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五:服装批发市场20年盘点

如果站在汽车站通往火车站的天桥上，可以看到这一奇观，熙熙攘攘的人群如蚂蚁一般，扛着大包小包，有些还推着小货车，就这样一步一挪的缓慢移动，其中有些是匆匆往家赶的旅人，大半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他们口袋里的货物有几百元一件的LV箱包，也有十几元一件的华伦天奴T恤、二十元一件的鳄鱼衬衣。

这里就是全国闻名的广州站前路批发商圈。中国内地的服装市场可以分成东北，中原，东南，西南几大板块。但广州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服装批发也成为全国服装市场的龙头。正如当年全国政协副主席叶选平为广州白马题字“白马大厦、服装天下”的霸气一般，90年代初期和中期，全国各地的服装买手们，每年换季时就会南下广州取货。“南下取货”成了靠批发渠道挣钱的服装经营者们的必修课，而“白马”则成了他们熟悉的去处。

特殊的时机成就了白马的江湖地位，从某种意义上说，白马已经成为流花服装商圈的一个待名词，在流花服装商圈，已经形成十几个大规模的服装市场，既有成衣批发，也有专业的内衣袜子批发城和毛纺织物品批发城。正是因为这些专业批发市场的积聚，使得已经集中了省站、市站和流花车站三大车站以及火车站的流花路一带，显得更加拥挤繁杂。

正是因为有了白马、天马、流花、新大地，步步高等超过15家专业批发市场，使得鼎盛时期每天从广州供往全国各地的服装占全国市场总量的1/3强，相对名声大噪的东莞虎门富民服装城以及黄河服装城，广州流花服装商圈的服装城可谓开山祖师。但是要想在流花商圈站住脚，没有一些国资背景或者外资色彩是待不下去的。流花商圈可谓寸土寸金，在当时能有如此资历和资金实力操作批发城项目的，也唯有这二者。

流花商圈：繁荣背后的故事

文/黄婉华 高毅

回想起当年的繁荣，有档主抱怨现在的批发生意不好做 ，很多场已经在亏了。某服装批发城一楼的一家档主告诉记者，过去货没到场，就有人在车上抢货。现在随着服饰消费需求的提升，经营场所量的变化，使我国传统的服装商品经营方式面临着严峻地挑战。有资料表明，曾以款式新、价格便宜成为全国服装批发中心的广州，批发商已有5成在亏损。

一位业内人士回忆起90年代中期的盛况，只有用一句“搞不懂”来形容。他形容即使一件最普通毫无款式可言的成衣，都会有超过上百万件的订单。他已经记不清楚做了多少量，只是每天都不断收到全国各地的订单，工厂加班加点做都做忙过来。当时广东是全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全国上下都看广东，在广东什么都可以批发、可以倒卖，广东的商品在全国可谓一片畅销。他记得有一个曾在他的场做过的东北女孩子，仅仅是作为一个服装批发中间商，从中山、东莞进货，然后批往哈尔滨，中间转手赚一个差价，每件都可以净赚80元，一个春节下来赚了上百万元，那真是一个好光景的年代。

从康乐街说起

白马就是生在那个好光景的年代，业内人一提起白马，就会将其作为转折时期的创新代表。白马模式是批发市场的转折点，是广州服装市场由户外到室内发展的一个代表，广州其他专业批发市场的商业项目，或多或少都受到白马的影响。

服装批发最早起之于广东，当时在广州有一条鼎鼎大名的街――西湖路灯光夜市，创办于1984年，是改革开放后全国率先办起了第一条专业的旅游灯光夜市“步行街” 。它地处市中心北京路西侧商业街内，专营服装、女士用品、旅游饰物、小百货。灯光夜市的出现，让管理者看到市场商机，但是日晒雨淋的经营环境过于恶劣，于是就出现了康乐批发街，将室外的批发摊贩请到室内，虽然铺面只有十几平方米，但是一开张就挤爆棚，一位业内人士说，康乐街第一次将自发零散的批发街以有组织有专门商业场所进行规范管理的形式进行，属于大胆的创新，康乐街意义在于，康乐街的模式启发了后来者。随后在1991年，广州市城市建设开发集团在站南路盖了第一栋真真意义上的现代化的专业批发市场――白马服装城。

