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爱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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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千帆和若薇再一次错过。宇蓝被沉舟根据林弦的定位装置，用炸弹炸死。幸运脱险的若薇为了月氏集团的稳定和父亲最后的心愿，决定和沉舟订婚。

第二十四章 那些盛大的哀伤

1、命运分岔

大四冬天的时候，若薇终于答应了林弦的求婚。两个人并没有大肆庆祝，而是在冬季的第一场雪里牵着手散步回家。

这个家是林弦为若薇准备的结婚礼物，一个若薇梦中的小屋。充沛的阳光，小巧美丽的花园，雪白的墙壁，高高的抵到屋顶的巨无霸书架。飞雪静寂无声，温柔如梦。

林弦握着若薇的小手走进小屋，心跳那样快却那样幸福。记忆似乎有些模糊，唯独和若薇相遇的那些片段清晰无比。

“你坐下喝点姜茶，我去给你做晚饭。”林弦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若薇的胃不是很好，他因此去学了很多食补的调养方子，如今做东西也有模有样。锅子里乳白色的汤微微沸腾，香气四溢，林弦看了一眼客厅。若薇正窝在沙发上翻着关于旅行的书，那样可爱。他的心也因此而悸动。

“喂，林弦，我们蜜月旅行去哪里？”若薇在客厅里问。

林弦探出头来，温柔清澈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宠溺，“你想去哪里？”

“去潜水，然后在海底举办一个两人海底婚礼？”若薇突发奇想，她歪着头看着林弦，“你还可以在夜晚海边的沙滩上给我弹钢琴听。”她喜欢林弦弹钢琴的样子，优雅深情，唇红齿白，小样儿特迷人。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和林弦是御姐和正太的搭配。只不过林弦心智成熟，每每令她有被呵护的欣喜。

林弦摇头，“不行，婚礼结束时，我要亲吻我的新娘，可是在海底，你还咬着呼吸器。”

若薇摸着下巴，“也对哦。要是为了亲吻而来不及换气，我们可能成为一对海底冤魂。”

林弦的耳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突然有些羞涩，“或者我们把婚礼结束时的仪式多多练习？”

若薇期期艾艾了起来，而这时，林弦想起了锅子里还炖着的汤，他急匆匆走进了厨房。

若薇的手指点了点唇，认真地权衡，“嗯，是先吃饭呢？还是先吃掉林弦呢？”昔日清澈高傲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顾家认真的好男人了呢。

林弦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走出了厨房，他突然觉得很冷。客厅里空无一人，米色沙发上连一丝皱痕也没有。窗外，飞雪漫天，涌了进来，令他的心渐渐冷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端着的汤已经结冰。

林弦缓缓睁开眼睛，晨曦的第一线阳光微妙如命运的曙光，在深夜里因为疲倦睡去的林弦梦到了幸福的幻影。

今天，是“她”和沉舟的订婚礼……

林弦洗漱完后，独自离开了林家。天空蓝得出奇，令人有世界即将落幕的错觉。林弦一直觉得，世界消失的那一日，一定有着最好的天气，令人幸福到悲伤。

今天是周末，学校里空无一人。林弦坐在座位上怔怔地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座位，他的脑海里是某次对她心动时候的画面。静寂的午后，窗外阳光带着一点微醉的暖意，他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睁开眼，看到身侧的她，突然无比心安和温暖。

再久一些，是在苏皑皑的生日派对上，小优被嚣张的雪梨泼了红酒在脸上，她还了雪梨一耳光，高傲得如同女王一般走开。那一瞬间，他开始欣赏她。那一夜的月光微蓝，他却不知道，他就此喜欢上了月光下倔强孤单悲伤的少女。也是那一夜，林弦发现了小优和千帆之间的暗潮涌动。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在那样的近的时候，却发现彼此隔着一个宇宙的距离。

窗外的风吹动树叶，阳光摇曳，绵长如思念。林弦静静地趴在桌上，眼中酸涩。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心仿佛海底深处的水草，摇曳出了无边无际的寂寞与绝望。亲爱的，你今天订婚，我一定会去。

整洁干净得没有人气的屋子里，林千帆站在穿衣镜前，审视着自己。镜子里的人在一夜之间，变得陌生。林千帆唇角微牵，想要露出温柔的微笑，却惊见自己眼底的深痛。若薇的订婚典礼，他无论如何都会去，也许看到她幸福的笑颜，他也会因此心安。

手机在此刻传来接收到短信的“滴”音。林千帆拿起手机，看到了春日约的短信：今天，是命运的分岔口。

林千帆回想起春日约最后和他见面时那冷漠的眼神。他迟疑地回复短信：命运的分岔口是什么意思？

春日约的短信很快发了过来：人的一生中有许多关键的点，我称之为命运的分岔口。不同的选择会因此左右人生的布局。你正站在命运的分岔口前，我很好奇你的选择。

林千帆沉吟了几秒：我不在乎我的命运。春日约，为什么你和以前截然不同？

春日约良久之后才回答林千帆：你认识的春日约已经消失了。他最后的一个愿望是希望我帮他收集一个人的魂魄碎片，以及……令你康复。我走了，我要去寻找那个叫做天心的少女的魂魄碎片。永别了。

