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演进的财产权

时间:2022-08-13 12:29:41

论演进的财产权

摘要:法律的本质是人的行为规范,是随着人类社会发展而逐渐演化而来的,相应的财产制度便同样是演化的产物。本文即是以演化的合意作为分析财产权的起点,结合传统理论抽象出了财产权所要保护的“利益一般”,提出了财产权的本质是请求权的观点,以期得到一个更清晰的财产权划分尺度。

关键词:法的演进 财产权 利益

一、演进的法与社会

行为规范和法律是密不可分的两个概念。按照学界通说,可以为某一行为称为享有权利,必须为某一行为称为承担义务。权利和义务是相对而言的。在权利义务关系中,一方的权利就是相对方的义务;对一方权利的规定,其实就是对相对方义务的规定的一种形式。关于权利和义务的规定国家通过颁布明文法律的形式告知公民,要求公民以此作为基本的行为规范。

法律的本质就是明确人们权利和义务的行为规范。

如果我们忽略一般观点认为的“法律是人为创设的”这一因素而着眼于“法律的本质是行为规范”这一因素,那么我们其实可以说,法律是社会演化的产物:“人类在大约一百万年的岁月里都是生活在由共同的行为规则凝聚而成的群体之中的,而人类正是在这个进程中完成了演化成人的过程并培育出了人的理性和语言;再者,理性和语言的最初用途之一必定是用来传播和实施这些业已确立的规则的;鉴于这两个事实,我们极有必要在讨论这些行为规则逐渐被形诸于文字的问题之前,首先对那些只在事实上为人们所遵循的规则之进化问题进行探究”。

人类祖先就是通过种群共同活动的方式生活的,因而也不难想象,人类早期的法律,自然便源自于群体通过遵守的行为规则。这种一般性的群体规则,与当代社会的法律的本质并无二致,即都是客观的行为规范。这很类似于托马斯·潘恩的描述,人们彼此之间的“第一批法律还只能叫做条例,在往下推行的时候,还至多是以公众的民意鄙视来作为一种违法条例的象征性惩罚”。

事实毋宁是,人类在简单的行为规范的维系下生活在一起,并在共同生活的过程中逐渐完善了行为规范的内容,逐渐获得了更多由人类整体所掌握的知识,从而这些信息充实了人类的大脑,让人类的理智有了分析的根基。从这个角度上看,一些人所持有的“人类基于理性结成社会,然后再对社会中的人立法”这种将社会做简单的静态分析的传统思维是如此的虚无。

因此,我们就来到了法律进化理论的观点上,就像斯宾塞所说的,“文明和法律乃是生物的和有机的进化的结果,而生存竞争、自然选择、‘适者生存’则是这一进化过程的主要因素”。

二、财产制度的演进

法律一直在演化发展,那么,法律的进化是否有其脉络可循呢?

在这里,笔者认为可以取托马斯·霍布斯设想的自然状态—法律缺失时“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情况—作参照展开分析。

事实上,当社会出现严重的动乱(如战争,天灾等)时,我们也不得不提防极端环境下人类道德的缺少。这种绝对“自由”的生存环境,必然导致的是社会环境的极端恶化。而克服这种假设的生存困境之需要,无疑可以有效的解释法律以及财产制度的存在价值。

“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相对面即人类是一个合作的整体。而“人们之所以不是彼此孤立而是联合,意在相互支持而不是相互阻碍各自的发展”。萨维尼认为法就是在这样的要求下产生的:要实现人的联合,有一种可能的方式,那就是承认存在一条看不见的边界,该边界的存在和效果在于,边界内的个人有一个安全、自由的空间。确定这一边界并确定该自由空间的规则,就是法。

