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林屯的婆娘

时间:2022-07-31 07:15:30

茂林屯有两样叫响的:一个是厉害的婆娘,一个是山上的柴。

这里的男人大都是“妻管严” ,婆娘们眼一立,吓得男人像耗子见猫,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他不敢骂鸡,乖乖地听婆娘指派。

这里的婆娘不但厉害,一个个长得标标致致。她们都爱穿短上衣长裤子,显得腿长,胸脯高。平时这些婆娘们爱说爱闹,嬉闹时抬腿动手,不在乎肚脐露在外。给孩子喂奶的时候,把上衣胡乱一掀,将两只显摆出来。外地那些不懂规矩的男人,禁不住斜着眼睛偷瞄,或`着脸皮进行调笑。婆娘们一点不在乎,朝你咧嘴一笑,招呼你过来:“想吃,就来一口,这边还闲着一只……”说着上前就抓你吃奶,再胆大的男人,也会被吓跑。

柴贵嫂刚嫁到茂林屯,是个腼腆的妹。说话不敢高腔,笑不敢露齿,衣服穿得紧箍着身,每一颗扣子都扣得严严的。柴贵嫂在屯里的婆娘当中,长得最俏,为何肯嫁给傻大憨粗的柴贵,据说是看中了茂林屯的柴。她娘家住在平原,常年缺柴烧。那里见了草刺也是好的,什么秫秸呀,豆叶呀,都变成烧的。过日子少不得柴米油盐,柴是摆在第一位的,没柴,再好的米也吃不成。当母亲领着她来相亲的时候,柴贵嫂望着家家户户小山一般的柴垛,羡慕得不得了。她从八岁时就拾柴,吃够了没柴的苦头,就凭这里的柴,哪怕嫁个猪罗也值得。没想到这里除了柴,再没别的收入。每年到砍柴的时候,大队干部用脚步量地界,一家一户按人头分山,全屯男女老少齐上阵,不消几天功夫,那整个一座山像剃光的头,光溜溜的。砍下的柴有很多用场,一年的零花,孩子们的学费,红白喜事的礼钱,全在这柴里出。

柴贵嫂冷丁得了这么多柴,舍不得卖。可是不卖柴就没钱花,她牙一咬,只好让丈夫去卖柴。

她家的柴垛卖一担,少一担,眼看剩下了一小角,实在不忍心再卖了,可是别人家的柴垛,不断卖,总不见少,柴贵嫂很奇怪。

一天吃完晚饭,住在村头的“半车”和快嘴二嫂拿着鞋底来串门。柴贵嫂向她们叹息家里没了柴。“半车”扭动肥大的屁股,扭得藤椅吱吱响,“怎么你还没入伙?”柴贵嫂诧异地问:“入什么伙?”快嘴二嫂急忙接过话茬:“唉呀呀,你家柴贵没给你讲?那好吧,你快磨好刀,准备绳子,今晚跟我们去……”柴贵嫂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头上顷刻冒出冷汗。

快嘴二嫂接着说:“咱不能守着青山没柴烧,你想想,就靠分得的那点柴,能过日子吗?一年四季的花销全靠这一季柴,你放心跟着我们去吧,我们会照顾你的。”

山里这两年归了乡里的林场,有专人看守,任何人不准进山砍柴。抓住了不但要罚款,还要写检讨书四处张贴。碰上厉害的看山员,还要挨一顿打。可是茂林屯的婆娘们从来没被捉住过。她们一个个眼尖,腿快,爬山赛兔子,走路如生风。一个个泼泼辣辣的,就连柴贵嫂那样的,经过几年的摔打,居然成了茂林屯偷柴的老手。

转眼又是一个深秋,山里的树叶全黄了,这正是偷柴的好时光。婆娘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嘀嘀咕咕,暗暗摩拳擦掌。柴贵嫂已经出落成偷柴的首领,她的部下是胖得能坐满半车的“半车”嫂,精明的快嘴二嫂 ,还有两个年轻的媳妇,都是身强力壮,胆大的主。

