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变脸

时间:2022-08-04 12:44:15

石家庄在“三年大变样”之后,还有“三年上水平”和“三年出品位”――邻居北京就像一块磁铁,把周边的人才和资金都吸引走了,石家庄之举,是变脸也是突围。

在石家庄出租车司机大龙眼中,“火蜻蜒”是以前大家吃烧烤的地方。现在,这座位于建设路与槐安路交叉口的层灰黄色小楼,被“三年大变样指挥部办公室”占据着。二楼宽阔的敞间区域,还能看出以前餐厅大堂的模样。

“二三年大变样指挥部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张晋的办公室,就在大堂的左侧,窗外是车流喧嚣的建设大道,东面挺拔耸立的住宅大楼正在做最后装修,这些都是石家庄“三年大变样啪明证。

今年是河北省实施“三年大变样”项目的第三个年头,也是最后一个。石家庄市政府规划,从2008年到2010年,总共投资1400亿元,进行城市“”式改造,这座在村庄基础上由两条铁路线交叉而形成的年轻城市,通过大拆大建,迎来重生的时间将是2010年年底。

石家庄速度

一百多年前,石家庄是一座只有160户居民的村庄,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平原小村,人口最多的一户人家有11人,年龄最大的村民是一位85岁老人。一条通向获鹿县城的人行便道是连接村庄和外部世界的纽带,这这条纽带上能走马车和牛车。铁路改变了石家庄的命运,京汉和正太铁路相继建成,它们交叉汇集在了村东头的一块空地上。从此,一座村庄转身离开,逐渐消失于一座城市的繁华中。

2007年12月,河北省政府决定把那些隐藏在城市里的村庄重新打捞出来,并非是为考古寻源,而是为了拆除改造。花园村、休门村、尖岭村等都曾是石家庄作为一个“村”时的“邻居”,现在这些“城中村”出现在政府的“拆迁目录”上。

随后,“三年大变样”正式成为石家庄管理者的中心工作。他们在2008年放开身段,大拆大建。那一年,石家庄超额完成了拆迁任务,接近1.5万亩的新拆面积是年初确定任务的近5倍,自行搭建的违章建筑最先被清除,之后临街商铺因为“有碍观瞻”也多被拆掉,城中村成为大面积拆除作业的“主战场”。

河北省建设厅“三年大变样”办公室副主任焦庆会说:“三年大变样政策刚出台的时候,一些地市还处于观望状态。六七月份我们组织全省各地市的领导到石家庄考察以后,他们一下子被连续几公里的壮观场面镇住了,回去以后各地市的工作就一下子动了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石家庄速度”。市委宣传部新闻干部谈及这个话题,不断谈起《光明日报》的采访。在那篇成稿于去年秋天的报道中,“石家庄速度”被写在标题里,而现在它被印刷在遍布全城的工地围栏和政府文件上。

“2008年的工作重点主要就是城中村改造、棚户区改建、旧住宅区改善和景观环境整治,主要的特点就是拆,以拆为主:2009年是边拆边建;2010年基本实现城市面貌的改变。”“三年大变样指挥部”办公室的一位贾姓处长说。

为了追求速度,鼓励房地产企业参与城市改造,石家庄还大力削减审批事项和收费项目,过去完成房地产项目审批需要半年左右时间、166枚审批章,现在仅需要10个工作日、23枚审批章:过去拆除200多户、3万多平方米的建筑需要一两个月时间,现在仅需要11天。

跃进中的“庄里人”

赫晓光是土生土长的石家庄人,至今他还跟父母住在南二环外的城中村里,政府很快就会拆他们家所在的那片区域。作为“三年大变样”专业律师,他和同事温立波等七人几乎全程参与了石家庄拆迁过程。

“说实话,在三年大变样中,律师几乎没有深度参与的机会。在整个拆建过程中,我们被边缘化了。”赫晓光回顾道。一旁的同事补充道:“政府会直接告诉你,这事合法吗?合法就按照法律走,不合法弄成合法的走。”

尽管边缘化,赫晓光所在的新业律师事务所还是在“三年大变样”中异军突起,业务量猛增,律师事务所定位也直接改为专业房地产事务所。在“三年大变样指挥部”办公室的墙上,悬挂着一块新业原创的地产诉讼流程图,这样的图板在石家庄有1000多块,它们分别被政府、地产企业、拆迁户领走,新业律所地位可见一斑。

温立波在参与拆迁诉讼的过程中,一直保持着对这个城市变迁的观察。他认为“三年大变样”确实给石家庄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城市更加气派,绿化和基础设施得到根本改善。但对普通市民来说,豪华写字楼和气派广场与门身关系并不太大,随之而来的房价上涨问题,才是让石家庄人备感压力的所在。

