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命交给你了

时间:2022-08-14 08:59:25

“若一个人群能够相互信任,这群人能坚无不摧;若一个国家能被信任,这片土地便得到涅磐。”

512,如此悲怆,却又如此欣慰我们重拾了信任,这份信任是否已撼动横亘人们心间数十年的那座墙,这片重创的土地是否就要插上信任的翅膀再次起飞!

在金钱的社会里,曾经我们将信任遗弃在角落里,日日以虚伪面对别人,“信你我是傻的!”,我们自鸣得意还沾沾自喜。

原来,一切名利地位机关算计只是笑话,那一刻最真实的比不过一双可以交付的手,信任把绝望和死亡都踩在脚下!

邻居、父母,自愿者、军人,同胞、我们的政府,在灾难的炼狱中,我们疲惫无助的伸出手去,心底还惯性地存着担心和疑虑,他们已经紧紧握住。

爱人,天崩地合,不与君绝!

8级特大地震中,绵竹是仅次于北川的另一个重灾区,地处龙门山脚汉旺镇的东方汽轮机厂一塌,几乎毁了绵竹30年的艰辛积累。盛产好酒的绵竹,酒坛子咣咣倒下,满城碎片,满城酒气,是千万支好刀,刀刀插在好酒的绵竹人喉咙上。

5月27日我去绵竹,半个月过去了,悲伤仍重,刻骨铭心的气味是逝者的魂灵,盘旋着,不肯离去。

一个胸前挂着志愿者牌子的女子拉住我们说,“这件事我一定要讲出来,不然对不起他”,女子的故事与汉旺和酒无关。

讲述者是绵竹城北中学的老师,地震中这个学校共死了11个学生,两个老师,其中有个张姓女老师,在保护学生撤离时遇难。张老师的丈夫是学校的会计,兵荒马乱时,他问周围人,见到我爱人没有。没人能回答他,他也顾不得了,和大家一起疯了样的去抢救学生。这天晚上,他见到了爱人的遗体。他决定把爱人带回老家,老家在安县,离绵竹40来公里。12号的夜黑得恐怖,狂风暴雨大作,大把大把往四川深深的伤口里塞盐。爱人在三轮车上,睡着了一样,会计把车蹬得很稳,生怕再碰着她。张老师对丈夫的信任从嫁给他那天起,一直保持到这时,几个小时前她在危楼救学生的时候,肯定无后顾之忧,她最后想去的地方,丈夫知道,莫说大风大雨,就算这地再裂一次,丈夫也会举着她从缝里攀爬上来,回家去。

最后的归宿与最初的胞衣,有什么区别吗?

会计脸上水流不止,和雨夜一起,哗哗到天明。

兄弟,是一重如山的承诺!

一世夫妻一声不吭,对方也不会误读你,传说这是八百年修得的缘份。那么一个孩子的承诺算不算数?一个孩子在山崩地裂时的承诺算不算数?一个孩子在8级地震震中逃生后,废墟下的女孩儿把他的一句随口承诺当成了救命稻草,还有无指望?

他们是映秀的学生(最多不超过初中),在一个班上读书,那天天塌下来的时候,向女生埋到了深处,浅处的马男孩儿从怒涛起伏的破石烂砖里出来,丢下一句话,“我要救你”,转身就没了人影。没顶之灾中的向女生一直不停念叨,“他说的要来救我”,始终不接受绝望。

马男孩儿爬出来才晓得整个映秀都毁了,第二天全世界才晓得,一两万人口的映秀,余生者仅3000,其中包括这两个学生。5.12的映秀只能自救,马男孩儿和最初所有救援者一样,只能用手去和巨大的废墟较劲,但和其它救援者不同,他浑身带伤带血。他好歹抓住了向女生的脚,不想腿上压着预制板,在用劲拖女生的身体前,男孩子征求她的意见,“我把你脚扯断咋办”?女生也干脆,“莫得事,只要不把头扯断就对了”。女生把命交给了男孩儿。

事后白岩松未能免俗问马男孩儿,你都逃出来了,还跑回去,咋想的?

孩子回答极其卫生,“我啥子都没想就回去了!”

