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30 05:16:45
远远地看着你。
漆黑的夜色将你的一袭白衣渲染成模糊的光团。昏黄的灯光从上方投下深深的暗影,无法照亮你久违的脸庞。
看着你如星辰愈行愈远。微弱的呼喊最终没有开口。
美好的她一如既往地走在你右边,像极了一幅安静而温暖的画卷。
呓语一般的声音从远处缓缓递进。
轻柔而绵长。
“第――三――者”。
宛若听见你们对我说。
【一】
这样的生活有多久了?
连绵不断的阴雨天,像是潮湿而冗长的梅雨季节。逐渐扩散的发霉气味在天气的怂恿下愈发肆意起来。
曾经,只会呆在阴暗角落里被世界遗忘的东西如今却猖獗不羁,似乎就要冲破原有的界限。
这样的生活持续多久了?
其实,早就厌倦了吧。
七天没有和维微说话了。
看似短暂的一周,却是一个完整的时间轮回。
被遗忘,被占领,被伤害,被欺骗。
我坐在教室里,不停地回想着。悲伤的情绪很快溢满整个胸膛,令人措手不及的巨大轰鸣在耳边无端响起。像是尖锐而锋利的针尖随时都有刺破耳膜的可能。
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呢?
【二】
盛夏时节。
暴雨常常会不期而至。庞大的雨势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浸湿整个躁动的午后。
我和维微趴在窗台上,想象着宇宙最初的洪荒一定壮观无比。
我们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维微的眼睛始终凝视着窗外,黑珍珠一样的眸子流露出空洞,空洞而疲惫。我知道,她并不在看雨。
萱,不如出去走走吧。维微扭过头对我说。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淋雨。
整个世界像被笼罩在白晃晃的极光之中,模糊不清的景象安谧地伫立在周围,不断有雨珠顺着发丝滴落下来,仿佛置身于广袤的雨的世界,任何物体都是其庞大身躯的一部分。
维微站在我身边,嘴角微微上扬。
我抬起手臂,轻轻拭去她脸上的雨水,手指敏锐地感觉到眼角残留的温度。我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也许,她是哭了。
后来,维微回想起淋雨的事。她说,从那时起,她就认定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直到现在,我仍对这句话刻骨铭心。像怀着一段虔诚的友谊坚守着遥远的梦境。纤尘不染、高高在上的梦境。
【三】
放学前后,是人流集中的高峰时期。偌大的校园顷刻间拥挤起来,再加上这种阴沉的鬼天,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逃回家。
雨又开始下了。虽然不如夏季猛烈,但这样回去难免会生病的。我随着人流向门口走去,蓦地看见维微恰好位于距自己十米左右的前方。思索着要不要追上去,估计粗心的她又会忘记带伞。正当我准备加快步伐的时候,苏琳从右边拍了下维微的肩膀,递给她一把折叠伞,是维微最喜欢的纯白颜色。
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定格在原地。无数的人从身后涌过,时而被一些肥胖的躯体撞到。但眼神却从未离开那个位置。
远远地看着你们。
两个模糊的身影并排走在一起,就像曾经的我们,亲密无间。
愈发浓郁的水气氤氲在彼此之间,往事被雨水打湿。潜意识里某种特定的联系就这样断掉了。
如果,没有苏琳,追上去的一定是我吧。
“一定”,同时也是“吧”。
曾经是毫无疑问的“一定会!放心好啦!”,而现在却是“也许,大概,应该……会的吧”。
这样细微的转变,已经有多久了。似乎并非一两个月了呢。不是没有察觉到我与维微的疏远。不肯相信,才是真的。无法正视苏琳,也是真的。
当事双方以外的人或团体――称作第三者。
苏琳。如此乖巧的女孩子。
【四】
春末夏初。
我和维微自发开展了一次亲近自然的活动。所谓“亲近自然”,不过是在维微家的楼顶上晒太阳、吹风、发呆。但对于深陷在试题森林的我们也近乎是奢侈的事了。
蔚蓝的天空中布满了静美的浮云,均匀的蓝色宛如澄澈明净的海水。偶尔有鸟儿倏地飞过,敏捷,却不追赶些什么。维微安静地坐在我的旁边,白皙的脸庞上弥漫着淡淡的幸福。
你说,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么。我盯着一小块天空,平静地问她。