林千帆的手机滑落在地毯上。他心中一空。那个寂寞地笑着抽烟的春日约……已经消失了么？

他俯下身捡起手机，却无法再向那个熟悉的号码发出任何一条短消息。原来，人生真的寂寞如雪。

林千帆一丝不苟地整理好头发和衣领，他离开了屋子，戴着墨镜，走在微醺的风里，被逝去的记忆埋在了阳光深处。往事历历在目，他却和若薇走到了这一步，宛如陌路。

雪梨站在奢侈品店的门口，有些狐疑地看着远处的林千帆的背影。她的眼中瞬间只剩下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心脏在猛烈地跳动着，喊着那个名字：千帆！千帆！

她失控地大喊，“千帆――”

林千帆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停顿，消失在街角。

雪梨追了过去，她心中慌乱酸涩，带着隐隐的恐惧。那个奇怪的梦在电光火石之间占据了她的心房。她可以不去想失踪的林夫人到底在哪里，却无法忘记梦里的千帆那冰冷无情的眼神。

高跟鞋不知道何时跑掉了，雪梨光着脚站在街边，彷徨无助。千帆还活着！她不可能看错他的背影！他为什么会假死？为了避开她的纠缠？雪梨的眼中渐渐升起了浓重的阴霾。月小优那个是否知道林千帆还活着？又或者，月小优根本就是欺骗了哥哥，暗地里和林千帆依然甜蜜在一起？

雪梨拿起手机想要告诉哥哥，林千帆依然活着的消息。她停止了按号码的动作，今天是哥哥和月小优订婚的日子，她猜林千帆一定会去现场，也一定希望她阻止哥哥和月小优的订婚礼。雪梨嘴角噙着冷笑，心底的怨毒越来越深。林千帆，你永远属于我，就算你用假死逃离我，也无法阻止，我和你在一起。

雪梨没有留意到，在她的身周，隐藏在暗处的保镖正在向顾醒汇报着雪梨小姐的异动。

“老板，雪梨小姐外出购物的时候，突然对着远处大喊着‘千帆’，我们的人因为发现有宇蓝的手下在附近活动，并没有跟踪雪梨小姐口中的‘千帆’。”顾醒站在月家祖屋的长廊下，低声向沉舟汇报。

沉舟站在清晨的阳光里，声音清雅宁静，“林千帆应该还活着。如果他不来阻碍我和小优订婚，看在小优的面子上，我会放过他。”妖兽的失踪和林千帆一定有关系，林千帆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他和他的若薇订婚？

顾醒欲言又止，“……小优小姐的心中……”很久以前，小优小姐看着林千帆的眼神里就有着千言万语，仿佛她和他之间有着命运都无法改变的爱情。

“小优答应和我订婚，是为了完成月之轩的心愿。可是，顾醒，你知道么？我很开心。”沉舟的眼神温柔如月光，他的视线落在掌心的盒子上。盒子里躺着他和若薇的订婚戒指。小优，我曾经下令杀死过你，而如今，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得到你的心，令你幸福平安。

2、死结

法国知名设计师设计的梦幻婚纱。雪白轻盈，宛如天使的羽翼，温暖，靠近天堂。

若薇穿着婚纱，站在露台上，凝视着不远处的蔷薇花丛。那一点点的红，是爱情的颜色。娇嫩的花瓣上，曾经有夜晚的露水凝结，然后在晨曦的阳光里消失在风的怀抱中。

她的心很安静。

曾经，带着绝望与忧伤死在车祸里。

曾经，从死亡之地归来，却发现无法摆脱宿命的相见。

曾经，内心雀跃地期待着和昔日的那个少年再度相爱。

曾经，伤心欲绝，心如死灰。

伤痕累累的心上缝着一个又一个补丁。

如果可以，她希望不要再去爱任何一个人。

而今天，是她和沉舟订婚的日子。

因为月之轩身体的缘故，订婚典礼的地点就订在月家祖屋后面那个美丽的湖泊旁。

月之轩站在若薇的身后，瘦削的脸上是欣慰的微笑，“小优，我能见到你订婚，就再没有遗憾了。”他在这世间几十年沉沉浮浮，他看得出沉舟对小优的心。这样一个男人即使有一天不再爱小优，也会把她照顾得好好的。

若薇回过头，声音温柔，“月小优也有月小优的责任。”

月之轩看着女儿，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时光角落里微笑着的前妻。为了家族利益，他娶的那个女人在他心中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所以，他从未试图去真正接纳她。相敬如宾，这样不是很好么？只是，也许，他真正错过了值得好好对待的女人。

若薇扶着月之轩的手臂，“我们去园子里散步。”月家祖屋优美宁静，若没有家族内斗，就是真正的避世桃源。她能感觉到月之轩仿佛正在燃尽最后一点油的灯芯，正在滑入死亡的深渊。

月之轩在若薇的搀扶下走进园子里，发现了往日不曾发现的美。这么柔和的风，这金色的阳光，这仿佛神迹一般的花朵们。

“小优，你一定要幸福。”月之轩低喃。

若薇温柔地笑着，“会幸福的……”她静静地看着晨光里静谧如诗的园子，若不再期待也就不会失望。她与沉舟之间的恩怨太过复杂。这身体的主人月小优深深迷恋着沉舟，而沉舟却是雪梨的哥哥。雪梨在沉舟的庇护下，就算做错再多的事情，也依然过着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若薇在心底叹息。沉舟救过她，甚至向她展示他黑暗的那一面。他仿佛深渊，令人沉溺，令人无法不被吸引，然后沉眠在那样的黑暗诱惑里。尤其是在她和千帆之间的牵系被千帆一次次割舍之后，她对沉舟的感觉越来越复杂。对沉舟心动的到底是月小优，还是若薇？