白马的故事

据了解，目前在白马大厦内经营的租户有2000多户，既有广州、汕头、惠州、深圳、东莞、佛山、珠海、顺德、番禺等地的三资企业，也有香港、澳门、台湾的厂商。1993年元月，白马服装城正式开业，但是开始的招商并不理想，一方面是缺少招商经验，大家对怎么做批发市场招商都不了解，手头也没有客源。于是，经营者到处拉商户，一些原来在康乐经营的商家对这样全新的经营理念也不了解，进场之后发现没有什么人流，真是生意难做。就这样，白马守了一年，到了1994年，开始迎来转机。由于凭借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以及火车站以及两大汽车站便利，几乎所有进入中国南大门的客商经过站前路都不会忽视这一标志性建筑。白马开始渐入佳境，人气旺来起之后，迎来的却是炒铺高峰。

据说在1995―1996两年间，先后有人拿着市长的批条到白马排队要铺面，当时的火爆程度可想而知。投资白马铺面的经营者，意味着稳赚。之后几年，白马一直独领，一举跃上广州服装市场的龙头地位。包括黑龙江、新疆、内蒙古、等地的全国30个省市、自治区的客商都纷纷前来购货，辐射面直达俄罗斯、东欧及东南亚的国家和地区，日均客流量达数万人，年交易额均在15亿元以上，在广州地区超亿元市场评比中排名第一。白马名气之大，甚至连全国政协副主席叶选平为都为大厦题辞“白马大厦、服装天下”。

能拿到一块地做批发城项目，意味着高利润。但是，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在此地经营服装批发市场。出了一个白马，就有前仆后继者跟上，接下来的广州天马时装批发中心、广州流花服装批发市场、广州新大地服装城以及广州服装汇展中心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站前路，一家紧挨着一家。于是乎，在这片弹丸之地，短短不到5年时间，就密集了14家大型的服装批发市场，其中还不包括一些旧房改造，规模过小的零散户，形成了全国最大的服装批发集散地―――广州市流花商业圈。在鼎盛时期，据说全国1/3的服装都是在站前路的服装市场批发出去的。

【链接】

流花服装商圈内的复杂势力

文/黄婉华

没有黑道和白道的照应，是无法在站前路发财的，关于批发城的种种故事，总是在茶余饭后流传着。一家服装城的高层告诉记者，做批发城，交通物流的便利很重要，他们一直想组建自己的物流车队，但是流花的物流是被少数人所控制着的，如果不交纳一定的费用，是无法进场卸货的。个别地方为了争夺场地的控制权，甚至发生打人事件，几经周折，他们还是放弃了经营车队的想法。

有老板见到流花的服装批发生意好，于是也投资建批发城，但是却发生某一势力和场内保安勾结，趁着夜黑风高，控制了批发城，并更换了大门的锁头。第二日，老板接到电话，已被请出批发城。该老板曾几度想动用势力夺回地盘，但一山还有一山高，最终不了了之。据说该事件在当年闹了不小的风波，甚至惊动了广州市的高层领导，黑道白道都有人因此入狱，由此可见流花商圈内势力之复杂。

能够在站前路站稳脚跟并做大的几家专业市场，其背景仍旧是国企或者集体企业，没有强大的经济势力和政府背景做后盾，是无法分得这块蛋糕的，一位业内人士这样告诉记者。天马服装城发展商是香港名盛集团，资本背景雄厚，而且还享受着外资的待遇；而新大地服装城是由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属下的广东新大地宾馆投资兴办；流花服装城也是流花宾馆部分改建，属于国有企业。而这些企业的高层，很多都是军人背景，据说白马和新大地的高层皆是。军人治军的管理风格被用于新形式下的商业管理，也是这几大批发城的一大特色。

