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心为你睁开眼睛吗

时间:2022-08-12 11:14:40

能让心为你睁开眼睛吗

不管是主动跨界,还是尝试性跳槽,一个在小说创作方面小有成就的作家腾地一跳进入诗歌行列,并找我这么一个在行政序列和文学圈都显得异样的业余诗人为她的第三本诗集写序,都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就里。

但有一点我明白,她一定有被拍砖、被吐槽的心理准备。于我而言,这就是一种信任。生活中信任这两个字常常和我们谋面,它一旦站在你面前,就让人义从胆边生,有一股两肋插刀的冲动,所以就提起名不副实的笔。

我断言王晓英不是为五斗米进入诗坛的。尽管诗歌创作逢临了一个盛世,以创作环境而言,是唐宋之后的又一个黄金期。但我们毕竟是凡夫,就稻粮谋,诗江湖的状态还是风萧萧兮易水寒,“诗歌在闪光,诗人在挨饿”是一种滑稽而无奈的现实。这时作者脑进水般从一块伟大的热地块跳将过来,目的肯定是笃定和单纯的,但猜测其行为的其他大脑各有所思,所以低调一下沦为高调的台阶,诧异的眼神集中过来,被审视的女子不酷也酷了。她真那么爱诗吗?她写的诗能不能让心睁开一只眼睛?

替人写序,没有天生我才的神来之笔。应承了,就要劳驾自己的眼睛,挤进时间的缝隙一丝不苟去读,读进去或读不进去,你就有了对作者的评价,也就有了其是否爱诗的答案。

下面是我的读后感念:评论者无论用多少溢美之词,都是外在装饰,只有作者从心窝里掏出来的诗句最有资格验证自己。所以品评一个诗人,应该“删繁就简三秋树”,就把你喜欢的句子列出来,结果一定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由于我视七为幸运数,在这里列七个我喜欢的句子,算是由斑窥豹吧。

把秋天折叠一次,又会看到桃花盛开

――《这么凉》

你微微一笑,我的内心

突然就涌上八百里月光

白晃晃的

足够挥霍三生

――《散步》

春天走远时,彼此递一个眼神

世界一下子桃红柳绿

――《阳光多么灿烂》

成为车窗上的一张脸

仅仅――

你路过我,我路过你

――《路过》

曾经,你轻轻一句,山河破茧而出

你轻轻一句,春天就价值连城

――《无所思》

它的脚步越来越轻

轻得再不想惹尘埃

――《这个春天,我离开》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刀

为从前的错误不断地杀死自己

――《喜欢一个人》

说实话,这样的句子是能打动人的,读时可以感觉一种很真实的情感在你灵性的心膜上敲门。

动笔前我粗略地看了王晓英的长篇小说《漏雨的屋子》和小说集《转身是冬天》。排开才气不论,仅就写作风格和心态言,如果把作者名字隐去,我可能会误判为两个不同经历者所出。

现实中王晓英给人的感觉是阳光下,水滴里,幸福着,简单中;但在小说里,她像被打入生活的另一个感世版本,喜欢用黑色去打扮主人翁,作品消极,阴郁,残酷而无以自拔;进入诗歌创作她变了,像是一个病过的人自己给自己动了手术,一下走出来,感觉天是蓝的,空气是免费的,家里是喜洋洋的,我是有人爱的,为什么要蓬头垢面?

所以读她的诗集就是在读一个经历过失常,然后入世,很平静地抒写正常情绪的人,而且这个人大度了,有量了,不会小肚鸡肠了,把一切误会、坎坷,痛苦统统扔给脑后的风,让过去痛心疾首,让醒后的我好好揣摩、珍惜这个只能拥有一辈子的世界。

有时很难说清灵感和想象力究竟谁是谁的母体。读以下句子你会感觉灵感和想象力同乘一匹飞马:

雨点抱着雨点,不及一秒,便粉身碎骨

生存和生活仅一墙之隔。在墙的哪一边

我都已成影子,像枝头最后一片叶子

被秋风吊在半空中

――《惑》

接下来,你会看到汉字的冷,式陈列,不穿衣服,是一个被剥夺、被侵犯者放弃灵感,借一种冷漠型抽出的想象力,用切身体会说:痛过的地方都结疤了,难道我还怕一股风吹冷手里的刀?

