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与“以简御繁”

时间:2022-08-02 02:43:37

[摘要]但凡涉猎艺术史均无法回避一个问题的客观存在,为何提及“传统”能让人联想到“繁”“杂”“多”“艳”诸类关键词,而“现代”则是与“简”“约”“高效”这些关键词联系在一起。不同时代的艺术因何以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其根源为何、有无内在联系等问题颇具探讨价值,尤其是“古代的繁”与“现代的简”两者是否具有内在关联。以传统审美观中的“华贵”“繁复”与现代主义艺术中的“简约”为探讨对象,特撰文对这两种不同审美观念的潜在逻辑性进行浅析。

[关键词]繁 简 审美差异

[中图分类号][B8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3)06-0088-02

审美是复杂的个人体验,在不同的时代个体有着各异的取向,但由众多个体组成的社会群体所呈现的集体审美却能呈现出或繁或简的总体时代特征,所以“繁”与“简”这两个概念均不是建立在个人风格浓厚的个体基础上讨论的,而是作为一种群体审美,其基础为大众审美。诚然,艺术史发展自有其内在复杂的逻辑性,用“繁”或“简”这种高度概括性的词汇进行探讨难免有大而化之及挂一漏万的风险,所以在此“繁”不包括魏晋的玄学对审美的影响,以及受道教影响的宋代的远、逸、平淡等审美风格的诸多特例;“简”也仅以现代主义的简约主义风格为代表。繁崇尚与简崇尚是客观存在的,相互之间存在一种不可忽视的对立关系以及某种潜在的内在联系。旨在通过针对性地讨论比较两者,以跨越中西文化壁垒的视角来审视不同的时代文化孕育的多元审美情怀,以及试图揭示这种内在关联的逻辑性。

一、繁崇尚

繁崇尚以装饰纹样中的龙纹、凤纹、麒麟纹等为代表。从平面构成的角度分析,此类纹样具有一个共同特点:构图复杂,系现实生活中多种真实形象的重点提取加重组构成。这种创作方法带有“和”“集”的审美趣味。“和实生物”,和意味着不同性质物的组合,同性质的组合在一起只能称之为“同”而非“和”,所以融合了各种形象拼接而成为新形象。这种“和”是一种信息提炼之后的再创造,带有聚合性质,集聚各种精华之意。从古代的繁多的艺术品种,我们最常见的就是带有这种“和”“集”倾向的繁崇尚的风格。

再如从色彩构成上分析汉代丝织品,以马王堆出土的各种织锦为代表,其丰富的色彩与装饰纹样,以及朱砂染和涂料印花实物的发现,是汉代炼染技术发达的重要标志,显示了我国古代手工业工人惊人的创造才能。[1]汉代手工业虽然有了较大发展,但还属于古代生产力较为落后的时期,这些制作工艺复杂、技艺水平高、色彩鲜艳多样的服饰的出土,展现了当时上流社会人士所拥有的手艺精湛的技工与华美的审美观念,但这类物品并非为社会大众能够承受,他们既无时间也无经济条件来享受此类豪华的奢侈品,但古代历史上社会风尚的变化往往自上而下,从皇室至贵族,再从贵族至平民,从而引起了社会对“华”“艳”“满”等装饰风格的追求。马王堆丝织品中诸多丰富的纹样以及斑斓的色彩,除已褪色不可辨之外还有红、绛红、菜绿等,均展现了当时的上流社会的穷尽奢侈的审美观。这种审美观又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社会各个阶层,因为这种繁华、富丽的艺术品不易获取,从而使得人们普遍向往之,可称之为“难者为上”的审美心理。

此外,从商周青铜器上繁缛的飞棱装饰、历代皇冠、凤冠上的各种金玉珠宝等立体构成的角度来看,这些装饰或为所有者个人审美所定制,或为工匠个人风格发挥取舍,均不厌其烦地堆叠各种装饰元素,极尽美化之能事。北京定陵出土的凤冠,是万历皇帝两个后妃生前之物,极其华美精致。除饰以各种吉祥纹样之外,还加以步摇、簪钗等各种装饰物,更显华贵庄严。如凤冠等并非日常佩戴之物,因其装饰物多,份量重,只在重大的行礼之时才佩戴,在庄重的场合使用,加上严肃的气氛,可影响参与礼仪活动的下级人群,引发风尚潮流,因而全社会会默认此种装饰为高贵、显赫之象征,并将这种观念融入到下层社会的审美之中。如明清时凤冠非朝廷赏赐不可随意佩戴,只能“假借”。古代社会的审美观多为从上而下进行传播蔓延,以上三个例证便是古代社会繁崇尚的细微表现。“繁”成为“高贵”的象征之一。