海印缤缤广场：民企异军突起

文/黄婉华

除了国企和外资，能在广州这个地头与之分一杯羹的民企，唯有海印集团，广州批发市场的龙头老大。海印所辖的缤缤广场是后生可畏，一位业内人士这么告诉记者。位于海珠广场的海印缤缤广场，共有十层，一至四层为国内外品牌。2001年海印集团出手，用了3.89亿元巨资收购广东商品展销中心，也是最早的广交会的旧地址，当时竞争者众多，据说有一家海南的竞争者，曾经想过买下这个场经营特产，也有企业计划发展电器批发城，作为广州最大的批发市场经营商，担任海印集团多个批发市场总经理陈文胜，经过对这栋旧苏式建筑的考察，最终还是决定将其发展为新型服装城。

作为一位后来者，海印缤缤广场总经理陈文胜一开始就没有将缤缤和广州其他的服装批发城放在同一个起跑线，他表示，在2001年海印经营这个场的时候，很多服装城已经开始走向衰落，原有服装城批发城单纯提供一个货品流通的平台这样的服务已经无法满足顾客的需要。于是，海印一边投入2个亿进行建筑内部的改造工程，一边以设立设计师工作室为提升原创品牌的突破口，经过5年的经营，最终达到今天500多家商铺的规模。陈文胜的办公室很简洁，但是桌安前始终摆放着顾客最新的资料，他告诉记者，商业零售项目是地产经营项目中最为复杂的项目，而海印的很多个场都是改建项目，所以这方面的经验成为缤缤的改造成功的前提。个别批发城，因为建筑施工设计原因，至今都无法为租户提供灯光T台展示场所，以及大型的停车场。但是缤缤在改造的过程中不仅请来波兰华沙设计院的著名设计师根据展销中心的风格进行重新设计包装，并且在2004年通过对副楼的改造，改造出一个拥有6千平米的停车场，将原来100多个车位扩张成300多个车位。

陈文胜在抓硬件的同时不忘抓软件配套，目前，作为广东省服装服饰行业协会副会长、广东服装设计师协会副主席的陈文胜，认识到广东服装加工能力、服装出口贸易量和服装市场对海内外的吸引力都名列全国前列，但是却缺乏树立品牌的意识以及培养品牌的氛围。他说“首先是积极，就像我们从前和现在所做的那样，积极为缤缤营造一个很好的文化氛围和交易环境。这是一个绝对重要的先决条件。在这方面，人们有目共睹。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是纯粹地‘砸钱’，而是要弄清楚人们需要什么，品牌需要什么，要有计划和步骤地操作。”于是，海印在缤缤广场建立了时装设计资料室、图书室和服装人才库，他们在向服装设计、经营人员提供最方便的信息服务的同时，通过各种广告宣传，将优秀的时装设计师和经营人才推到品牌的面前。随着缤缤广场与广东服装行业机构携手，组织时装设计作品，举办时装周，推荐设计师，组织广东服装品牌进军北京等各地市场。

在办公室里，陈文胜重新向记者强调了海印的经营理念“不仅是为客户提供一个商铺，而是提供无形的商机”。陈文胜巧妙地利用缤缤时尚采购中心将广东服装行业的资源融为一体，使具有了广东服装会馆功能的缤缤广场，吸引了海内外一大批高档时装、皮草、名表、钻饰等品牌，特别是皮革品牌，已经有超过100多家商铺入驻，成为华南地区规模最大的高档皮草交易平台。

陈文胜认为缤缤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虽然缤缤的客流量和流花市场相比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目前的主楼的出租率已经达到98％，其中有五分之二属于港台服装品牌。目前，缤缤最贵的铺租突破600元/平方米，二、三层的商铺均价也超过250元/平方米，铺租之高不亚于白马。

