯辛和妹妹薇奥拉是双胞胎，他们长得非常相像，如果不是穿的衣服不同，简直没有办法把他们区别开来。他们在相同的时间出生，也在相同的时间遭遇危险。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次，兄妹俩出海远行，哪知遇到了猛烈的风暴，他们的船在伊利里亚海岸失事了。绝大多数人被卷入大海，只有船长和少数几个水手逃离了危险，他们救起了薇奥拉。

上岸后，薇奥拉向船长和几位水手深深鞠了一躬，说“船长先生，各位先生，谢谢你们救了我！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们。”

船长回了一个礼，说道“尊敬的薇奥拉小姐，您说这话让我很惭愧。您坐我的船，我有责任保证您的安全。看，这次狂风暴雨带走了太多人，我都没法保护他们。唉！”说到这里，船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薇奥拉本来就担心自己的哥哥，不知道他有没有得救，听了船长的这番话，禁不住落下泪来。

“唉！薇奥拉小姐，您不必担心您的哥哥。船快沉的时候，我看见他把自己绑在一根非常结实的桅杆上。我来不及救他，但请您相信我的话，您的哥哥肯定会得救。”船长安慰道。

听了这话，薇奥拉紧张担忧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对哥哥的生还抱有一丝希望。不担心哥哥，她开始担心起自己来。伊利里亚离家乡很远，现在自己独自一人漂泊异乡，该怎么安顿自己的生活呢？

“船长先生，您了解伊利里亚吗？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哦，当然，薇奥拉小姐，我非常了解。”船长回答道“我的家离这里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

“哦。那谁在管理这个地方？”

“是奥西诺公爵，一个性情温和、慈祥高贵的人。所有的人都爱戴他，您见了，准保会喜欢他。”

“奥西诺公爵？”薇奥拉想了一下说道“这个人我听我父亲说起过，不过，那时他还是个没有结婚的英俊少年。”

“现在他也没有结婚呢，总之最近几个月，就在我出海之前，他是没有结婚的。那时他正在向貌若天仙‘的奥丽维娅小姐求婚，全城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奥丽维娅小姐不仅容貌美丽，品德也非常优秀。她父亲是个伯爵，不过，一年前去世了。不幸的是，没过多久，她哥哥也去世了，你想想她该是多么悲痛啊！她发誓今生再也不和任何男人来往，也不见任何男人一面了。可怜的公爵，他那么爱奥丽维娅，可是连她的面都没有见着一次。”

薇奥拉听了奥丽维娅的遭遇，顿时满心同情，她也正在为失去哥哥悲伤呢。她很想认识这位小姐。

“船长先生，您能把我介绍给奥丽维娅小姐吗？我愿意去做她的仆人。”

“唉……这个事嘛，很不好办。因为奥丽维娅谁都不见。”船长为难了。一计不成，薇奥拉又生一计“那我就女扮男装，去给奥西诺当仆从。”

船长起初觉得很惊讶，后来想想也就理解了。这么个年轻美丽的姑娘，独自一人漂泊异乡，无依无靠，女扮男装去给公爵当仆从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

“好，薇奥拉小姐，我赞成您的想法。我有几个朋友在公爵身边做事，我愿意帮您。”船长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薇奥拉换上了男装，变成了一个英俊少年。她给自己起了个男性名字，叫西萨里奥。

船长的朋友们帮忙把她引见给了公爵。公爵一看这个少年相貌英俊、谈吐不凡、举止文雅，非常满意，就留下了西萨里奥，还让他当自己的贴身仆从。于是，薇奥拉如愿以偿，留在了公爵身边。

薇奥拉对自己的差事尽职尽责，伺候公爵无微不至，又忠心耿耿。很快，她就成了公爵最信任的仆从。公爵还把自己爱上奥丽维娅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了薇奥拉，哦不，我们现在应该称他为西萨里奥才对。

“西萨里奥，有一件事情让我很心烦。我爱上了奥丽维娅。噢，西萨里奥，你不知道她有多美，更可贵的是，她品德也非常高尚。可是，她拒绝了我，连见个面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向她献殷勤，赞美她，可她看不起我。”

西萨里奥听着公爵的话，看着他的表情时而欣喜，时而悲伤，明白公爵是真正陷入到爱河里了，陷入到纯粹的单相思里了。“公爵大人，也许，奥丽维娅小姐觉得还不是见您的时候，也许她觉得还需要对您多加考验。您要知道，年轻姑娘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这样的。”