二、简崇尚

现代主义艺术随现代一系列产业革命的推进而呈现出丰富多元的面貌,其中最具现代主义特征典型的特点之一就是简约主义(Minimalism,又称极少主义、极简主义),在此泛指简化的艺术风格。自“包豪斯”肇始、“现代主义”“极简”“少即是多”这些关键信息已经能够描摹出现代艺术的“简崇尚”的大致轮廓。简,意为“精约”“高效”“简洁”“洗练”,无冗赘、拖沓之弊。现代社会生活节奏较古代社会大大加快,现代人更需要的是“高效”,现代主义创作必须排除掉与主题无关的多余信息,因此,强调、突出主题成为了第一要务,简是现代主义艺术创作的指导思想之一,同时也是最后的结果呈现。如“无印良品”与“苹果”这两个品牌的产品,以实现艺术理想的手段同时实现了商业价值。通常需要吸引人们关注的思维是:鲜艳的设计会导致夺目,但在商业极度发达的时代,铺天盖地的广告令人炫目、审美疲劳、信息过剩,在此情况下,简洁优雅、低调朴素、简单睿智的品牌就容易脱颖而出。

“简”是作品最终呈现的特点之一,但并不意味创作、构思过程简化,无需赘言。现代大工业生产时代较古代有先进的技术与不断更新的材料,受技术限制的因素不断减少,在这个时代受到多元审美观念的影响与冲击,要达到强调突出主题这一目标,其难度无异于在技术条件不发达的时代追求繁复、华美效果。在古代社会,工匠们需要努力克服的是技术、材料的限制等瓶颈,而现代的创作者们更多的需要摒弃掉过多的装饰因素所带来的杂音与喧嚣。这两种创作方式在各自的时代都有相当的难度,只不过前者的阻碍更具显性,而后者不大为人所关注。也正因如此,极简的艺术风格如一股春风吹向繁缛冗杂的装饰风格,并且以其独特的表征传达出“高贵”“现代”“时尚”“高效”“科技”的讯息,因其“似简实难”“主动摒弃多余装饰”,从而能够引发大众对这种风格的追捧。

三、产生差异的根源

大量古代华美繁复的艺术品所呈现出的审美意识与现代主义艺术的主要特征之一的“简化”不同的是,它们渗透出延绵千年的“集美”的审美传统,不同的时代成长土壤导致其呈现出各异的审美取向。在手工业时代,技术较机器时代落后,需要达到复杂的艺术效果较为不易,精美的艺术品多为上流社会拥有享用,也成为社会地位与财富的象征,从传世或出土的大量精细华美的纹样已成为标榜“高贵”“难以获取”“高社会地位”的代表可看出,这种风尚引发了整个社会的效仿。在普通民众的生活中,这种精美的遗存少,但是也有大量模仿倾向的作品被发现。尽管他们的技术、材料难以达到较高水平,但其呈现出的是努力往上流社会的繁崇尚靠拢的审美取向。与之相反,在大工业时代,复杂华美的艺术效果被高效率的工业化生产轻易实现,与手工业时代不同,需要去掉多余的信息,需要人为的主观舍弃,这是颇为不易之事,这种简化并非意味着“贫乏”,重在“有意识的舍弃”,这也是艺术家创造力之一,“极简”成为了受到多方面信息爆炸干扰的创作者不易做到的一种选择。易于获取的事物总是不太被人们所重视,难以得到的则被抬高。手工业时代的主流审美趋势是“向往华美”,大工业时代则是“渴望简单”。两种时代诸多审美中的这两种不同的主流审美趋势代表了不同的生产力所产生的审美趣味,概括为“易者不爱,难者向往”的特点,这也是繁崇尚与简崇尚相通的一个因素。从审美心理学中的“距离说”能印证产生这种差异审美的根源。距离说认为,人生在世总有对外物的需要,外物也存在为人所利用的一面,这使人与物常处于实用关系之中,也常以实用态度待物,能否获得美感,关键在于是否能从心理上采取一种距离,采取了距离,就能获得美感。[2]由于生产力,包括技术、材料或有限或发达,人与难以获取之物之间保持了距离,因此而产生了审美的等级观念,继而演变出了针对繁与简的不同时代的兴趣与崇拜。以上将两种看似无关的审美观念联系在一起进行讨论,是一种尝试,对不同审美观念产生的生态土壤的挖掘,以期展现艺术活动发展的深层动力。

【参考文献】

[1]湖南省博物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上集[M].北京:文物出版社,1973:75.

[2]张法.中西美学与文化精神[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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