陈文胜表示，广州服装城的竞争残酷，缤缤在做硬件的思路是求精而不是求大。

改变中的服装城

文/黄婉华 高毅

栽好梧桐树，引来凤凰栖

宾馆改建项目，也是站前路批发城的一大特色。新大地服装城可谓由宾馆改建服装城的一个成功代表。新大地宾馆总经理张展欣告诉记者，由于两届广交会的成功，使得当时的新大地宾馆和流花宾馆的客房入住率非常火爆，并且在交易会期间，很多商家都会租用房间作为展示场所。但随着交易会新场馆的投入使用，以及站前路服装批发市场的兴起，受这部分商机吸引，新大地等宾馆开始利用宾馆空置的房间，改建服装批发市场。一开始这些宾馆房间改建的商铺并不好用。另外，新大地宾馆经过对周边服装城的调查发现，营商环境的落后，已经引起有关方面的警觉。新大地服装城的管理方发现，来这里经营的都是全国知名的品牌，如港联、柏朗妮、成就、英伟、衣伦等，他们十分重视品牌形象，对品牌展示的商铺装修十分讲究，可是服装城的外立面历经多年风吹雨打，显得老态龙钟、破败陈旧，与内部商铺的服装经营档次极不相衬。于是，新大地服装城决定花足本钱提升自身的营商环境，近年来，该服装城投资2000多万元，对一楼至八楼进行装修改造，加建货梯，还对外立面实施玻璃幕墙装修，搭配时尚的大幅广告幕墙。此外，该服装城还给每个商铺都配备了宽带上网接口、数字电视接口、引进电子化管理软件、筹建服装城网站等。

张展欣认为这是栽好梧桐树，引来凤凰栖。作为获得2005广州最具影响力服装批发市场的新大地服装城，国有企业能获得这样的新生实属不易。张展欣认为，服装批发城发展到几天，必须朝更加专业化的方面发展才有空间，比如新大地服装城，现在主要经营毛纺织服装，是目前广州乃至全国最大的毛纺织经营市场。现有毛纺织商户600多家，集中了全国各地特别是省内东莞、澄海等毛纺织品生产基地的大部分厂家。产品主要销往俄罗斯及独联体国家和沙特、阿联酋、印尼、菲律宾、美国、欧盟等国家和地区。

据了解，除了新大地服装城之外，白马、天马、康乐牛仔城等批发市场也在加快改善经营环境和提升服务水平，以面对批发市场日趋激烈的竞争。

面临严重同质化

在流花商圈，尽管各服装批发市场定位不尽相同，但竞争还是难免。而服装批发市场的经营形式也在与时俱进。在站南路，记者看到，白马和天马的1―3层商铺，已经演变成批发＋零售的模式，而且场内的经营气氛也越来越向综合商场靠拢。

记者在采访白马的时候，白马大厦正在进行第二届服装零售节，除了来进货的商家，也有不少本地的市民在悠闲的逛商场，参加活动的商铺打出“批发价做零售价”的广告，十分具有煽动性。广东省白马服装市场有限公司办公室副经理张芸介绍，这是白马第二次组办服装零售节，第一次是在非典期间，当时广东各大商场都一片冷清，批发市场也避不可免的受到影响，第一届活动目的还是吸引人流，但是铺主们发现，零售的效果也很好。于是应商户的要求在今年举办了第二届零售节活动。白马作为广州市地区规模最大、效益最好的室内服装交易市场，每天的客流量在2万―4万人次，每年交易额在20亿元左右，但也不复当年人人守着批发城抢货的那种盛况。

记者所看到白马商铺的布局、采光及市场地砖等与现代商场相比还有一定差距。张芸称，白马市场已经过几次翻新，白马大厦刚建成时，由广州市城市建设开发集团公司（现改为越秀城建集团）投资1亿元左右，到目前为止，在装修、添加设备等方面又追加了1亿多元。

白马的现状仅是广州流花服装批发商业区里的批发市场目前的一个缩影。同质化严重是流花服装商圈的一个瓶颈，以天马时装批发中心为例，在天马销售的服装以中档为主，种类繁多，租户主要是来自广东、福建、浙江、香港等地，在天马时装经营的品牌众多，但主要还是以国内以及港台的品牌为主，比如七匹狼、天域、马王世家等等，商品种类和周边的步步高服装城以及白马服装城差距不大，而天马的铺租在230元/平方米――335元/平方米，和周边批发城的铺租基本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据了解，该区域各服装市场在经营定位上已有一定程度的差异化，如白马、天马是综合性的，锦都商城侧重男装，红棉步步高时装广场侧重在毛织品，明珠市场则以外贸服装为主，形成了“越聚越多、越多越聚”的规模效应。但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的观点与白马一样，暂不会改变服装批发市场的定位，但会改善经营环境和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