忘掉风的冰冷,忘掉内心里的那点残忍

若想起,就把我的名字用力按回骨头

然后如同对一道疤痕

而,不见

――《只说一次》

由此看王晓英和多数诗人一样,不相信灵感和想象是风吹来的种子,作者手里握着自己和社会的命运,动笔写,就要耗自己的生活储备和文化元气。你的经历,你对生活的吃水深度,你审视社会的眼光,你的思想敢不敢以梦为马,决定了你的笔能否飞流直下三千尺。所以我思维的存盘里,作者本人才是灵感和想象力的母体。

王晓英答记者问有一段话很写实:“我这辈子的人生定位是一流主妇,二流作家。”这是一种心态,它使诗人把自己放归生活原位,用正常人的心绪去写,这样就和读者近了,文字是活脱的,情感是没有掺水的,阅读时汉字流量和表现手法不陌生,没有奇异构架,没有思维错位,没有虚情假意,没有自我沉湎。不像有些人,习惯把自己摆得很高,自以为骑着汗血宝马,自以为站在哪里都玉树临风七尺白,但笔尖就那么点墨,落到哪里都看见黑,写得都是比太监伟岸的小情绪。

所以我从读者角度去选择,宁可读一种略显得笨和稚嫩但藏有真的作品,而不愿意读那种一味放大自我,让影子埋没了真的作品。

诗歌有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两座高峰,前者喜好以梦为马,在云顶之上诵读《山海经》,即使被贬谪,也要“斗酒十千恣欢谑”。他们能看到“燕山雪花大如席”;敢唱出“白发三千丈”、“银河落九天”。后者则“衙斋卧听萧萧竹”,能设身处地于民间疾苦,听见“八月秋高风怒嚎”。因而就有了悲愤出诗人一说。

我认为诗人的眼睛是社会生活的镜子,要真实折射,所以不能说只有浪漫出诗人,也不要说只有悲愤出诗人。

诗人如果人大心小,只活在自我心绪的浪漫里,不知生活有痛痒,不顾人民有疾苦,那是有眼无珠的麻木,是诗歌灵魂的死亡;诗人如果只沉湎于悲愤,用逆光的双目咬牙切齿地看社会,好像全人类和你有仇,好像活于愤怒你才能发育成化公为私的另类,为一个特写的自己拯救全世界,这就是诗人和世界的共同可怜。结果是你冷,我冷,一切冰冻,阳光是为另一个星球加冕的。

王晓英的诗歌就不极端,对两者都没排斥,好的就拿来受用,所以有些诗句中就有了唯美、意境和画面的艺术联袂。

平静倾述是这本诗集的表达愿望,我感觉作者没有祈求诗歌艺术之外的其它功效。其实诗歌就该这样。我们说它微言大义,是就其艺术内涵和文字承载量而言的。就艺术冲击和感染力所引发的共鸣看,诗歌艺术有时真该是“一句顶一万句”的核文字。但进入普世,它就是一个个人活生生的情感表达,这种表达可以影响人群情感,甚至引导情感导向,但它不具有改变现实的立竿见影的功效。王晓英在这一点上是清楚的,所以她用我命写我心。

听我说一说,今生

我如何把生活赠与的石头

磨砺成一颗珍珠

――《三生》

当一个诗人让生命进入诗,把磨砺视为馈赠,就明白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就活得非常从容了。

最后我要对王晓英说,诗人是用心熬血写字的人。熬,就是要熬出精华,所以诗歌不在于写得多。莫言先生把“长度、密度、难度”视为长篇小说的尊严。诗歌该怎么定位?我相信老百姓的智慧,他们说过一句话我特喜欢――以四两搏千斤。

(车延高,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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