维微慢慢眯起眼睛,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
会的。一定会的。她说。
有时候,人不能想得太多。一旦开始怀疑抑或自卑,整个人就会感到恐惧。萱,你是这样脆弱的孩子。
所有的色光汇聚在一起就变成了纯净的白色。我很喜欢它,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的。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不会难过。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维微一下子说了很多很多话,有些我甚至已无法再记起来。但是,“朋友”这个字眼已毫无疑问地铭记于心,渐渐转化成我生命的一部分。
不会忘记了。
【五】
二十一天没有和维微说话了,将近一个月了呢。
老师根据上次月考成绩,重新调整了位置。教室左起第一个――许萱。右起第二个――维微。而维微的右边――苏琳。
其实,早已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这样的生活,真的厌倦了。
一个月以后。
“许萱!”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惊喜地转过头,维微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位子上。
“老师让你去拿一下东西。”她快速地说,略微有些焦急。
“好……的。我马上就去。”我说完,维微便立刻离开了。
前五秒钟还沉浸在喜悦的情绪当中,下一刻思维猛地反应过来。熟悉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并非后面的那句话。而是我的名字。“许”“萱”。连名带姓的称呼,完全出乎意料地,变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会这样呢?不该是这样的……
开始怀疑、自卑,于是也就真的开始恐惧。
那些都是曾经无比执著的、崇高的,仿佛神一样存在的事物。而今,挽回也成了溺死前的徒劳挣扎。
后来,我一个人站在学校的走廊上看落日。苏琳从远处慢慢走来。
“一个人呢?”她说着并露出甜美的笑容。
“嗯。”我继续看着落日。美丽的夕阳就要一点点隐匿在地平线之下了。
“你和维微关系很好吧。”突然,我又有了兴致。
“是啊,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呢。这次从那边转学过来也是想和她一起学习。”
“原来,是这样的啊。那么……”我渐渐哽咽了,我努力使自己镇定自若。一定不能让她看见,我想。于是,我迅速跑下楼,将还未反应过来的苏琳甩在后面。一定不能让她看见,不能!
终于,我再也跑不动了。灼热的液体瞬间夺眶而出,眼前的视线都幻化成大片大片的水渍,蜿蜒流淌的水纹覆盖住眼前的一切。我捂住嘴巴,缓缓地蹲下来。
【六】
我把三个人的名字写在练习本的背面。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不要难过,也不要去找我。
一天下午,维微在办公室里整理全班同学的练习本。忽然,她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其中一本本子上。
随即,她无声地哭了。
也许因为太过用力,笔尖划破了干净的纸面,漆黑的墨水晕开一大片。
在许萱的名字下面,赫然写着:
第三者。■
清扬简评_
读完这样的文字,隐约感到了内心深处的一个曾经的启示:这样的友情如同爱情一样浓烈,容不下别的任何人进来。说是曾经,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情绪吧。那个时候,单纯得一朵花就是全世界,一个微笑就是所有的快乐。极致的情感让心里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深刻并疼痛着,一辈子的承诺,说出来了就是一辈子,一秒都不可以丢失。诚实地说,这样的感情,我理解,只是浅显地理解。因为,理性慢慢侵占感性,让我可以明晰地分析当时的心情,并继续理性地编造合理的解释,却再不能深切真切地还原那种心情。
朋友,知心朋友,灵魂深交的好朋友,我们都需要。差别在于,只有内心的如蝴蝶振动翅膀震碎空气一样细微的感受,才能区别得出来。少年时代的如爱情一样的友情呵,是太过深刻的记忆。