笔者在此意在强调萨维尼此处提出的自由空间的观念。

对这个自由空间的界定——其作用之一就是定纷止争——实则形成了我们当前所说的财产制度:如果我们承认资源稀缺,我们就不得不承认自利的人们对稀缺资源的竞争。我们于是必须接受一定方式的竞争标准或“歧视”的方式。有些社会的竞争标准建立在性别歧视上(例如父系氏族),有些竞争建立在权力歧视上(例如封建社会)。有些竞争建立在种族歧视上(前南非种族社会),还有些竞争建立在智慧程度上。总之,有竞争就必然有某种歧视准则。在市场经济中商品拜物教的歧视准则是“货币”——出价高者得,价格竞争的背后是效率上的竞争,而建立效率竞争要求建立个人的财产权利。

财产权利的建立明晰了人们彼此间行为的边界,而对财产权利的尊重则形成了基本的社会秩序。不尊重他人财产权利将导致社会的混乱。而事实上,早在人类的语言发展到能够被人们用来一般性命令之前, 个人便只有在遵循某个群体的规则的前提下, 才会被接纳为该群体的一员。而在当前,尊重他人的财产权利无疑是被认作是“文明的社会人”的必要条件。

结合之前关于演进的法律的论述,不难看到,这种明确行为边界的行为规范最初尽管不是人类理性发明出来的,但就如人类会抽象总结自然规律并加以利用一样,财产制度——它明晰了个人财产权利——的重要作用已经被我们认识到了:“无论社会结构和社会组织如何,财产制度和履行承诺都是每一个人类共同体所必不可少的。假如没有某种形式的财产制度,各种物质财富就不可能被拥有、使用或保持,社会成员就不能生产和分配他们为共同生存所需要的东西。假如没有对承诺的履行,就不会有任何协议,从而也不会有任何联合的事业和系统的合作”。

当这种行为规则不被遵守的时候,社会就会退回到霍布斯所设想的自然状态中去,而不再是文明的世界(当然,就如霍布斯设想的自然状态并非真实的初始状态一样,这种后退也从未大规模的在人类社会中发生过)。 也就是从这个角度上,马克思强调了人的社会性的必要:“人是最名副其实的社会动物,不仅是一种合群的动物,而且是只有在社会中才能独立的动物。”

三、财产权的实质

基于上述可见,财产制度和财产权利是人类社会发展不可或缺的,它们是市场经济秩序得以展开的基础。但是,笔者发现,我国法学界相当部分学者对财产权利的理解却有失偏颇——只强调了权利人与客体之间的支配关系,而鲜有人从“法律调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一更贴近本质的角度加以分析,进而忽视了财产权利共同的内在实质。

笔者认为,法律作为演化的行为规范,其最终确立的是人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其力避的是人与人的对立;作为行为规范的法律,起初并未着眼于主体与客体的关系,过多的关注所谓权利客体实有舍本逐末之嫌。

在此,笔者即希望通过本文对财产权做一个另类的抽象解读。

(一)抽象的财产权利益

器物对个人的最终意义在于其使用价值,也就是它的有用性。这种有用性——套用马克思的句式——是所有器物具有的“同一的幽灵般的”的抽象凝结,也即人们获取、利用器物的最终目的——“利益”。人们获得物权,就是要最终保证这种抽象利益的实现。

按照学界通说,财产权是人身权的对称,具有物质财富的内容,一般认为财产权包括以所有权为主的物权、准物权、债权、知识产权等。通过上文论述可见,人们获得物权,意在获得物带来的各种“物质利益”。同样的推理模式也适用于各类准物权、知识产权,笔者不在此赘述。至于人们之间基于实际合意达成的“债”,双方依然是意图通过对方的履约行为获得某种利益。

进而,我们得出了财产权利的一个特征,即财产权是为了保护权利人意在基于此而获得的某种“利益”。借用哲学的概念,笔者在此将其称作“利益一般”加以区分。如果从具有“利益一般”这个角度看待财产,一些学者支持的将某些可获得收益的权利看做财产的观点便比较容易理解了。

那么,能使权利人获得这种“利益一般”的所谓“支配”,其真实面目是什么呢?