就在这个时候，雪梨气势汹汹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看着试穿婚纱的若薇，冷冷一笑，“若薇，我有话要问你！”

月之轩微微皱眉。沉舟这个妹妹，小优未来的小姑，怎么这么没礼貌？

若薇安抚月之轩，“爸，我和雪梨谈谈，您先回房休息。”雪梨说话恶毒刻薄，她担心雪梨会说出令月之轩难以承受的话。

若薇让佣人扶了月之轩回房，她转过头看着雪梨，“你有什么话一定要现在对我说？”

雪梨的眼神阴狠得仿佛冰冷的锥子，“你根本不爱我哥哥吧？你只是为了不让最近系列的负面新闻动摇月氏集团。月小优，我才不会让哥哥娶你这样的女人！”

若薇笑笑，“我听沉舟说，他要送你去加拿大疗养。”沉舟并没有说原因。

雪梨的头很痛。这间歇性的头疼令她发疯。脑袋里似乎有一把冰锥正在狠命地刺着。她偏着头，盯着若薇，神经质地笑着，“你得意什么？我哥哥只是说说而已。从小到大，我闯了再大的祸事，他也会替我摆平。这一次，我喜欢上了林弦，那又怎样？”

若薇眼神一沉，“你喜欢上了林弦？那你是不是又像当初对林千帆一样，暗地里调查他的一切？一发现林弦有一个女友，就找人把她撞死？”

雪梨吃吃地笑着，仿佛天真无邪的可爱女孩子，“我哥哥的心中，我永远是第一位，即使是你也无法取代。你知道么？当初就是我哥哥替我派人杀死了千帆的前女友。他为了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若薇一阵眩晕。原来，是沉舟派人杀死了曾经的她！那呼啸而来的车，那种仿佛整个身体被拆掉的痛楚，那黑色的没有梦境的死亡之地。一切的一切，都是沉舟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雪梨看着摇摇欲坠的若薇，笑得越发甜蜜，“我才不要你和哥哥结婚。你根本配不上哥哥！”

若薇怔忪，心中的萧瑟无人知道。

雪梨的眼睛仿佛黑暗矿坑里偶尔跑过的老鼠的眼睛，带着不正常的暗绯色光芒，她抓着若薇的胳膊，手指越来越用力，“我今天早晨看到了千帆。千帆还活着。你之前不是一定要和我抢千帆么？为什么你会和我哥哥订婚？你和千帆是不是有什么针对我哥哥的阴谋？”

手臂处的疼痛并不如心中的痛更剧烈。若薇看着神经质的雪梨，心灰意懒，“你哥哥和我订婚只是演戏。我们不会结婚。至于林千帆，不管他是死是活，他都和我不再有任何关系。”命运的死结已经无法解开。她走了太远的路，越来越艰难。

雪梨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若薇，“你肯定会巴着我哥不放。就好像你当初巴着千帆不放一样！你这种抢别人男友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若薇心中怒气突生，脸上却淡淡一笑，“千帆不也是你从若薇那里抢来的？”

若薇用力甩开雪梨的手，她的手臂上俨然有着雪梨抓出的指痕，“你发现千帆的钱包里还藏着若薇的照片，就对若薇动了杀机。雪梨，你迟早会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雪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恨不得撕碎眼前的少女。她的手伸进了包里，却被及时赶来的顾醒握住了手腕。

“雪梨小姐，老板不会高兴你来月家吵吵闹闹。”顾醒彬彬有礼地说。

沉舟一直以来在雪梨心中的积威令雪梨清醒了一些。她的手缓缓从包中抽出，手指白皙美丽，“我马上就离开。我可不愿意被哥哥再关禁闭。”

顾醒点头，沉声说，“我送雪梨小姐出去。”雪梨小姐给老板惹了太多的麻烦，她对小优小姐的敌视态度令他担忧。

若薇笑笑，“顾醒，我没事。”从雪梨口中得知的惊人事实，令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一般。只是，订婚典礼势在必行，为了月之轩，为了月氏集团，她没有选择的资格。

顾醒有些不安。眼前的少女太过平静，甚至平静得近乎孤寂。

若薇的微笑依然和煦，白皙手臂上紫红色的指痕那样碍眼，“我没事。我回房间用遮瑕霜掩饰一下指痕。”

顾醒凝视着眼前少女平静的面容， “沉舟对我说，他很开心能和你订婚。”

若薇平静的面具有刹那间的松动，如死水微澜，“我……知道了。”

3、蜂毒

雪梨坐在豪华轿车里，心中忿忿不平。她咬牙想着要怎么让哥哥不再喜欢月小优，却没有留意到轿车司机那异样的眼神。

“月小优，我哥哥对你的喜欢不会很久！你得意不了多久！”雪梨的眼中是嫉妒和怨恨交织的神色。

司机的声音暗哑，“原来，沉舟真的很喜欢月小优。”