一份出自石家庄地产协会的简报说,2009年1~12月商品房均价为3897元/平力米,商品房的均价集中在3000~6000元/平方米的区间内。

温律师的妻子在一所职业院校教书,每月工资1500元,这在石家庄是中等水平,“大多数的工薪阶层收入都在1000~2000元之间”。在石家庄房价最为疯狂的2007年,温立波拿出所有积蓄并集合两家老人的钱,在平安小区买了一处二手房。“虽然与京津相比,这里的房价足够低廉,但是对经济并不活跃的石家庄来说,买房依旧是一个家庭最沉重的负担。”

“北京就像一块磁铁,把周边的人才和资金都吸引走了,而在京城大饼之外,可能存在一环贫困带。”温立波分析道,北京距此仅有200多公里,很多有钱有才的人都去那里发展了。

在民间,石家庄喜欢自称为“庄里人”,有时候还拿“天下第一庄”来自嘲,这也许也是当政者奋力“大变样”、建设“现代都市”的内在压力之一。

在百度贴吧里,有位名为“石门捕鼠犬”的网友发牢骚说:现在的石家庄宽容大度有余,淳朴过了头,彪悍狂野的北方城市风范已经消失殆尽,南方城市的阴柔细腻已经把石家庄彻底灌醉了,石家庄正迈着踉踉跄跄的步态走进不男不女城市的行列。

“穿衣戴帽”的石家庄形象

2008年突击拆迁出来的空地上,在2009年里被陆续建设了高层住宅小区、特色商业街、河北第一高楼和20项国庆献礼工程……在总共1400亿元建设投资里,2009年石家庄一口气花掉了1111亿元,这些钱确保了“三年大变样”70%的任务提前完成。

除了拆旧和建新,“大变样”工程还包含了美化和景观工程,沿街住宅楼上建上了蓝色坡顶,斑驳的墙体亦被刷上新漆,杂乱无章的防护网被拆除,新的空调罩被统一架设……林林总总,花样繁多,民间戏称之为“穿衣服戴帽”。

石家庄规划局霍立东主任对这座城市在外界的印象十分感兴趣,却时常询问外地来访者,外边怎么看待石家庄,却总是得到一个模糊的答案。这并不是一个性格鲜明的城市,人们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文化归属感,行政区划上的“省会”地位成为市民最大的寄托。

在石家庄,从上到下,各阶层人士都有很强的省会意识,他们甚至都不太愿意直接称呼石家庄的本名,而是叫做“省会城市”,街道的出租车上贴着“我是省会,我是河北,我就是文明使者”的标语,在政府文件里也有诸如“今天,云川书记、春华省长、恩华副省长以及省直部门领导义不顾高温酷暑,亲临省会调研指导”的句子。

但是,在石家庄“三年大变样”期间,发生了两起重大事件,让城市形象大打折扣。一个是“三鹿事件”,另一个是“王亚丽事件”,都事关作假。三鹿是石家庄为数不多的大企业,却在一夜之间崩塌消失,如今街头随处可见的“牛奶屋”上已都换成“三元”标识。王亚丽原名丁增欣,出事前是石家庄团市委副书记。她伪造档案和身份,存富豪干爹和多级党政干部的支持下,步步高升,成为石家庄市优秀后备干部、最年轻的市政协常委,最终在试图侵吞干爹4.5亿遗产时,爹亲生儿女揭发出事。

而在石家庄“三年大变样”冲刺的紧要关头,作为大拆大建主角之一的国土资源局和下辖的石家庄地产集团相继发生人事动荡。被纪检部门带走的就有:石家庄国土资源局上地利用处长童书生、退休的国土局长顾旗章。

2010年春节前的一个月,顾旗章“搁浅”不久,国土局长师吉奎也被采取措施。目前在国土资源局主持工作的是一位从省厅调任的处长,正式任命尚未出现,而地产集团董事长一职已经被市拆迁办主任赵志武接任。

有观点认为,在“三年大变样”过程中,石家庄通过拆迁房屋、整理收储土地,然后高价销售,借此获得城建投资资金。大拆迁短期内带来住房需求在短期内急剧增加,致使2007年石家庄房价上涨在全国排名前列一一房地产商闻腥而动,纷纷参与进来,土地报建数量十分惊人,石家庄地产集团获得大量利润空,间,两任国土局长,都曾先后兼任该集团董事长,此次都被调查,可能与“三年大变样”中,的土地经营有关。

据说,石家庄在“三年大变样”之后,还有“三年上水平”和“三年出品位”。如今,石家庄“三年大变样”仅剩9个月,接下来尖岭村的地块上还将耸立起一座新的“万达广场”:石家庄新的火车站也在抓紧施工建设中,总投资200亿元的铁路枢纽改造工程会把贯穿市区的铁路线转移到地下,以结束铁路切断城市脉络的窘况:新的滨河新区已经规划设计完毕,起步区已经动工兴建,这处新区将把石家庄和正定县城连接为一体,未来的正定城区将成为石家庄市区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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