(二)支配的本质

物权是典型的财产权,而且也是典型的支配权。本文在此以物权为例进行分析。

学界一般认为,支配权是权利人无需他人意思的协作,即可在客体上单方面实现自己意思的权利。但是,所谓“单方面实现自己意思”又是怎样的情形呢?

按照一般对支配权的理解,当权利人享有物权时,可以有这样的描述:“某人有支配某物的权利”。表面上看,似乎权利人确实可以在物品上“单方面”实现自己的意志,但是我们要看到,权利义务是相生的概念,这种表述仅仅涉及权利人单方面的角度,而没有考虑到义务人在其间的位置。

若从法律调整的“人与人的关系”这一角度再来看这一问题,将他人都负有的“不干涉权利人为正当支配行为”的不作为义务考虑在内的话,我们就会看到不同的风景,而这个表述也随之变得复杂了:“某人有排除他人非法干涉其支配某物的权利”。

承担“不能干涉”之义务的人,是除了权利人之外的所有人,这是物权被称作对世权的原因。对于别人的非法干涉,权利人有权要求他人排除妨碍。进而我们可以看到,所谓“支配”其实只不过是义务人的不作为所致使的一个“结果”,是经法律调整了的人们之间的交互行为的产物。当世人都依法履行不作为义务而不干涉时,权利人不需要通过与他人的积极行为交互反应就可以直接支配客体。至于权利人可以如何“支配”客体,一方面受限于法律的禁止性规定,另一方面,更多的其实是受制于社会的技术水平——几百年前的人支配石油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笔者认为,“他人的不作为义务”才真正揭示了物权的最大特征,也即物权的对世性。

当权利人有直接占有某物的权利外观时,他人都知道干涉权利人的占有是“不正当”的。他人干涉权利人行使对物的合理支配竟然是“不正当”的?这个问题看似荒谬,但这种干涉行为在霍布斯所设想的原始状态中却是合理的。当前,“他人之物不得偷盗抢”被看做文明的基本要求,但它却不是天然存在在那里的真理。上文已经论述,尊重他人的财产权利是伴随人类社会发展而要求社会人必须遵守的行为规范,是参与文明社会的个人必须遵守的约定。

也就是说,权利人享有物权即享有了要求他人的不作为的权利,尽管这个权利不是源自于权利人与其实际交流谈判达成的合意,却依然是他人与权利人的“合意”——这是所有的文明人必须遵守的规则,缺失了这一点,也就不会有法制社会的建立,也就无所谓人类的文明和尊严。这个合意的达成方式如此隐蔽(甚至有种强迫的意味),以至于很多人忽视了它的存在。但这并不能改变物权源自于人们默示的遵守了同样的行为规则这一事实。

因此,从支配权的这个特点看,物权实则与请求权没有本质区别。同样的,将准物权,知识产权按照类似思路分析,都可以得到与之相同的结论。

进而,我们得出另一个结论,任何财产权利都源自于人们的合意,财产权是权利人得请求他人为特定行为(作为、不作为)的权利,其本质上是一种请求权。

四、结束语

人类社会的财产制度是伴随人类社会发展而逐渐完善的演化的产物,它通过规范人的行为边界使社会得以发展出可预期的秩序,从而最大范围的保证了每个人的自由和幸福。遵循这个行为规范不是人的天性,但它已经伴随文明传统和法律的世代相传成为每个人参与人类文明社会所必须遵守的基本要求。

财产权的出现意在保证权利人获得抽象的“有用性”,即笔者所说的“利益一般”。财产权的实现仰仗于义务人的行为,支配客体只是义务人履行义务后的结果,因此,财产权从本质上看,是基于社会人合意的请求权。

笔者认为,从“人与人的关系”这一角度明晰财产权如何保证权利人实现“权利一般”,能够得到一种更清晰的财产权划分尺度,关于各类财产权利的讨论才不至于陷入客体形式的泥潭当中,从而有助于使民法理论获得更好的统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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