他缓缓转过头来，眼神奇异，“你说是你死了沉舟更伤心，还是月小优死了沉舟更伤心呢？雪梨，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慢慢切掉你的四肢，然后好好缝合你的创口。你没有手脚，却依然可以活很久，也许能够活到你脸上长满老年斑的时候。现在，我要去对付月小优。”司机那令雪梨熟悉的脸上是陌生怨毒的神情。雪梨并不知道，他是宇蓝的心腹和情人――青蜂。青蜂擅长伪装术，他当日因为临时有事，没有和宇蓝坐同一辆车离开别院，侥幸逃生。

青蜂手掌侧击，将雪梨敲晕，心中暗笑雪梨保镖们的愚蠢。真正的司机昨夜已经被砌在某个在建工地的水泥柱子里。

青蜂将昏迷的雪梨的手脚铐住，嘴巴堵住，然后塞进后备厢，青蜂开着车返回月家祖屋。沉舟杀死了宇蓝，所以，他会杀死沉舟最爱的人，让他尝到锥心之痛。青蜂恶毒地微笑，沉舟，希望你会喜欢你的订婚典礼。

顺利地将车停在了月家的停车场地，青蜂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月家祖屋。

“阿忠，你怎么回来了？”保镖之一问青蜂。

“雪梨小姐让我回来把订婚礼物亲手交给小优小姐。”青蜂小心翼翼地捧着精美的礼盒回答。

穿过枝叶茂盛的精巧园子，青蜂站在了若薇屋外不远处，却本能地停止了脚步。他眯眼看了看，发现若薇屋外隐蔽处有高手的存在。那若有若无的视线，警惕地打量着一切靠近的人。

青蜂拐进了岔路，他的皮肤能感觉到那针刺一般的视线已经消失。沉舟派了这样的高手在月小优身边，足以说明他对她的重视。青蜂的心有些痒，他的眼底是灰蒙蒙的光，宇蓝死无全尸，他也没有活下去的兴趣，替宇蓝复仇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意义。整个西郊都被沉舟布下了层层防线，根本无法狙击他，青蜂还要躲避其他势力的注意，他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一旦伪装被发现，就将承受恐怖的反扑。

“月小优，我一定要当着沉舟的面杀死你。”青蜂轻哼。

离订婚典礼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沉舟的车在山道上平稳前行，目的地正是月家祖屋。他穿着白色西装，唇边幸福的笑意仿佛可以融化被封冻的海洋。

在这夏季的末尾，花木的芬芳自车窗外浸入，世界清亮，沉舟的心上仿佛开满了梨白色的花朵。

凭借林弦白金耳钉的契机，宇蓝被沉舟杀死，他的势力被分化覆灭。沉舟的心中却萌生退意，他不想若薇再遇到被绑架的事件，不想她担忧害怕。妖兽失踪，若薇还魂，这世界充满不可思议的事情，沉舟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界限，及时收手才能保全目前的一切。过几年，如果若薇愿意去国外旅居，他和她选择一个背山面海，风景优美的地方，忘记所有烦恼，简单生活。

只是……沉舟的神色有些凝重。林千帆还活着，他和若薇之间的情愫……

沉舟在怀疑月小优就是若薇后，就调查了若薇和林千帆的过往。林千帆和若薇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林千帆总是一个人承担一切，从不让若薇知道理由。所以，若薇一直被动地接受着变化，渐渐变得惶恐不安。若还爱，为什么会远离？若不爱，为什么不推开？

沉舟相信，时间可以证明，他是最适合若薇的那个男人。他对若薇的情绪连他都觉得陌生，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能期待？

身后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有车在接近。沉舟看了一眼后视镜，微微皱眉。黑色的宝马速度极快。沉舟身后跟着的礼车阻止着黑色宝马的靠近，两车出现激烈的擦撞。

司机按了按耳麦，“是林弦少爷的车。”

沉舟淡淡吩咐，“别拦他。”林弦是若薇的好友，如果不是林弦，若薇很可能已经被宇蓝杀死。

验证请柬之后，黑色宝马缓缓驶入月家祖屋的车库，恰巧停在了装着雪梨的车的旁边。

雪梨想喊，她的嘴却被牢牢地堵住。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林千帆的声音！

林千帆戴着墨镜走下车，“不好意思，弄坏了你的新车。”

林弦低笑，“你的新身份是我在澳洲的远房堂兄，可你现在的行为却像是一个吃醋男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弃和小优在一起。我只知道你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林千帆垂着头，眼中的忧伤无人看见，“我情绪不太稳。若……小优和沉舟在一起会幸福的，比和我在一起幸福。”

林弦看着林千帆，声音清澈而冷酷，“两个人彼此喜欢就是幸福。你为什么会认为你给不了小优幸福？”

林千帆的心脏那样冷，他苦笑，“有一个人，他可以看到命运的碎片，他说，如果我和月小优在一起，月小优注定会为了我而死。”若薇已经死了一次，他无法再承受那样的痛。

林弦想起了在蛋糕店遇到的那个奇特的男人，“这种说法你为什么要信？就算是真的，你应该把选择权给小优，让她来决定！”他心中的小优并不是玻璃一样的女孩子。两个人的感情应该由两个人来做决定。