两个孩子在医院见面了,重伤的向女生对观众夸马男孩儿,完全是“我哥们儿”的样子。

既是哥们儿,这“信义”两个字就掷地有声,那天映秀的土地张开了血盆大口,马男孩儿硬是把这两个字和向女生绑在一起,爬出了地狱。多年以后,他们要还是哥们儿,就有资格像二战老兵那样,在纪念日的绿树下,喝啤酒并怀念从死人堆里钻出来的所有细节,然后捶打对方的肩头,“嘿!兄弟”,然后泪流满面。多年以后他们要成了情侣,那姑娘就有福了,说话算话的男人抵得过一座金山,8级地震,金山也化成了灰,那个小小承诺却是逃出灾难的男人对受难女人的终极宠爱,永不撒手。

很久以来,我们恨不得用武装到牙齿的嘴脸,去和世界周旋,怀疑一切被看作智慧、经验、誓不妥协等优良品质的总集成,轻信往轻里说是“你傻”, “你不送死谁送死”。往重里看,你的大脑出了与世事不兼容的大问题。孩子向乞丐的草帽里投币时,我们总便衣似的左右侦察,有没有衣冠楚楚的幕后操纵人,他本人的破袖子下面是不是戴了手表。孩子的天然善意经成人的防护盔甲紧紧一裹,童年从此无纯真。我们充满警惕的活着,这能怨我们吗?周围确有太多骗局,逼我们离童真越来越远。

如果只有灾难才能让我们回到人类相互依赖和信任的出发地,我总不能恶意呼吁让灾难来得更猛烈些吧,因为谁都不愿交出和平,还有我们的餐桌,我们23层的大厦里温暖的夜灯。

“从今往后只听政府的。”

感动归感动,我们仍然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

5月14中午11点半左右,一个传说眨眼就覆盖了全城化工厂爆炸,都江堰的水已污染。

两分钟内,我接到4条信息,3个电话,最简洁的一个电话只用了不到10秒的时间。刚一接通,我抢先说“知道了”,对方催促“那快动”。

擦肩而过的打手机人,十有八九都在权威地传达同样信息。

人们扑向大大小小的市场,目标直指矿泉水。

我一路小跑到离家最近的百盛,直杀地下超市。我来晚了,超市里人挤人车碰车,重重叠叠的饮料货架一片狼迹,普通矿泉水早已抢得精光,年青人开始向碳酸饮料进攻。先下手的人推着小山似的矿泉水在收银台排长队,强烈眼红后来人。我不敢再耽搁,捞脚挽手,把红茶、乌龙茶、茉莉香茶塞了一提篮,8-10块钱一瓶的“依云”和“九千年”矿泉水又塞了一提篮,结账时,还顺手抓了箱牛奶。

此时政府发言了,水源污染是谣言,起因是都江堰蒲阳镇橡胶厂的一场普通小火灾。官方再次承诺,成都饮用水可放心使用。

我拖了死重死重几十瓶饮料,顶着正午的太阳,疲惫不堪。想起姜昆先生的相声,用浴缸装醋的故事,在肚子里笑,笑得肠子疼。

我暗自发誓,从今往后只听政府的。

5.12,关于信任的6个温暖镜头

镜头一:“所有的人都下来了?” 年近半百的小区保安扫一眼聚集在花园的居民,“糟了!许婆婆!”他转头往楼上跑,“不行啊爸,在余震!”儿子拉住他。“许婆婆外地的儿子千叮万嘱让我照看他82岁的娘,我不能对不起别人的嘱托!”

镜头二:成都512服务中心,匆匆而来的沈阳男子:“载自愿者去北川的车?”工作人员:“快!那边!”男子把旅行包一扬:“我刚从外地来这包来不及放了,麻烦你照看下,里面有我的全部身家12000元现金!” 工作人员对跳上卡车的男子大喊:“回来赶紧找我,我叫田XX!”“好!”

镜头三:大雨滂沱的泥路上,北川被困的1000多名师生满怀期望地目送郑先生的车远去,这位素不相识的北京人刚刚逃离崩塌的路口,又带着一千多人的生死嘱托向着更危险的路途去:放心,拼着这条命,我一定把你们受困的消息带到市上去!

镜头四:“他一定会等我救他!”废墟里父亲片刻不休息地挖掘,满眼血丝,双手鲜血。38个小时后,他听到了儿子的声音。父亲在洞口嘶哑地喊,儿子在里面回应:我不怕,我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跟我在一起。

镜头五:都江堰荷花池市场的废墟中,被困三天的乐刘会被救援人员发现了,她透过小洞对外面说:“我很渴、很饿,但是我坚持着,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来救我。”

镜头六:都江堰新建小学,66岁的总理攀上瓦砾堆,大声告诉两名废墟下正待解救的孩子:“我是爷爷,孩子们一定要挺住,一定会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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