当天上的星星出来的时候五个婆媳从屯里溜出来,像矫健的猫,直奔深山而去。她们猫着腰,手握柴刀,朝那一根根大拇指粗的树枝下家伙。

今年的看山员外号叫“李二横” ,他满脸横肉,平时见了婆娘从不打情骂俏,快四十了,还打着光棍儿。柴贵嫂的队伍穿过树林,越过山坡,来到一片茂密的矮树林。这里有山上最好的柴,削!树枝便斜着被削断了,这样不易弄出响动。随着刀起刀落,把那削下的一根根柴被顺手揽在怀里,当有一大捆的时候,她们迅速解下腰上的麻绳,紧紧捆住,背起运到安全地带,来回运两趟便够载了。这些婆娘挑起百把斤的柴行走如飞,以前的看山员看见她们挑着柴跑,远远地跟在后面就是追不上,现在的看山员换了“李二横” ,她们格外小心。

只消一顿饭功夫,五个婆娘就把柴砍够了。“半车”胖,动作慢,柴贵嫂悄悄过去,帮她只消三两下就把柴捆好了,然后击掌作暗号,腿一弓,腰一挺,把那沉甸甸的两大捆柴迅速挑起。五个人一字排开,刚拉开阵势,“刷”地一道白光从半空劈下来,“看你们往哪跑!”柴贵嫂说声“快跑!” 五个人挑着柴担像展翅的鸟,往山下飞奔……

“李二横”在后面边追边骂:“妈的,再不放下柴,老子一枪把你们……”他手握着一杆木把长枪,抖动红缨,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后面压阵的柴贵嫂。她心里说:乖乖把柴放下,被他捉住,茂林屯的婆娘还没吃过这样的亏。”

忽然婆娘们奇迹般地转个大弯,缩进沟底不见了。

莫非钻天入地不成?“李二横”顺着手电光四处搜寻。

“我在明处,她们在暗处。”“李二横”心里嘀咕着,关闭了手电筒。他借着淡淡的月光,用那夜猫子似的眼睛,终于望见了几捆黑乎乎的柴,像黑色的石头,卧在那里。他轻轻放慢了脚步,摸索着前进,要给偷柴者一个突然袭击。

眼看要靠近她们,只要掀亮手电筒,猛地大喝一声扑过去,她们就被抓获了。蓦地,“李二横”像触电似的猛地停住――在他眼前亮出五个白花花的大屁股。

有生以来,他还没见过女人的屁股。此时他想看又不敢看,慌乱得赶紧转过身,骂了一句:“这群!”

蹲在后面的是柴贵嫂,她勾着头,眼睛从自己的腋窝下往后瞄。她见“李二横”不见了,示意大家起来。五个婆娘刷地站起,迅速系好裤带,警惕地观察四周。树后一个黑影,匆匆忙忙往山上跑去……

见“李二横”跑走了,她们长出一口气。“好险哪,我真怕他上来戳我一枪。”“行了,都住嘴。一会儿李二横返回来,咱们就走不脱了。”柴贵嫂一声喝斥,婆娘们跟着她,挑起柴就走。

忽然一个年轻媳妇,惊呼一声:“看,那是什么?”五双雪亮的眼睛一齐朝一个方向望去:山上起火了,红红的火舌舔着山岗……五个婆娘见一个黑影在火光中跳跃奔跑,分明是“李二横”在扑火。火势在蔓延,这边扑灭了,那边又燃起……柴贵嫂把柴胡乱往地上一扔,立刻奔向火光。几个婆娘来不及细想,跟着柴贵嫂奔向火场。

柴贵嫂跑得最快,来到火场,抓起一大束树枝,抡起来就打,其余几个婆娘连口气来不及喘,跟着柴贵嫂拼命地扑打……

火,很快被扑灭了。五个婆娘头发烧得像抱窝的鸡,一个个成了大花脸。这个说,她是黑包公;那个说,她是黑旋风。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婆娘比唱戏还热闹。

她们的一阵嬉笑,弄得“李二横”不知所措,他的衣服被烧成了碎布头,他用手紧捂着,怕婆娘们看见羞处。一个婆娘逗他:“怎么怕羞了,过来,我们不会吃了你。”

“不,我谢你们还感谢不过来呢,多亏了你们……你们是哪个屯的?”他脸上的横肉笑成了一朵花,拱手向她们鞠了一躬,要给她们跪拜磕头。

五个婆娘顿时慌了神,柴贵嫂急忙拦住“李二横” ,大胆地说:“要问我们是哪个屯的?我们是来偷柴的。”几个婆娘向“李二横”戏谑地一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溜烟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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