林千帆看着林弦，眼中的痛苦无法隐藏，“因为我知道她的选择。”若薇有一种孤勇，即使结局悲惨，她也会勇往直前。他知道她璀璨坚硬的本质，却无法拥有这样的钻石女孩。

林弦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小优，很伤心。”

林千帆笑笑，“我和她说，不久之后，我就会离开这个城市。她会忘记我的。”

林弦的耳钉闪耀着迷人的光线，他的眼神复杂，“也好。雪梨是疯的，如果不是沉舟，也许她已经对小优下手。”

林千帆微微皱眉，“她买凶杀死了若薇，我不会原谅她。我们的继母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下一个该得到惩罚的就是雪梨。”

林弦对林夫人的憎恨并不比林千帆少，“你把我们的继母怎么了？”

林千帆回答，“她被雪梨囚禁在笼子里折磨，我把林夫人带走，扔进了三流的养老院。”

雪梨蜷缩在后车厢，静静听着林千帆和林弦的话，头痛欲裂。原来，那个梦是真的！千帆曾经出现在她华丽的地下室里，带走林夫人。而她醒来发现自己被血壳裹住，基因濒临崩溃。哥哥带她去了那个神秘的庄园，她获得新生，哥哥却说以后不再会买卖紫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林千帆对她，连一点点的怜惜也没有。

林弦问林千帆，“你要怎么处理雪梨？”

林千帆的声音低沉却在雪梨的耳边仿佛惊雷，“我发现雪梨曾经和管家的儿子小册恋爱，后来小册却失踪了。雪梨很可能杀死了小册。也许还有更多的被害人。她应该受到法律的审判。”

林千帆锁上车，和林弦离开了车库。雪梨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她的眼中是妖异的光芒，狠命地将整个手掌从手铐中扯了出来。她的指骨断裂，手指血肉模糊，脸上却是近乎明媚的微笑。她的骨头在痊愈，皮肤上的伤口在消失。

4、抉择

湖水绿如蓝。草地订婚礼即将开始。盛开着香槟色玫瑰的花柱仿佛童话里的走廊，期待着美好的结局。

青蜂换了保镖的制服，在湖畔的草坪上巡视。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湖边小屋。月小优正在屋里由化妆师最后整理妆容。

“月小姐，您很美。”化妆师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眼前的少女有着娇好的容颜，光滑白皙令人艳慕的皮肤，仿佛新柳一般美好的身段。她的眼神却是令化妆师印象最深刻的。那样平静如湖水的双眼，似乎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和无法形容的惆怅。月小优在她的眼中是幸运儿，出身豪门，娇养出高贵的气质，又得月老爷子的宠爱，成为了月氏集团的继承人。更令人嫉妒的是，她还得到了沉舟的垂青，成为了沉舟的未婚妻。

“谢谢你。”若薇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少女，深觉自己是某出戏剧里的演员。故事精彩曲折，而演员却只是一个可怜虫。

天空呈现微妙的半透明的紫罗兰色，美好得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沉舟站在屋外，静静凝视着若薇，眼底荡漾着温柔的涟漪。

若薇看着沉舟，缓缓伸出了戴着蕾丝白手套的手。沉舟的手掌那样温暖，手指修长。

他小小地满足地叹息，“我们出去吧。外面的嘉宾都已经到了。”握着若薇有些冰凉的小手，内心的满足感无以伦比。

若薇点点头，露出微笑，“沉舟，我必须对你坦白一些事。”

沉舟扬眉，“哦？”

若薇平静地说，“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你的温柔，我已经读懂。只是，没想到你就是杀死我的人。那些黑暗里的绝望和恐惧，你永远不会懂。

沉舟的心神动荡，“因为林千帆还活着？”

若薇诧异于沉舟的消息灵通，她愣了愣，“我和林千帆不可能再在一起。”

沉舟握紧了若薇的手，眼神幽深，仿佛藏着另一个宇宙，“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心底的恐慌在积聚，有什么自己无法掌控的变化在发生？

若薇苦笑，“因为命运。沉舟，我没有办法和曾经下令杀死我的人在一起。我是月小优，也是林千帆曾经的女友若薇。”

沉舟神色不变，唇角微勾，“我早就知道你是若薇，不是月小优。而我喜欢的是若薇。”

若薇错愕，“沉舟……你……”他什么时候知道她是若薇？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就那么笃定地信了？他说，他喜欢的是若薇，不是月小优。

沉舟握着若薇的手，眼神诚恳，“我想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我曾经犯下的错。”

若薇有刹那的动摇，她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我可能没有办法爱上你。”心中的倦意无法说出，她也许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爱。她曾经以为她和千帆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相守，却依然成为了陌路。沉舟的爱怎可能有一辈子那么长？

沉舟的眼中波澜起伏，他紧紧拥住若薇，在她的耳边低语，“其实，你已经爱上了我。”我看到了你眼底的忐忑，害怕再一次被抛弃的恐惧，这些都是因为你对我已经有了感觉。也许，你对我的爱还不够多，可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爱你。

林千帆站在湖畔，看着不远处出现的若薇和沉舟。两个人那样相衬，令世界上其他的存在都成为了陪衬。

风里是小提琴手奏出的美妙音乐，欢快动人。林千帆的视线落在了一个保镖的身上。有哪里……不对劲！

保镖一直盯着若薇，眼神冷淡，他的肢体却因为某种原因变得紧张而兴奋。林千帆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小巧的手枪滑入了青蜂的掌心，他不动神色地看着若薇，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嗜血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林千帆握住了他的手臂。