西萨里奥的话让公爵觉得事情可能会有转机，于是仍然坚持派人去给奥丽维娅送信，里面全是赞美的话、求爱的话。说到公爵对奥丽维娅的爱，那可真是“爱美人不要江山”了。自从西萨里奥来了之后，公爵干脆就只同西萨里奥一个人说话了。

“唉！公爵大人，真可惜，您这么高贵，这么有情有义，偏偏奥丽维娅小姐不懂得欣赏。”

“西萨里奥，也许就像你说的，她还要看看我的诚心。”

那只不过是一句安慰话呀，西萨里奥心里暗暗叫苦，她觉得有必要劝劝公爵正视他不被奥丽维娅接受的事实。

“公爵大人，要是有一位姑娘爱上了您，爱得非常深，就像您爱上奥丽维娅小姐，但是您不能爱她，您会把您的想法告诉她的，对吧？那么她得到了您的答复，您认为她是不是应该觉得满足了？她明白了您不能爱她，所以，她得考虑别人，对0巴？”。西萨里奥说道。

“是的，她应该满足了，她应该考虑去爱别人。”公爵赞同地点点头，转念一想又说道。

“西萨里奥，你别劝我了，你用别的女人对我的爱来和我对奥丽维娅的爱相比较，这是很不公平的。没有哪个女人能像我爱奥丽维娅那样爱我，没有哪个女人的心里能装得下这么多的爱。”

西萨里奥认为公爵说得不完全对，世上就有那么一个女人，她对公爵的爱不亚于公爵对奥丽维娅的爱，这个女人是谁呢？就是她自己。

“公爵大人，可是我知道……”西萨里奥说。

“你知道什么，西萨里奥？”

“我知道一个女人如果爱上了一个男人会有多爱。她们爱起来跟我们男人一样真实。我有个妹妹，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她的爱跟您一样深切。”

这时，一个仆从走了进来，刚才公爵派他去给奥丽维娅小姐送信了。

“启禀殿下，我这次还是没能进去见到那位小姐。她只叫一个丫环出来传话，说七年之内，她会足不出户，就是大自然也见不到她的脸。她会像修女那样用面纱把脸蒙起来，她要让房间洒满泪水，以此来悼念她的哥哥。”

公爵听了这话，不但不难过，反而很高兴。“她的心地多好啊，连对她死去的哥哥都念念不忘。要是有一天，我的爱情感动了她，被她接受了，她对我的爱该会有多么炽热啊！”

公爵大发感慨后，对西萨里奥说：“西萨里奥，好孩子，我的心事你全都知道了。现在，你到奥丽维娅家里去一趟。这次，你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她。”

“殿下，要是她真像别人说的那样沉浸在悲哀里，她一定不会允许我进去的。”西萨里奥说道。

“那你就跟他们吵，不用顾虑礼貌的界限，但一定不要无果而归。”公爵说道。

“好吧，殿下，假如我能见到她，而且又和她说话了，那我要说些什么呢？”

“噢！西萨里奥，我的好孩子，你就向她宣布我对她炽热的爱情吧。把我的一片挚诚说给她听，说我有多爱她，因为她，我什么事都做不了，相思病令我太苦恼太痛苦。你伶牙俐齿，聪明机智，我想你表演起我的伤心来一定很出色。”

“我想不见得吧，殿下。”

“好孩子，相信我的话。像你这样的年龄，目前还不能算是个成年人呢。看，你的嘴唇娇嫩而又红润，你的嗓音纤细而又清朗，你的手指修长而又灵巧。总之，在各方面你都更像个女人。我知道你的性格很容易应付这件事情，你这次若能成功，那么我的财产你也可以有份。”

“好吧，我愿意尽力去向您的爱人求婚。”西萨里奥说道。

于是，西萨里奥就去了。不过，她心里可是一百个不情愿，因为她自己想嫁给公爵，又怎么愿意替他向另外一个女人求爱呢？但是，没办法，她还得去，谁叫她现在是西萨里奥，不是薇奥拉呢？

奥丽维娅听女仆报告说有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站在门口，要求进来见她。

“你难道没有对他说我病了吗？”奥丽维娅说道。

“我说了，可他说就是因为您病了，他才来看望您，他说想和您谈谈。这个人和以前来的人都不一样，非常能言善辩。他说如果小姐不见他，他就站在那里不走，直到脚生根。”女仆说道。

“哦？这个人倒是有些奇怪，好吧，你去叫他进来。如果我猜得不错，他肯定是公爵派来的。我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会对我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