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凤莲的“转身”

十一届三中全会时,郭凤莲是中央候补委员,山西省革委会副主任。当时农业部有一个关于水利建设的考察团,要去美国考察。会议才开了两天郭凤莲就跟着走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共开了五天。郭凤莲在美国待了二十多天,飞机回来时在日本转机。当时的驻日本大使给了郭凤莲一篇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她在文中看到,对大寨也要做实践的检验。她弄不太明白,回来以后就跟陈永贵说,这是反对的,我接受不了。陈永贵耐心跟她讲,咱们什么话也不说,不要表态,咱们要慢慢听听。后来她再问陈永贵这个问题,陈永贵说,也要接受真理标准的检验,大寨肯定要接受检验。陈永贵说,大寨要经得起检验。

1980年春天的一天,郭凤莲带着大寨的社员在田里挖排水沟。从山坡上开来一辆吉普车,让郭凤莲到县里参加会。她什么也没有说,就放下农具上了车。到了县里以后,县委书记和组织部长说,郭凤莲同志,现在向你宣布调令,撤销你大寨党支部书记一职,新的任命是行政24级。

当时郭凤莲三十五六岁。处理她的问题时,她一直闲在那儿。

账查完后,郭凤莲被安排在一家工厂做钉子,一做就是两年。此后,她被调了七八个地方,都是昔阳县边上的郊区县。1984年有个中央领导来大寨,问,郭凤莲同志呢?怎么郭凤莲同志不在?省委赶快派人把她接回去。

1985年,全国的劳模会在北京开。当时山西省有十一个劳模参加。以前北京聚会总有郭凤莲,大家都有感情。劳模们想到了郭凤莲,说郭凤莲怎么无声无息?后来十一个劳模开完会后,便到山西去看郭凤莲。先到大寨。大寨没有,他们就返回到郭凤莲所在的公路段上看她,鼓励郭凤莲说,你还是应该出来,你是全国劳模。山西劳模集体给山西省委不断地反映情况,说应该让郭凤莲出来工作,不能让她永远被隔离起来。

1991年11月底,当时的山西省委书记王茂林到大寨开会,他通知郭凤莲来一趟。王茂林说,我让你来,是为了见见你,也为了大寨。现在大家想征求你的意见,看看大寨怎么搞。从省里到中央都很重视大寨,大寨不能落后,应该搞起来。

郭凤莲回到大寨以后,情况和她想象的差距很大。大寨大不如从前了。大寨当时没有钱,什么积累都没有。她说,那怎么办?先要建一个厂子,种粮食挣不了钱。

山西现有的资源是煤炭。郭凤莲第一步是卖煤炭。为了把煤卖出去,她亲自去找客户。为了卖煤,郭凤莲吃了很多的苦。郭凤莲还有一点优势,别人说郭凤莲跟我喝杯酒,我就买了,不喝就不买。为了大寨郭凤莲就喝,慢慢地郭凤莲的酒量就喝出来了。

那些年为了大寨办厂卖煤,她为了省钱,经常坐在长途车上过夜。她从山东到石家庄,从石家庄到山西,一路非常堵,经常堵得严严实实的,半夜都回不了家。有时候回到村子里,乡亲们都已经睡了。她一个人走在山路上,眼泪就掉下来。她当时已经46岁。回去后不敢惊动家人,自己简单做点吃的,第二天接着再干。

有几个人对郭凤莲起到重要作用,其中一个姓张。他早年学大寨,很敬重郭凤莲。他担任书记的乡镇90年展得特别好,是当地的明星乡镇。郭凤莲回到大寨后,他就跟郭凤莲联系。郭凤莲当时说,我要带领全村的人到你们那儿学习参观。她租了四辆车,八百多公里,把大寨全村的人都拉上,到迁安学习参观。当时郭凤莲跟县里借了一万多元,请村里人在当地吃饭,也感谢张书记。她把钱给张书记,张书记不要。张书记说,等大寨发展起来后,我到你们大寨去吃。此后张书记每年都到大寨来。郭凤莲说,他去世以后,她伤心了好长时间。

还有一个是华西村的吴仁宝。他跟郭凤莲说,大寨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与郭凤莲一样,他们都曾是从土里刨食的人。他们对土地有深深的感情。

郭凤莲说,人生很短暂,你就是活到一百岁两百岁,日子都是短暂的。我亲眼看到创造大寨辉煌的人,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包括我自己,总有一天也要走。无论是老年岁月还是青年岁月,你还能干什么,就为人民创造什么。她说我给群众修的房子,我就想我们这几代人都走了,这个房子还在,所以一定要把老百姓的房子建好。让大家吃饱肚子,除了把农业搞好,让老百姓手里有钱。

郭凤莲的转身是艰难的。一旦转身以后,便有着异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