青蜂和林千帆的视线在刹那间对上，他发现林千帆洞悉了他的意图。没想到，看起来不过是公子哥儿的人居然有着极强的指力。青蜂手指微颤，手枪落在了草地上。

青蜂的眼中凶光闪过，他另一只手掌握着湛蓝色的短刃刺向了林千帆。

就在这一刹那，林千帆仿佛听到了命运的嘲笑声。幽蓝的光线仿佛毒蛇的獠牙刺向了林千帆。林千帆侧身闪过，却发现青蜂身形未动，刺杀的目标直指若薇！

林千帆看了若薇一眼，眼中千言万语，却只是短短的一瞬。他抓住了青蜂，在青蜂的短刃划伤他的手掌的同时，踢碎了青蜂的脚踝关节。

青蜂没想到林千帆可以为若薇舍命，他栽倒在地上，怨毒的眼睛恨恨地盯着林千帆。他手中的短刃脱手飞出，却被林弦踢飞。

麻痒和无力感占据了林千帆的身体，这是青蜂从南洋找到的无名毒素，他原本想让沉舟享用，却也明白如今已经没有了机会。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之中，顾醒赶到，将青蜂的关节卸下，他扶起林千帆，看着一层黑气浮在了林千帆的眉心。

“解药呢？”顾醒逼问青蜂。

青蜂狂笑，又转为了呜咽，“没有解药……他死定了！真可惜，我没能为宇蓝报仇……”

若薇奔向林千帆，她洁白美丽的头纱拂过了沉舟的脸颊。沉舟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伸手拉住若薇。她仿佛一只稀有的蝴蝶，就这么飞出了他的掌心。

沉舟看着若薇跪倒在草地上，看着她焦急地呼唤着林千帆，看着她的晶莹的眼泪落下。

若薇能够感觉到林千帆身上环绕着的死气，她的心被恐惧扼紧。千帆会不会就这么死掉？

“不要哭。”林千帆的微笑温柔而明亮。他似乎总是令他心爱的若薇哭泣。

若薇泪如雨下，彷徨无依。

“春日约说，我们如果在一起，你命中注定会为我而死。这一次，换我为你而死。所以，你要活得好好的。”林千帆低喃，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毒素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视觉神经。

若薇仿佛抓到了稻草的溺水者，“春日约一定可以救你！”

林千帆摇头，“他已经走了……对不起，我破坏了你的订婚礼……”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人群传来惊呼声。沉舟的那辆高级防弹轿车居然歪歪斜斜地穿过人群，冲了过来！

雪梨开着哥哥的车，冲向了草坪。她看着穿着婚纱的月小优轻拥着林千帆，头疼欲裂，双眼赤红：林千帆、月小优，我要你们全部死掉！没有人能够这么轻忽地对待我！

电光火石之间，若薇看清了雪梨脸上的神情。她知道，雪梨要她和林千帆都死。若薇笑了。

沉舟看着在车里陷入疯狂状态的雪梨，心中深悔没能早点送她去加拿大。他捡起了青蜂落在草地上的手枪，对准了疾驰而来的轿车。

枪声响起！

沉舟射爆了轿车车胎，失控的轿车依然斜斜地冲了过来。

林千帆不知道哪里来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若薇推开。轿车将林千帆撞飞，他重重地落在了草地上。他觉得自己轻柔如一片云，飘向了温柔的黑暗里。他想起了“春日约”发给他的短信：今天，是命运的分岔口。

轿车冲进了湖水中，缓缓下沉。

沉舟神色阴郁地吩咐顾醒，“把雪梨救上来。”

若薇睁开紧闭的双眼，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出现在她的眼中。她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千帆的身边，惊痛地发现，千帆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整个胸骨都被轿车撞塌。血液大量地涌出他的胸腔。

千帆的唇边是近乎宁静的笑意，他躺在草地上，仿佛正在小憩。

若薇的脸色惨白，她瘫软地跪坐在草地上，看着千帆，仿佛时光在这一瞬腐朽，万物在刹那间死去。千帆死之前说过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荡。她明白了千帆不肯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不不不，千帆怎么能够死？

林弦蹲下身来，发现林千帆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看着哭泣的少女，心如刀割。

沉舟敲了敲麦克风，向惊魂未定的宾客们宣布订婚礼取消。他的心在深深地恐惧着。他知道，林千帆的死让若薇将他刻入了心底的最深处，无法磨灭。而杀死千帆的凶手是……雪梨。

原本热闹的草坪上只剩下几个当事人。湿淋淋的雪梨被顾醒从湖中救出，她小脸雪白，神色惊恐，和刚刚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她看着悲哀落泪的若薇，看着躺在草地上毫无声息的林千帆，激动了起来。她冲了过来，嘶声叫着，“你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你别忘了今天你要和我哥订婚！”

若薇抬起头来。她盯着雪梨，眼神冰冷，眼底的怨毒令雪梨忍不住战栗。

沉舟的声音华丽而低沉，“雪梨杀死林千帆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若薇笑了，穿着白色婚纱的她美丽得仿佛清晨一朵睡莲的梦。她抓起了地上淬毒的短刃冲向了近在咫尺的雪梨。她的动作那样快，却还是被沉舟抓住了她。

“别这样。”沉舟语调急促。

若薇惨笑，“血债血偿。”

沉舟眼中惊痛，“我会把她送到国外，让她住进医院，她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若薇的眼神冰冷，“是啊。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没有你的纵容，雪梨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到现在？”

她深深地看着沉舟，“我的确对你心动。可是，我和千帆的感情，你永远不会懂。”脑海深处，某个原本被终止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那个曾经被抹去的死亡暗示，再一次仿佛黑夜里的毒蛇，扭曲着身体，四处游走。

“雪梨杀的人可不止一个。沉舟，这一次你护不了雪梨。”林弦的声音清澈冰冷。

若薇看着顾醒拉着雪梨向远处走去，沉舟放松了若薇的手腕，“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杀死我妹妹。”

若薇的眼神仿佛深渊，黑暗而遥远，“我恨你。”她恨沉舟对雪梨的纵容，更恨的是沉舟打动了她的心。

沉舟颤抖，他轻声回答，“我知道。”

若薇的婚纱上已经沾染了林千帆的血迹。她的头微微抬着，看着湛蓝的天空。今天的天气依稀熟悉，原来，和她车祸身亡那天的天空一样，蓝得令人心悸。她冰冷冻结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暖意。若有如无的声音在寂静时响起，渐渐占据了若薇的整个灵魂。往事流转，爱恨已经成为无法解开的死结。

沉舟觉得眼前的若薇仿佛会融化一般变得虚无，他恐惧地拥紧若薇，语无伦次地说，“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

穿着婚纱的若薇轻轻摇头，唇边是飘忽的微笑，声音低低的，仿佛风的絮语，“很多人对我说过，和你在一起，我会幸福。只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拥有这样的幸福。沉舟，我……你。”

若薇侧过头，看着林弦，露出奇异的微笑。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将短刃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千帆，我已经生无可恋。这一次，让我们两个人一起走。

沉舟看着血染红了婚纱，他看着微笑着的若薇，眼底的绝望那样深，“不……”

林弦抱住了垂死的若薇。他的眼泪在刹那间落下，“不……”

湖上的风清凉地吹来。天空那样蓝，阳光那样清澈，带着即将被人遗忘的忧伤，像温暖的毯子一般落下，包裹住了若薇。

“没有呼吸……”

“她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尾声

月氏集团继承人月小优死在了她的订婚典礼上。

月小优死亡的当日，沉雪梨被拘捕。

月之轩在当夜死于心脏衰竭。

月小优死后第七日的深夜。沉舟去了若薇和林千帆住过的公寓。他穿着黑色风衣，雍容温雅，眼中的忧伤令人心碎。

空荡荡的房间里，所有若薇留下的痕迹都已经被抹去。

夜色那样深，沉舟环顾四周，温柔地笑着，“若薇，你是不是在这里？今夜是你的头七，我想了又想，觉得你不会回月家祖屋，你唯一会来的就是这里。”

沉舟拉开窗帘，闭目感受着微微的夜风，“你用你的死惩罚了我。我多么想当时死的是我。你死那天开始，我就再也睡不着，心口刺痛，仿佛那把短刃是刺在我的心上。提醒着我犯下的错。是我害死了你。一次又一次。”

沉舟的手机在响。他平静地接通了电话。

顾醒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沉舟，你为什么会给我你瑞士银行的钱的提取密码？我查到你昨天已经把整个沉氏集团都交给了专门的机构来打理。你到底要做什么？！”

沉舟轻笑，声音依然迷人，“我想若薇了。顾醒，我的父母就托你好好照顾。”

沉舟终止了通话，将手机丢出了窗外。他看着窗外的天幕，密密麻麻的星子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若薇，我来找你了……”对不起。我爱你。

夜风轻柔。窗纱飞舞。今夜的星光是亿万年前就从某一颗遥远的星星上出发，旅行了很久很久，终于到达了这个世界。

一个月后。

林弦走出了墓园。他将今天的报纸放在了若薇的墓前。

沉雪梨在监狱中自杀的新闻，林弦觉得若薇会很高兴看到。原来月小优就是若薇。他从沉舟发给他的电子邮件里知道了一切。

独自一个人静静走在街头，林弦含笑回忆着和若薇的初见，回忆着他和她相处的片段。还有，她临死前那个奇异的微笑。

“小心！”

尖叫声令陷入回忆的林弦清醒。他发现自己站在十字路口，人行道上的信号灯是红色的。他侧过头，看到了呼啸而来的汽车。他和车那样近，近得他能看清，开车的司机似乎喝了酒，司机的表情那样惊恐。

金色的阳光宛如梦境。林弦的脑海里是和若薇在教室里一起听过的那支歌。

亲爱的，多么希望一切重新来过。我会在第一时间里，握住你的手，再也不要放开。

亲爱的，那一次，你被疾驰而来的车撞痛了么？

死亡到底是什么样子？

如果死神以你的面貌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许一点也不害怕，还会很开心。

十年•沉舟

青蜂在订婚典礼上还未动手就被顾醒擒获，因他之前的血腥犯案，他被判终生监禁。

雪梨被人从后车厢里找到的时候，已经被剧烈的头疼折磨得精神失常，然后，沉舟将雪梨送进精神病院治疗。

林弦和他的远方堂兄在订婚典礼后不久就去了加拿大。而沉默的若薇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反应。三天后，月之轩安静地在医院里逝去。

短短一个月，两场葬礼。而夏天也即将终结。

穿着黑裙的若薇对沉舟说，“沉舟，我打算休学一年，到处走走。”

沉舟温柔地凝视着若薇，点头说好。沉舟发现，若薇的心离他越来越遥远。她原本对他已经渐渐敞开的心扉，被她再度关闭。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却知道自己无法放弃。

若薇拒绝了沉舟派顾醒跟着她的打算，沉舟却让顾醒暗中保护若薇。他知道若薇去了很多地方，因为若薇会在当地买一张明信片，然后寄给他，表示她是安全的。

沉舟收到了顾醒寄来的照片。若薇在路上，虽然不曾露出过哀伤的神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背影却透着无法言喻的孤独。

在每一个深夜，沉舟看着若薇的明信片和照片，眼色沉沉。在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他出现在了若薇的面前。他说，我们一起旅行吧。

“你的公司不会垮掉？”若薇问。

沉舟微笑，“月氏集团和我的公司应该都不会垮掉。再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养老金。”

春天的时候，若薇和沉舟回到了这个城市，参加又一场葬礼。青姨杀死了月之昂。她没有得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怜惜，她太过绝望，最后选择杀死月之昂，用死亡独占他。

若薇看着青姨的遗像，心中波澜起伏。

沉舟轻声说，“也许，她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了她的幸福。”

若薇沉默，然后她说，“沉舟，我想一个人旅行，你不要再跟着我。”

沉舟长久地凝视着若薇，轻轻点了点头。

若薇再度一个人上路，她会去某个城市住上一段时间，打打短工。原来，每一座城市都有它独特的味道，和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

一年后，若薇回到了学校，继续学业。她不再联系沉舟，默默一个人专注于学业。沉舟也顺应她的意思，在她的生活中绝迹。

学校里，关于月小优被沉舟抛弃的传言越来越烈。沉雪梨在精神病院里重伤医护人员后自杀。若薇看着报纸上受伤的医护人员，骇然发现，他和林千帆有着三分相似。雪梨对千帆的执念太深。她没有参加雪梨的葬礼。

只是，在某个深夜，若薇回到家，发现倦极的沉舟坐在她客厅的沙发上，他落寞地问若薇，“是不是我们就这样变作陌路人？”

若薇没有回答。看着憔悴疲倦的沉舟，她发现她心底某处变得柔软。只是，她依然害怕。害怕再一次的投入会换得数年的幸福，然后是数十年的心碎。

三年过去了。谦伯父约了若薇。他说，如果她不喜欢沉舟，希望她能让沉舟死心。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希望沉舟能早些结婚生子。他看着沉家有后，也会死得瞑目。

若薇点头答应。然后给林弦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在大洋彼岸生活的林弦回到了本城，成为了若薇的男友。两个人共同出席着很多派对，在公共场合亲密牵手。

林弦和林千帆越来越相似，看着林弦，若薇却不再心痛。她诚恳地对林弦道谢，终于问，“千帆……他还好吗？”

林弦笑着点头，“他喜欢上了冒险，身手也越来越好。上一次我们联系的时候，他在印加古城的一支考古队里工作。不过，他如今已经有了白发，真奇怪，我们林家人的头发一直黑又亮。没想到他居然少年白。”

若薇垂下眼帘，“哦。”

没过多久，若薇收到了林千帆的喜帖。他和考古队里的华裔女学者薇薇安结婚了。默默地将喜帖放进抽屉的最深处，若薇去了图书馆，看了一整天的书，却没有翻页。

没有人能回到从前。再幸福再灿烂的记忆，也敌不过时间。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也会接到沉舟的喜帖。

三个月后的某晚，若薇和林弦在一家特色餐厅吃饭，却被突然出现的沉舟带走。

沉舟的眼神依然温柔，语调华丽低沉，“我的容忍时间只有三个月。若薇，除了我，你不能爱上别人。除了你，我不会爱其他的女人。在我失去理智之前，你让林弦离开。”

若薇送走了林弦。上飞机前，林弦打量着若薇。眼中是了悟的光，深藏着哀伤，“你已经爱上了沉舟。”

七年过去了。

在阴郁的早晨，若薇得知了林千帆的死讯。他死于一场车祸，为了救一个叫做薇薇的小女孩。就在那个早晨，若薇收到了失踪已久的“春日约”的短信：命运的分岔口，他做了选择。

沉舟赤脚踩着沙滩上柔软的细沙，夕阳的光带着微红的蔷薇色。他含笑看着不远处的白色身影，眼中的温柔更多。距离那场订婚典礼已经十年。他和若薇的婚礼依然遥遥无期。

值得庆幸的是，若薇没有爱上其他的人。所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他对她的爱。

沉舟走到了正在画画的若薇的身侧，重复着第一千零一次的请求，“若薇，嫁给我。”

若薇回过头，看着沐浴在黄昏阳光里的沉舟。已经十年了，即使谦伯父过世，沉舟也没有娶其他的女人。也许是因为夕阳太温柔，海风太醉人，她笑了笑，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